41
雙方都沒有提出借一步說話。
“不知道為何,我最近心裏很難過,很久吃不進魂。傳說你很厲害,知道不少奇事,雖然大家對你的修為純潔度争議很大,但我想你能幫我解決這個問題。我保證事後,虎群回到深山老林,絕對不會随便吃人。”伥開門見山。
那緒問:“你這症狀,何時開始?”
“不記得了,我的記性一直不怎麽好。”
“因為你吃了太多魂魄,那些魂魄的記憶交纏,以至于連你自己的記憶都被蒙蔽。”那緒低了頭,微微沉思,便有了答案:“也許,梓潼悟可以幫到你。”
衍雲寺有經,名梓潼悟。
傳說是條名為梓潼的惡龍,遇佛大徹大悟,留下悔過書。聆聽此書,可令萬靈遠離罪孽。
那緒念經,地上出現八瓣蓮花。
地黃,水白,天紅,獄黑各伺一方。
十方佛法,拈花笑天下。渡化迷途萬靈。
如果被伥吞噬的魂魄能被超度,離開他的身體,那麽他自己原本的記憶,應該就能撥開雲霧顯形。
此經文念了半宿,伥突然站起,走出蓮花中心。
“好像不起作用。”他看着那緒,神色潸然,“還有其他辦法嗎?”
“恐怕沒有。”那言搖頭,不動聲色地瞧瞧五尺外的虎群,“要不你們先撤,等吾等找到了法子再去找你。”
“我憑什麽信你?不要說什麽出家人不打诳語,我沒胃口聽。”
“你要如何?”那緒問。
Advertisement
伥轉臉望向那緒,緩緩道:“不如你留下做人質,跟我們走,讓你師兄去找辦法。”
那言制止那緒,道:“我可以替師弟做人質。”
“不,我決定了,就是那緒。”伥鼻孔朝天,攤開雙手,“要不大家重新來過,再魚死網破地鬧次?當然,你也可以現在說我的本名,我的虎群向來管殺,管吃,不管埋。”
雙方即将鬧僵,那緒道:“我去。”
“師弟……”
“沒事,大師兄的能耐我信。”那緒坦言。
“商量完了嗎?那緒高僧我們走吧。”伥不回頭,騎上虎背。
“走。”那緒點頭道。
百裏西南向,虎怠道,望奚谷。
谷由東西兩道貫通,東路窄,西道寬,換句話說,就是東難進,西好退。
群虎在此休息,別有特色。
伥采好野果,又燒了根枯枝,吹滅火頭,用燒焦的炭黑在塊破布上寫字,寫完對着那緒直笑:“你們凡人只知道是皇帝在找你,只有我們知道那個貔貅要找你。”
“是麽?”那緒盤坐不以為然。
“把你交給貔貅,換點人肉來吃,應該不成問題。”伥道完,把破布卷齊整,丢給一頭老虎,“去,告訴貔貅,那緒在我手上,如果他想要人,必須按我講的條件來。”
老虎銜信走遠,那緒才反應站起身,幾只壯虎上前,滿含威脅地将他圍困住。那緒思忖片刻,又重新坐下念經。
伥背靠大樹,手枕頭:“等吧,希望貔貅明白別讓老虎等太久。”
是沒等久。
幾個時辰後送信的老虎回轉,帶回一封回信。
伥打開信,笑得惡毒,手指前方小路道:“椴會說給我們帶千把人來換這和尚,馬上就到谷外。”
那緒怒道:“你為何言而無信?”
伥端正坐好,翹腿抖腳,大笑道:“大師,你說這話是不是說得太遲了?方才你為什麽不說?”
“我确實想再會那椴會,問他一些瑣事,可我沒想到……”
“沒想到,我會向他讨要一千個活人來換你,是不?”伥咂嘴,站起身,圍着那緒悠悠打轉,“和尚,其實我很讨厭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你很像那個月光王,一樣有兩個心髒,一樣會識別神獸的本名。”
“最最關鍵的是,我吃了杯雪的魂魄後,才知道那個月光王死了還不消停,回魂日還把他好似很了不起的覺魂交給了駮王,而駮王費盡力氣,把他的覺魂藏在天不管,地不收的棺材裏。明白駮族為何要滅族嗎?就是因為那個貔貅要覺魂,傻兮兮的杯雪不肯……”
那緒一愣,覺得有些不對,“杯雪?他的記憶?你看到了他的記憶?這不可能,你明明說梓潼悟沒有奏效。”
可惜情勢已經不容他多想,谷外有人高喊:“伥兄弟在嗎?我是椴會。”
伥立即賠笑,高呼:“在在在。貔貅大爺,你先把人送進來,我點足了人數,就押和尚出去。”
“不是該一手交人,一手交和尚嗎?”
“貔貅大爺本事高強,能随便滅滅駮族。我們小小一群老虎哪裏會是您的較量對手?”
沉靜少許,又傳來椴會的聲音:“那麽,成交吧!”
伥得意颔首,眉開眼笑地望向那緒。
那緒遲疑道:“原來,你已經記起了。”
作為虎食的人陸續進谷,不知道椴會用了什麽法子,送死的人表情木讷如行屍走肉。
伥沒說話,只過去走到虎王面前,朝着年邁的虎王拱手:“大王,我就陪到你這裏了。一千人足夠大家吃一段日子了;但是,請你保護這和尚的安全,千萬別把他交出去。”
對此變化,那緒詫異之極,想問清究竟,剛張開嘴,就被伥投進了一枚小野果,舌頭當即刺麻,說不出一個字。
“慢慢你全身就會麻木了。不過放心,就麻痹幾個時辰,省得你喚出我的名字,破壞我的計劃。和尚,我還是很讨厭你的。至于為什麽放你走,只是想你把杯雪的事情寫進白澤圖,讓世人知道,他不是孬種,別讓他死得不明不白。”
人越進越多。陸續進來,伥對虎王揮手:“走吧。”
虎王沒動,所有的老虎都沒有動靜。
伥正經道:“這是私人恩怨,和你們無關。我們的關系結束了。”
虎王側頭,吼叫一聲,兩只老虎用嘴拖出了一把武器。
正是杯雪的。
伥會意微笑:“後會無期。”
很快一千人到數。
谷外椴會說話,來要那緒。
伥繼續獻媚道:“讓我點點清楚。馬上,馬上。”
須臾,自大的椴會終于起疑,大步進谷,卻只見伥,有點意外,“那緒呢?”
“走了。”
椴會要追,伥橫槍攔路。
“讓開。”
“不可能。”
椴會挑高眉毛,盯着這沒分量的伥,有點不解:“哦?為什麽?”他之所以這麽大意,會上當,是因為他實在想不出這群畜生級別的生物,會動這麽不要命的歪腦筋。
“因為,你是仇人。”不自量力的伥,拿起了武器,駮王杯雪的武器。
“明白了。”椴會冷笑,拿伥來試劍。
螳螂擋車,沒意義,還注定悲劇。
然而,伥必須這麽做。
必須就是必須。
貔貅,他殺不掉。
不過,他盡力了。
很快,椴會比較認真用了一招。
伥從正中間裂開,被椴會一劈為二。
天地浩大,魂從伥的身體飄出,伥伸出手,卻握不住,魂亂出,直上雲霄。
他松開手,沒有哭,沒有笑。
最後那縷魂帶着他的意識,從指尖飄起。
整個人都在飄,他甚至能看到一分為二的身體。
最後身體倒地,輕如鵝毛。
眼皮耷下,伥卻想到了杯雪。
沒錯,在衍雲寺,當那緒将梓潼悟念到第三個時辰的時候,他就已經想起來了,而且那些塵封的記憶,幾乎是翻湧而出。
他們,尊貴的駮王和低賤的伥,相遇在一次駮突襲虎族之後。
很多壯年駮圍住伥,指着他,問他們的王:“這玩意兒怎麽處置?”
駮王笑得得意,道:“有他在,還怕找不着虎嗎?”
于是,他留下找虎專用的法寶。
法寶找到了很多老虎,這些老虎都被駮消滅。
那句話,怎麽說來着——時光飛逝,
駮王發現伥開始衰弱,什麽都不吃。不是不餓,他就是吃不進任何東西。曾經,杯雪也想辦法招了點魂,喂喂伥,可惜不頂用。
換句話說,伥除了喪生虎口的魂,什麽都不吃。
沒吃的,伥就會死了。其實他餓死了,對駮族一點損失都沒有。
可是,杯雪還是把他放了。
放他的那天,天氣賊好,草長莺飛。
“你走吧。”駮王拿着手裏銀槍,很酷為他指路。
伥難以置信,所以他三步一回頭。駮王沒有挽留,一句話都沒有。
居然一句話也沒有!
這讓伥的驚喜裏參合了一種奇異的情愫。
他失去了利用價值。
伥感覺自己好似獵人家圈養的走狗,一直忠心耿耿地替主人追殺獵物,久而久之獵人對忠犬有了感情,所以當走狗病殘後,獵人有點良心會選擇放生,讓狗自生自滅。
駮王如獵人,他如狗。
不知為何,駮王的舍棄,對伥而言,他覺得是種背叛。
伥這樣邊走邊想,越想越氣。走到樹林深處他停下,決定投靠最厲害的虎王,活下去,然後勾引駮王,讓他死。
虎本愛獨居,基本互不往來。可伥憑着本性愛做小伏低,時刻揀佛燒香的本事,哄得虎漸漸成群結隊,最後聽命于他。
有志者果然事竟成,總之,他做到了。
他吃飽了魂,養足了精神,不遠千裏去誘惑杯雪。
勾引前夜,他一直在練習,練習漫不經心的語氣,充滿魅力的動作,反正他能想到的細節全都要練。
反反複複。
可惜,一直沒有勾到駮王上鈎。
因此,他決心吃更多的魂,壯大自己。
魂吃的越多,他本體的意識就越薄弱,所有魂魄的記憶糾結,漸漸的一片模糊,遮蓋一切。
他甚至已經忘了,他為什麽要去勾引杯雪,為什麽要他死。
不過,他殘缺的意識,依舊知道自己要練習,必須練習他的漫不經心,必須練習他的魅力。
反反複複。
不論多糊塗,他都會練。
爾後,必須潇灑勾引駮王。
然後,就到了那一天。
他找到機會進入駮王的大帳,看得出駮王已經動搖,看他時眼波漣漣,可到最後,杯雪卻對他道:“你別來了,月光王告訴了我你的本名。我若說出來,你便會死。”
聽完這句威脅,伥識相地轉身離開。
出了駮王的帳,他感覺冬夜奇寒。
之後,他就算再朝思暮想,卻沒去找杯雪。
而所有一切,杯雪的自己的,所有一切的記憶,都越來越淡。
再後來,駮王送上了門,伥感覺自己欲擒故縱的招式起作用了。
杯雪終于死了,他的身體被老虎吃光,他的魂跟着被自己吃盡。
這個故事,到這裏其實就該結束了。
他做到了自己唯一還記得,還執着的事,理因覺得高興。
可是他不開心,越來越不開心,一只什麽也不記得的伥,卻突然生出了根深蒂固的惆悵。
他們之間少了點什麽,這一點空當讓他百爪撓心。
為了什麽,自己要殺他。
又為了什麽,在死之前,杯雪會那樣看他,似乎喪身在他口中,真的心甘情願。
直到那一天,在衍雲寺,那緒念完梓潼悟,所有被他吞噬的魂魄得到超度,那些靈魂的記憶好像煙霧,千絲萬縷從他身體裏抽離,他卻那麽鮮明,只看到了杯雪。
那應該是他和杯雪共同的記憶。
煙月半明,駮王的大帳皎白如雪,那個穿着銀甲的神獸對他這樣一個魔物說:“你別來了,月光王告訴了我你的本名。我若說出來,你便會死。”
他瑟瑟,膽戰心驚走到帳門,然後就聽到杯雪輕聲。
“還是舍不得啊。”
他說,那話就似雲煙,看着雖淡,卻一下穿透伥的魂魄,過了這麽多時日,餘音仍袅袅未絕。
往事一幕一幕,如今來回憶,活脫像演了出別人的戲。
左右開裂的伥在苦笑,他不知道臉上的笑容是不是非常詭秘。
霍地,他看清丢棄在地武器上镌刻着兩個字:關秋
想起來了,那正是他的本名。原來,在這裏。
刻在杯雪的武器上,被他握在手心,禦敵染血,一直到死。
伥最後一縷意識的魂,無怨無悔地飄高,魂的顏色越來越淡。
“杯雪,能等等我嗎?”
伥的遺言。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