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救人

關中陳倉。

西北方向連綿不斷的山峰,是被稱為中華龍脈的秦嶺。如果天氣好出了太陽,從另一座山上往這邊眺望,能看見一條山路隐約在其間,随着秦嶺山脈的綿延伸向遠方。

這裏就是關中通往漢中的咽喉要道,陳倉道。

溫竹青這會兒正走在這條山間的小路上,兩邊都是高大的樹木,陽光透過樹木照射在路上,斑駁的樹影随着風吹而晃動。

她背着一個背簍,裏面裝的是些花花草草,看着都不重,所以她的腳步輕快。

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吆喝聲,一聲剛住另一聲便響起,此起彼伏的。這是樵夫們在砍伐樹木,大樹快倒了的時候,他們就會這樣大聲吆喝起來,提醒在周圍的人注意避讓,不要被倒下來的樹木壓到了。

已經出了密林區了,前面的人會越來越多的,打獵的、打柴的、摘蘑菇的,還有像她這樣摘草藥的。

溫竹青家的村子就在山腳下,守着秦嶺山脈,村子裏的人靠山吃山,基本上都是在山裏謀生。也因此,這一片的山上并不荒涼,經常會遇上本村的人。

正走着,吆喝的聲音突然變成了驚叫,大樹倒塌發出的轟天巨響中夾雜着一個人的慘呼,就在附近!

溫竹青拔腿就往那邊跑,林子裏人影綽綽,跑近一點就看見幾個樵夫大叫着的,跑來跑去的,慌成了一團。旁邊還有兩匹馬,其中一匹顯然受了驚,狂奔向了深山裏。

“在這裏,大家過來搭把手兒!”一個穿着石青色長袍的男子正在大聲的喊着。

大樹特別大,枝繁葉茂的,倒下來之後壓住的人都找不到了,大家夥兒喊叫着亂跑,翻着樹枝樹葉的找那個人,聽見了這個男子的喊聲,大家便全都圍了過去。

這時候溫竹青是幫不上忙的,她才十三歲,小身板兒還沒有一根樹枝沉,就不上去添亂了。将自己的背簍放下來,趕緊的在背簍裏翻找着。

迅速的找出來了剛剛挖的魚腥草。因為也能拌菜吃,所以她挖了不少,用自己裝的泉水洗幹淨了三五只,找了一塊平整一點的石頭放上,用另一塊小石頭搗着這些草藥。

一邊搗藥一邊擡頭看,眼前全都是樹枝竹葉,一顆參天大樹倒下,占據了一片的地方,原本清晰的小路,整齊的樹林都不見了。透過無數的樹枝樹葉,隐約能看見好些人在裏面。

因為這邊喊叫聲很大,附近好些的人都圍過來,漢子們就都上前去幫忙,十幾個人一起喊着號子,拼命的想把那棵大樹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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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樹壓住的人就慘叫個不停。

“來來來,一起擡!”

“扯出來,過來個人到這邊,這邊能扯出來!”有人吼。

溫竹青沖着那邊大聲喊了一嗓子:“動作小心點!盡量擡出來不要扯。”

有人往這邊看了一眼,還有人叫:“溫家大姐兒在,正好!”

好在壓住那個人的并不是主樹幹,而是旁枝,有擡的有撬的,将那樹枝終于擡起來一些。溫竹青看着從樹下擡出來了一個人,她趕緊将已經搗碎的魚腥草放進了竹筒水壺裏,搖了搖。

這就是清創藥水,驅腫消毒。

看見幾個人還想把受傷的人擡過來,溫竹青又喊:“不要動他了,放在地上平卧。”說着拿着水壺過去了。

橫亘在面前的樹繁盛的很,從一些粗大的樹枝上爬過去,好半天才到了受傷的人跟前,有一個村子的人離得老遠就說着:“大姐兒快來看看,快看看!”

還有人過來伸手攙扶一下她。

費了點勁才到了跟前,一大片樹枝樹葉被壓得平了,上面躺着一個人,慘叫個不停,雙手亂顫着往下伸,似乎是想扶他自己的腿。

溫竹青過去看了看,擡頭對周圍的人道:“找幾根直一點的樹枝,還有木板。”說着跪在了那個人身邊,先檢查了一下大致情況。

人還在慘叫,沒有昏迷或者呼吸不暢的現象,溫竹青用手将他的臉側向一邊,避免口中或者鼻子有泥沙,這樣喊叫容易嗆入了氣管。

腿上應該是比較嚴重,暫時沒看到出血現象,不過應該是砸中了這裏,傷者看起來腿的疼痛感最強。

傷者穿着寶藍色律紫團花繭綢袍子,一看就不是村裏的人。這邊離陳倉縣城,還有鹹陽城都不遠,來打獵的富家公子也很多。

“不要緊張,你沒事,沒事。”她不停的安撫着受傷的人,對一個蹲在旁邊看自己治療的人随口吩咐:“大叔,幫忙把傷者的衣領扣子,還有身上的衣帶、汗巾、腿綁的都解開,免得呼吸和血流不暢。”

蹲在旁邊的那人穿着石青色的衣裳,就是最先找到傷者的人,聽見溫竹青的話還愣了一下,才伸手解那傷者的腰帶,順便還斜睨着打量了一下溫竹青。

溫竹青俯身将耳朵貼在傷者的心髒處,扣聽心音,并無明顯的顫音。然後聽肺部,主要是檢查一下有沒有胸腔積液或者肺氣腫的現象,幸而這些情況都沒有,于是直起身,這才去檢查腿。

右腿已經慢慢的滲出血來,溫竹青撕破了這邊的褲腿,露出傷口。受傷的部位是典型的擠壓傷,周圍有一些小的劃破傷口正在出血,不過嚴重的顯然不是這些小傷口,而是有沒有骨折什麽的情況。

溫竹青伸手按壓了一下,幾乎是才碰到,那人已經鬼哭狼嚎起來:“哎呦疼疼疼!娘的疼死老子了……”

傷者呼吸雖然急促,但聲音比較亮,無明顯的呃逆、顫音,呼吸還算順暢,因為腿疼所以雙手亂揮舞着,看樣子自主能力并沒有阻礙。

受到內傷的可能性減低了一些,至于為什麽這麽鬼哭狼嚎的——可能是他痛點比較低。

溫竹青将竹筒裏的消毒藥水小心的倒在傷口上,用破碎的褲腿輕輕擦了擦上面的泥沙污血,又轉頭找了找,看見蹲在旁邊的那個人手裏拿着已經解下來的各種緞帶腰帶汗巾子什麽的,便伸手去拿那條軟布汗巾子。

誰知道那個人沒松手,她一扯沒扯動。轉頭看着那人奇怪的道:“松手啊大……”一頓‘叔’字咽了進去,忙解釋道:“我用這個給他包紮一下。”

停頓一下是因為這時候終于才看清楚,蹲在旁邊的這個人其實很年輕,不到二十歲的年紀,只是因為戴了個黑皮毛帽子,很像冬天進山打獵的那些三四十歲獵戶們,所以剛才溫竹青沒仔細看,順嘴就叫了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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