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玫瑰

恍然間,儀式已經結束,殷殊從高臺上走下來。

他站在陶呦呦前面一點的地方,雖是已經洗髓進階,但外表看起來倒也沒有什麽不同。高臺上,陸掌門起身,面容嚴肅。

“此番殷殊歸來,帶來了一個壞消息,不知你們是否有所耳聞。”

陶呦呦一怔,垂在身後的手不禁攥緊佩劍,看陸掌門這副神情,他要說的事八成與暗淵相關。

該來的還是會來。陶呦呦想着,視線下意識地往殷殊身上飄去,昨夜雖然自己算是救了他,可像他那般不問風月的性子,估計也只是略作感激。

她與殷殊共同在這山上修行的日子少說也有百年,而原著中,陸琬枝喜歡殷殊也算得上人盡皆知,如果這點小恩小惠便能引得他高看自己一眼,那百年來別說陸琬枝苦苦單戀,就是兩人的孩子也該會打醬油了。

陶呦呦對自己在殷殊心中的分量不敢托大,本想着多刷點好感度再提去暗淵的事情,但看眼前的情況,陸掌門似乎已經等不及。

果然,緊接着陸掌門便說起暗淵封印松動一事。

千百年來,仙門百家中,看守封印的責任一直落在鐘靈山一脈,此次封印有異,鐘靈山弟子自然責無旁貸。

依照陸掌門的意思,鐘靈山選出幾位能力優秀的弟子,跟随殷殊前往暗淵,将逃脫的低魔小妖處理幹淨,再把封印加固便可。

殷殊領命,沒有多言。

陶呦呦聽着陸掌門點人,尹灼浪、林玄雲、還有好幾個師兄師弟,這……她思量着自己那三腳貓的功夫,若是去了暗淵會不會炮灰得更加徹底,可是……眼看大局已定,她再不摻和進主線劇情,還哪有機會讓殷殊為她動心?

心一橫,陶呦呦舉手嚷道:“師尊!我也要去,我也是鐘靈山的弟子!”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在看她,陶呦呦下意識縮了縮手,又硬着頭皮站直:“怎麽?加固封印這種小事我不能參加嗎?”

尹灼浪不跟她客氣,直接嘲笑出聲:“哈哈哈,陸小豬,就算加固封印對于鐘靈山一脈來說确實是個小到不能再小的事,可這與你有什麽關系呢?你不會打算走着去吧?”

“這……”陶呦呦給噎了一下,耍賴道:“你們帶我去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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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向陸掌門,回憶着原劇本中陸琬枝撒嬌任性的做派,可憐巴巴地雙手合十:“爹……咳,師尊,求你了,你就讓我去見見世面吧。”

殷殊聽見她這樣說也覺得有些意外,若是以往,這位小師妹可是最擅偷懶耍滑,沒想到這次卻主動要參與門派事物。

陸掌門一臉為難:“加固封印不是兒戲,暗淵的魔物等級也并不全都很低,你去不是添亂嗎?”

“我怎麽會添亂,我……”陶呦呦瞥了殷殊的背影一眼,不服氣道:“我有必須去的理由。”

“什麽理由?”陸掌門只道陸琬枝是小孩脾氣,并未當真,而一直默不作聲的殷殊卻仿佛被這一句話引起了注意。

必須要去的理由……會是什麽?他微微側頭去看,不料正對上陸琬枝的視線。

兩人目光在空中交錯,又很快分開,殷殊眼皮一垂,莫名地去看陸琬枝被風吹起的裙角,聽到陸琬枝不講道理地嘟囔:“反正,反正我不去是不行的,還有事沒處理好呢。”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殷殊心裏卻有些異樣的感覺,他想起昨夜溫泉中那抹淺淡的桂花香,彼時他失去意識,仿佛身處雪原,朦胧中,那清甜的香氣便一直萦繞在身側。

若是沒有她,不知自己要如何挨過這寒毒的折磨。如今寒毒并未痊愈,她所說的未盡之事是否……是否與此有關?

陸琬枝決定的事,鮮少有沒實現的。

陸掌門不同意,她便翻來覆去的磨,讨好撒嬌

的話更是張口就來。不多時,這滿聆天臺上只有陸琬枝一人的聲音。

殷殊嘆氣,心說不如幫她一把,即使小師妹內力堪憂,但有他在,還怕罩不住一個小丫頭嗎?只是別叫她再磨人下去,聽得頭疼。

他微微擡頭看向高臺,開口道:“既然如此……”

“既然小師妹想去見識鞏固封印的情形,不如師尊就允了她吧,有我們幾位師兄弟在,定會護得師妹安全。”林玄雲上前一步,拱手道。

他說完還去看陸琬枝,朝她眨眼睛。

陶呦呦十分感動,連忙點頭:“對對對!師尊你看看,玄雲師兄都這麽說了,人家不覺得我是拖油瓶!”

“哈哈哈,師尊,您同意了小師妹吧,多她一個不多。”

“我們去暗淵的路上也算有人解悶兒了。”

“是啊,師尊,您同意吧。”

幾位同去的師兄弟也笑呵呵地幫忙說話,陶呦呦看着他們,十分感激陸琬枝從前在鐘靈山結下的好人緣。

大家都這麽說,陸掌門又一向縱容女兒,再加上鞏固封印的難度确實不算太大,再三權衡下,他總算同意了陸琬枝的請求。

散會,陶呦呦興高采烈,像發表獲獎感言一樣一會兒感謝這個一會兒感謝那個,剛剛那幾位師兄師弟圍着她打趣,說什麽“叫聲哥,就免費當你的護衛,随你差遣。”

她們倒是熱鬧。

殷殊站在一旁,不知為何,心裏感覺空落落的。

不過,不論那番話是由誰來說,最終的結果也都一樣,他看了眼在人堆裏傻笑的女孩,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寒毒一事欠她一份人情,此番前去暗淵,他也要保護好師妹才對。

入夜,蛐蛐叫聲漫山遍野,山間的星子升起來,密密麻麻,照得小路也一派明亮。

這本應是個沉靜的夜晚,某些變化卻在悄然發生。

不過,身處其中的人并不知曉罷了。

陶呦呦在整理行裝,此次任務緊急,晚去暗淵一天,就有可能跑出更多魔物,所以她們明日便要動身。

【陶争氣,有沒有什麽短時間內提升內力的法寶?我實在是沒底。】陶呦呦已經往她的“哆啦a夢口袋裏”存了各種法器、功法,甚至鐘靈山特産的甜瓜,可是自己幾斤幾兩她還是清楚的,再多的法寶也無法填補這份不安。

原著中陸琬枝被魔氣侵染,殷殊給了她當胸一劍。

如此想着,陶呦呦皺着臉揉了揉胸口:【太危險了,誰知道我能不能控住劇情走向,萬一真被刺了一劍,就算死不了,那疼可是真的疼呀。】

學院裏一直追求的就是感受真實,因此在考試或練習中,各種身體感官都是與現實相同的,也正是因此,在abo世界觀裏,陶呦呦突然長了個不屬于自己的器官才會這麽別扭。

那感覺太寫實了,她時常還要琢磨多出來的器官如何拜訪,才不至于在跑跑跳跳時不小心勒到。

咳,跑題了。陶呦呦給臉扇風,心裏慶幸陶争氣并不會讀心術。

公屏上,陶争氣回複道:【天上不會掉餡餅,你想瞬間提升內力,肯定是要付出相應代價的,我認為還是一步一步踏踏實實地前進比較穩妥。】

【穩妥是穩妥,只怕那時我這條命已經轉世輪回幾百次了!】

【若是你付不起的代價,你要怎麽辦?】

【付不起的代價……無非就是這次練習以失敗告終,也不會怎麽樣。】陶呦呦說着,神情有些低落,她最近時常感到矛盾,虛拟世界與現實世界交錯帶來的矛盾。她悶悶道:【是你說的,不要入戲太深。】

那是在上個劇本中陶争氣說的話,其實這與學院主流觀點相悖,但作為陶呦呦的能力媒介,陶争氣想這樣勸

她,它承認:【沒錯,入戲太深會傷心的。】

正在一人一鹿即将開啓心靈雞湯模式的時候,門外響起敲門聲。

深更半夜,這麽晚會是誰?

陶呦呦要面子地把一地亂七八糟的法器踢到床下,然後才打開門。

仿佛月光灑進了門內,門開的一瞬間,屋子裏吹起了穿堂風,殷殊的發絲與白袍都被吹動。

他雙手背在身後,見到陸琬枝時神色有一絲難以察覺地不自然,仿佛此情此景讓他想到了什麽不該想的事。

“大師兄?你找我?”陶呦呦有些訝異,沒想到自己正在苦惱如何攻略不識風月的清冷仙人,這仙人便乘着月色自己送上門來了。

“嗯。”殷殊微微颔首:“我有東西給你。”

陶呦呦眼睛一亮,如果她沒記錯,原著中殷殊可從沒搭理過自己這個廢物小師妹,現在居然還說要送自己禮物,看來昨夜的付出沒有白費!

“還有這等好事!”陶呦呦一高興便不再矜持,一絲一毫的進步都要牢牢抓住,她連忙跳出門,在殷殊詫異的目光下将房門一關,然後仰頭看着殷殊笑道:“正好我睡不着,大師兄就當陪我散散心,有什麽事情,咱們邊走邊說,可好?”

她的眼神太亮,殷殊怔了怔,卻也沒有拒絕,今夜月色正好,他也好久沒回鐘靈山了。

“好,那我們走吧。”

這可是個大突破,陶呦呦率先像只小兔子一樣竄出去:“我們去星月坡!”那裏半面臨水版面環山,有數不清的靈花異草,又能看星星,實在是個談情說愛的好去處呢。

陶呦呦這邊劈裏啪啦地打着如意算盤,另一邊,鎖妖閣卻好像出了點意外。

深夜,陸掌門察覺異動,親自前往鐘靈山震鎖大妖的玲珑寶塔。此塔靈力深厚,塔下十八層鎮壓着不少難以處決的大妖。

此時,他一接近這玲珑塔便覺氣氛詭異,陰氣茂盛,其間還夾雜着詭異的波動。

陸掌門眉心微皺,捏起一道指訣,頓時自他手心亮起一道光。他便借着這道光芒朝地下走去。

陰風陣陣,間或夾雜着詭異哀嚎。這塔中的靈氣對于妖物來說是時時刻刻地淩遲,因此鬼哭狼嚎并不奇怪,可今天,那哀嚎中似乎有些變味兒。

陸掌門沒聽出那一聲緊似一聲地叫喊有什麽不對,卻發覺越是接近地下十八層,空氣中越是被一股甜膩的玫瑰香氣填滿。

走了幾步,他已感覺眼前陣陣泛白,思維也仿佛不再連貫起來。

或許有詐!

他這番想着,想要離開已經來不及,濃郁的玫瑰香氣卷滿整座玲珑塔,陸掌門腿一軟跌坐在十八層的入口處。

他滿眼的不可置信,自修煉以來,他已經有多久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

這味道……是乾陽!

指尖光芒大漲,他看清散發信香的人,不由大驚。

只見朦胧火光中,一室大妖被束縛在囚籠或鐵栅之上,地上殘留着鮮血和斷角,正對陸掌門的刑架上,作惡最深的大妖烏鷹正被吊在上面,鐵鈎刺穿了他強健的雙翼,雙手被縛于頭頂。

那凄慘的叫聲有一半來自這裏。

在他身前站着一個女人,身形婀娜,衣着清涼,裸露的雙臂線條優美——此刻正用力掐着烏鷹的腰。

這場景過于詭異,陸掌門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

而此時,那女人好像聽到動靜,忽然停住動作。

火光重重,陸掌門下意識後仰,脊背抵住牆壁,他看到那女人緩緩回頭。

“仙君,你也想加入我們嗎?”

她笑容妖冶,眼中流轉着暗紅的光。陸掌門心下一沉,竟然真的是她,鐘靈山唯一的女尊者——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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