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魔窟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鐘靈山下已是一派秋日圖景,遠處紅楓似火,近處的山道上積了厚厚的一層枯葉,人踩上去咯吱作響,一眼望去金燦燦。
【主人,你已經知道那個女生的技能了,我們可以脫離這個劇本了。】雷霆第三次提議。
他們原本也只是為了證實陶呦呦的技能是女a男o才跟來的,可沒想到那個人也跟來了。
盛野不搭話,雷霆忍不住又勸:【繼續留在這裏有什麽好處?他是沖你來的,等他發現你不在,自然也會罷手。】
【主人,你确定不退出嗎,這一次很危險,我要是他,肯定會趁着你無法控制角色搞事情,畢竟這樣的機會可不多。】
一只雪豹為什麽會有這麽多話?
盛野終于忍不下去,無奈道:【雷霆,你不會在試圖理解一個瘋子吧?】
他什麽都做得出來。盛野想,如果這個世界只有盛野一個人,那自己确實可以終止練習随時抽身,可是……陶呦呦那個學渣根本不知道那個男人有多危險。
盛野不想因為自己的随意脫離而釀成什麽不可挽回的後果。
【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不用再勸了。】
他如此說,雷霆便只好閉嘴。
殷殊一路追随着信香與魔氣,最終在暗淵封印松動之處停下。此處通往地下,是個巨大的峽谷,地裂之處有泛着罡風的金色咒紋,如同繡線一般将裂隙秘密纏繞,那便是封印。
而一角破損之處則魔氣叢生,暗紅地火不時翻卷而出。
殷殊持劍警惕地打量着,這一路他斬殺了不少魔族,卻沒再見到當初傷他的那個身穿鬥篷,戴着鬥笠的魔修。
那魔修魔氣強勁,若是在世間游蕩定能被他察覺,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又回到了這暗淵之中。
若真是這樣,就不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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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淵是魔域的入口,陰氣極盛,殷殊僅是靠近便覺身上的冷意一陣陣翻湧,要是在魔域碰上那個男人,他只會落于下風,可是……留師妹一人豈不是更加危險?
殷殊憶起師妹入魔的情形,那時他剛剛驅動內力清洗鐘靈山,靈力消耗極快,根本抵抗不了魔氣沖天的陸琬枝,本以為自己會被她折磨至死……他眉心微蹙,下意識擡手,碰了碰被咬破的唇角。
可是沒想到,師妹自己竟恢複了一段時間,即使短暫,卻也看得出她本意并非如此,堕魔也只是受到奸人誘騙。
他又想起星月坡上,陸琬枝眼底映出的星光,想起氤氲溫泉邊,她爽朗地一句“我會護你。”
這樣的小師妹才是真正的小師妹。
殷殊抿緊嘴唇,越想便越心有不甘,是魔族的人搶走了他鐘靈山的弟子,自然也要他這個做大師兄的把人再搶回來!
他持劍的手緊了緊,終于打定主意,從那封印破損處一躍而下。
恍若沒有止境,周身被地獄之火包裹,殷殊化出靈盾護身,卻也只能減緩靈力被吞食的速度。魔域就是這樣,入口處的地火能給魔修增添力量,可對于其他人來說,這地火便象征着貪婪,不斷掠奪他們的靈力。
“你終于來了。”一道妖媚的聲音響起,殷殊一驚,急忙調整姿勢落于實地。
他站在一塊突起的岩石上,下方是泛着熱浪的滾滾岩漿,四處無人,殷殊凝眉橫劍:“出來!”
一陣陰風掠過,眼前虛影一閃,頓時,頭戴鬥笠身穿黑袍的男人出現在他的面前。他站立于另一處突起岩石,兩人遙遙相望,男人笑道:“想不到,仙君你如此鐘意我,竟然追到魔域來。”
他突然笑容一斂,語氣森森:“是不是我送你的寒毒不能滿足你?”
殷殊目露寒光,冷聲道:“陸琬枝在哪?”
“誰?”男人明知故問。
殷殊眼角不耐地眯起,長劍翻轉,破風之聲如去勢極快的弓弦,頓時耀目劍光如流水般朝那魔修襲去!
在這魔域多纏綿一分,他的靈力便會多損耗一點,殷殊沒心情跟這魔修糾纏。
魔修身形一偏連躲兩道劍刃,卻被紛至沓來的靈力勁氣包圍,殷殊劍招極快,仿佛裹挾寒意的雪片,他左支右绌,頭頂鬥笠忽然被劍氣劃過!
刺啦一聲,魔修立刻偏過頭去,鬥笠應聲碎成兩半,一頭如瀑青絲頓時散落下來。他眼底升騰起怒意,冷笑着轉身:“仙君,游戲時間結束了,你別忘了,這裏是魔域。”
“什麽?”殷殊心頭一凜,卻見那魔修眼中驟然閃過紅光,頓時,整片大地都顫動起來,翻滾不息的岩漿波動更加劇烈,仿佛有什麽就要從裏面沖出來!
魔修桀桀獰笑,猛一擡手:“盛野,我說過,定不會放過這個折辱你的機會!”
唰唰——一叢叢紫紅色枝條從岩漿中抽出,它們仿佛有自己的意識,蜿蜒地攀附上殷殊所站立的岩石。
殷殊眉頭擰得死緊,揮劍斬斷幾根,截斷的枝條噴出透明粘液,散發出一股甜膩味道。他下意識屏息,足尖輕點,如白鶴般飒然躍起,衣袖無風自動,殷殊眼中凝着冷意:“你剛剛叫我什麽?”
“盛野,”魔修好整以暇地輕蔑道:“不過,你也不用知道我為什麽這樣叫你,你只是一串數據,是我用以報複他人的可憐人罷了。”
“滿口胡言!”殷殊額心劍印掠過一道紅光,手中所持長劍頓時劍光如注,周身靈力如暴風般越聚越多,仿佛即将摧枯拉朽,屠了這整座魔窟!
魔修面上陰沉一閃即逝,在殷殊即将揮劍的瞬間,他雙手猛然掐訣,虛空中拔地而起一面虛像。
定睛看去,當中赫然是被鎖鏈囚禁,奄奄一息的陸琬枝!
師妹!殷殊一怔,滿腔的擔心從眼中傾瀉而出。那魔修嘴角扯出一抹得意冷笑,緊接着,簌簌聲響,無數枝條借由殷殊這一瞬間的分心勃然生長,如同從地獄伸出的無數雙手,纏住殷殊的腳腕,一路向上蜿蜒。
殷殊回過神時已經來不及了,他揮劍斬斷糾纏自己的枝條,又有更多枝條前仆後繼,那樹枝帶着魔氣,一邊糾纏他,一邊不斷吸食靈力壯大自己。
不一會兒,就連腰身、手臂、脖頸都被死死纏住,掙紮間,他的雙手被枝條拉高,長劍脫手,被其餘枝條卷住。
魔修眼看着殷殊身陷囹圄,就仿佛透過他看着另外一個人,如果是盛野本來的樣子遭受這一切,想必他會更痛快、更高興吧。
不過,反正都一樣,殷殊經歷什麽,盛野就得跟着經歷什麽,而眼前這個單純的數據可比盛野好控制多了。
魔修飛身上前,停在殷殊一臂之內的距離。不斷有枝條拱入殷殊的衣衫裏,僅僅一會兒功夫,他那如白鶴般整潔的道袍便破碎成幾塊堪堪蔽體的碎布。
魔修笑容猙獰邪肆,他忽然抓住自己的鬥篷,猛地一扯,黑色鬥篷飄然而下,落盡翻滾的岩漿中。
殷殊定睛看去,那魔修竟穿着一身如火紅衣,那衣服沒多少布料,跟所有不知廉恥的魔修一個德性。
他朝殷殊走了一步,赤足點地,腳腕上一串銀鈴丁玲作響。他放浪地笑,仿佛攝人心魄的妖孽:“仙君,我這副樣子,你可喜歡?”
原著中,殷殊便是與這副打扮的妖女共赴情劫,只不過,那妖女被奪了魂,現在,妖女成了妖男。
殷殊厭惡至極,他又掙了掙捆縛自己的枝條,卻只換來更緊地束縛。
“你把師妹怎麽樣了?快放了她,不然我……嗯。”殷殊咬牙低吟一聲,雙手被扯得更高,而寒毒又因魔氣太盛而隐有發作之勢。
無數枝條糾纏着殷殊亮條長腿,并朝兩側拉開,殷殊被迫在魔修面前擺出屈辱的姿勢。那魔修冷笑:“你還有空操心別人?看來是我沒有招待好你。”
他眼神微動,那些枝條便好像接收到了指令一般,泛紫的渾圓藤蔓開始滲出透明的粘液,它們擦過殷殊的腰腿,又在胸前打轉,殷殊呼吸急促,眼中冷意更甚。
雖然無法擺脫無休無止的枝條,但是殷殊卻依然冷靜,他看着魔修,面上露出一抹鄙夷不屑的笑:“手下敗将,只敢拿師妹的性命作為要挾,實在可憐。”
魔修面色一冷,眼中怒意暴漲,剛剛殷殊那憐憫的神情跟某人幾乎一模一樣!他氣得眼角抽搐,怒道:“很會說是吧?我倒要讓你看看,現在誰是誰的手下敗将!”
“唔!”一根紅藤猛然撬開牙關,而後長驅直入。
殷殊渾身劇顫,感到一股甜膩的汁液在口中彌漫開來,枝條卷着劍柄,在他身上被粘液塗抹過的地方劃出細細的傷口。
他說不出話,也避不開,那傷口倒是不痛,卻愈發灼熱,與寒毒相互作用,交替發作,令他一時如受烈火炙烤,一時又仿佛墜入冰窟。
抑制不住的苦茶味道溢滿魔窟,殷殊幾番運氣抵抗,但他之前靈力損耗便沒有得到及時補充,複又馬不停蹄趕到魔域,此時內府虧空,能撐到剛剛已是極限。
掙紮的幅度漸漸變小,殷殊眼中慢慢失去焦距。
魔修輕笑着靠近,伸手去刮他的臉:“仙君,你臉都紅了,看看我嘛,別忍着。”
殷殊想要甩開魔修的手,可實際上,他只是無力地偏了偏頭。他的意識越發模糊,卻遲遲不肯昏迷過去,他的心底挂念着被囚于某處的小師妹。
師妹是個好孩子,他想救她。
口中的枝條仍在翻攪,後頸的腺體也在粘液的刺激下越發滾燙,可渾身散發的冷意卻一刻不停。
殷殊幾番掙紮,最終還是難抵這雙重的折磨,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魔修正想再搞點花樣,卻見眼前的人忽然身子一軟。他擡眼看了看,失望道:“不是吧,這麽不禁折騰?我還沒玩夠呢。”
說着,他亮出泛着冷光的鐵爪,那是化作法器形态的數據消除器,尖銳鐵爪抵住殷殊的心髒,魔修神色冰冷:“既然你不陪我玩,那我只好結束這場游戲了。”
【雷霆,趁角色失去意識,奪取主動權!】
【是!】
千鈞一發,雷霆也不再顧忌這樣操作會損耗多少能量,不再顧忌會不會被那些機構判為違規,反正都比死了好!
“唰——”一道白光掠過,剛剛昏迷的殷殊倏然睜開眼睛,不同于之前的空茫,此時,他眼中彌漫着灼灼戰意:“小孩,你的叛逆期怎麽這麽長啊?”
此言一出,魔修忽然怔住,就在這片刻,殷殊身上突然光芒大漲,無數光線仿佛利刃,頃刻間便切斷了纏繞他的枝條,殷殊反手握住掉落的長劍,眼疾手快朝着魔修當胸一刺。
劍氣帶着罡風,殷殊推着那人直直後掠,知道魔修脊背抵住山岩,他才一手拎着魔修的衣領,一手持劍将他釘在山上。
锵然一聲巨響。
魔修眼中閃過驚異,殷殊居高臨下,壓低身體,對上魔修那雙血紅眼瞳,他聲音喑啞,卻仿佛有無限威壓頃刻壓下:“玩夠了嗎?”
“是你。”魔修雖然被一劍釘在石壁上,眼中卻露出狂熱之色,他獰笑,舌尖舔舐自己的犬牙:“你終于肯出來陪我了,我想你想得發瘋。”
“可惜,”殷殊也扯出一個冷笑,渾身的戾氣随着這個笑容釋放出來,他握劍的手骨節泛白,猛地向下捅去又劃開:“我不想你。”
沒有鮮血,也沒有飄散的數據。眼前的魔修就像一道幻影,閃爍兩下,消失了。【主人,這是他捏造的替身!】
【我有眼睛。】盛野脾氣不大好。
很顯然,他不在這裏,那麽,那個數據消除器也不可能是真的,一切不過是為了引盛野現身,仿佛他不出現就不夠過瘾似的。
【那……主人,接下來我們怎麽辦?】
【殷殊還沒清醒,趁着能掌控身體,趕緊把陶呦呦救出來。】她被那個人蠱惑堕魔,很可能成為對方的人質,若是被要挾就不好辦了。
盛野如此想着,卻沒意識到陶呦呦為什麽能成為他的忌憚。此時他也無暇想太多,衣服破破爛爛的挂在身上,遍身的傷口又熱又癢,後頸的腺體跳動的頻率仿佛要爆炸了一般,還有寒毒……
盛野臉色難看,心說他那個死對頭還真是擡舉他,送了他這麽一份大禮。
他走出魔窟,欲往更深處尋找被困的陶呦呦,卻在一條陰暗狹窄的通路上碰見了她。
陶呦呦懶散靠在出口的石壁上,眼瞳嫣紅,魔紋妖異,她妩媚一笑,風情萬種道:“大師兄,你找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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