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蘇醒
胡竺不知道也不在乎晏珩之後還有沒有錘門,進入屋裏後他就随手設下個結界,把所有聲音都隔絕在門外。
其實這樣對晏珩發火挺沒由頭的,他也知道這不過是借着機會把自己那團剪不斷理還亂的混亂思緒所帶來的焦躁、煩悶、懊惱一同撒到晏珩頭上而已。
說到底對方只是個普通人,連自己這種有着幾千年修為的狐貍都無法對抗的上古兇獸,還能指望他做什麽?
胡竺在沙發上坐下,煩躁地捏了捏山根,随手抄起今天的早報翻了翻,目光突然被一篇介紹華市昨天舉辦服裝秀的報道吸引,他的視線在報紙上印着的照片上游移,當看見其中一個模特特寫時瞳孔驟縮,而後像生根了般定住了。
雖然報紙上的照片不甚清晰,但胡竺還是認出了那張臉,那張深刻在自己腦中三千多年卻依舊沒有褪色,反而日漸清晰的臉。
一時間胡竺連呼吸都忘了,捏着報紙的手臂因激動而劇烈抖動起來,他霍然起身,扔下報紙喊道:“小掃!”
“怎麽了狐仙大人?”小掃從廚房探出腦袋問。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好好照顧梓榆。”
“嗯,知道了!”小掃乖巧地點頭答應。
小掃尾音還未落下,胡竺的身形已經迫不及待地消失在客廳。
華市酒店。
一位身着白色連衣裙,身材高挑、膚若凝脂、前凸後翹、禦姐範十足的年輕女人站在515房門前,柔美的臉上表情又是激動又是不安。
化為女性的胡竺和他男性時樣貌差不多,只是面部輪廓變得更加柔和了,深邃的五官卻給人一種混血美人的感覺。
她白嫩的柔荑幾次擡起,又躊躇着放下,在敲門與不敲之間搖擺不定。
當時看見照片後一激動就尋來了,直到現在胡竺才開始隐隐感到有些害怕,經過三千多年的漫長歲月,轉世的那個人肯定已經不記得自己了,那一會兒見面該說些什麽?
他會不會被自己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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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他對自己的第一印象就不好怎麽辦?
萬一……
還沒等她把那些萬一列舉完,515的房門突然打開,身高直逼一米九,一身休閑裝,帶着個遮了大半張臉的男人剛要出門,就被出現在自己房門前的陌生人吓到了,他先是楞了一下,然後微微歪着頭,居高臨下打量着這個美得不像真人的女人。
對方顯然也受了驚吓,她後退半步,如琥珀般剔透的眼眸裏盛滿驚慌,沒來由地讓男人生出一種自責感,不由得放輕聲音,沖對方友好地一笑:“你……是走錯房間了嗎?”
胡竺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什麽表情,事後想來肯定是蠢極了,卻不知道自己當時因為需要表達的情緒太多反而讓臉上一片空白。
她傻傻地看着男人微微彎起的眸子,活了幾千年早該看遍世間繁華,寵辱不驚的她此刻心跳快得竟然像個初次春心萌動的少女,嘴唇無聲地動了動,終于說出了一句因激動而有些發顫的話:“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男人笑着取下口罩:“我們認識嗎?”
“認識……”胡竺上前一步,隔了三千年,她終于再一次看見了那張讓她魂牽夢繞的臉,眼眶一熱,眼尾如墨染般暈出一片嫣紅,聲音哽咽:“我……”
男人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麽激動,生怕她下一秒就要哭出來,忙勸道:“別哭別哭啊……你叫什麽名字?”
“胡竺。”胡竺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态,她幹咳一聲,迅速調整好狀态,反問到:“你呢?”
“你剛不是還說認識我嗎?”男人被他搞得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回答到:“商子受,我叫商子受。”
……
晏珩頹然地在門外坐了好久,久到身體都開始發麻了才撐着牆緩緩站起。
他不知道為什麽胡竺會突然發那麽大的火,從對方的态度就能看出來男神現在的狀況十分不好,而且讓他變得不好的罪魁禍首很有可能是自己。
晏珩笑了一下,說不出是苦笑還是自嘲,他有信心,就算是自虐也不會傷害男神半分,可胡竺的樣子分明也不是玩笑……
到底是為什麽呢?他深深地看了眼緊閉的防盜門,最終還是放棄了,轉身一瘸一拐、一步三回頭地帶着不舍與不甘緩緩朝樓下走去。
于是當晚晏珩理所當然地失眠了,牆上挂鐘的時針走了一圈又一圈,他也在床上翻了一圈又一圈,還時不時帶着一聲幽怨的嘆息。
“唉……”就在他嘆出九十九口氣的時候,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發出“叮咚”一聲,提示他收到了新消息。
晏珩轉身從櫃子上摸過手機,屏幕上“男神”兩個字就像給他打了一針強心劑,使他立馬從瀕死狀态滿血複活,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
激動地點開信息,只有短短一句話:“胡竺的話不要放在心上,我沒事。”
剎那間一種難以言喻的心疼襲上胸口。
好想見他,好想見他!
完全無視時鐘顯示已經半夜兩點過的時間,晏珩翻身下床,利索地換好衣服,風一般跑過寂靜的醫院走廊,連電梯都等不及,順着安全梯沖下樓去。
再次敲響梓榆事務所門的時候已經接近淩晨三點,晏珩站在門外無比忐忑。
好在這次并未讓他等太久,小掃打開門,看着門外頭發淩亂衣着不整的晏珩,頗為吃驚:“你被打劫了嗎?”
“梓榆給我發了信息。”晏珩有些急切地說:“我想看看他。”
“先生又睡着了。”小掃的态度雖然沒有胡竺呢麽惡劣,但也是冷冰冰的,說着就要關門。
晏珩一把摳住門縫,堅定地重複到:“我想看看他。”
雙方對峙了半晌,小掃終于嘆了口氣松開手,放晏珩進來,擡手指了下袁梓榆的卧室:“看看可以,但你別想對先生做什麽奇怪的事!”
卧室裏開着夜燈,昏黃的光線給房間裏的一切都鑲上了一層毛邊。
晏珩蹑手蹑腳地接近平躺在床上的袁梓榆。
才幾天沒見而已,男神的臉的就瘦了一圈,顴骨突出了不少,讓原本柔和的臉部線條都變得淩厲起來。
他眉頭微擰,顯然睡得并不舒服,白到透明的皮膚在暖光的照耀下就像一塊脆弱的琉璃,晏珩想摸摸他,卻怎麽也不敢下手,生怕稍一觸碰他就碎了。
心疼,特別疼,晏珩覺得就是在胸口上捅幾個窟窿恐怕也不過如此。
遲疑數秒後,晏珩俯下|身,輕輕在對方毫無血色的唇上印下一吻。
這是晏珩第一次親他,那是一種比他意料中更好的柔軟觸感,只是很涼,就像吻過結冰的湖面。
晏珩直起身,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畔,溫柔缱绻地看着那張在他腦海中已經臨摹過無數遍,卻怎麽看都看不夠,每回憶一次就會更喜歡一些的臉,靜靜坐到天亮。
晨光從窗外投下,伴随着幾聲清脆鳥鳴,袁梓榆鴉羽般的睫毛輕輕顫了顫,下一秒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被包裹在另一只溫暖的手心裏,随着他的反應微微緊了緊。
誰在床邊守着自己?是胡竺還是小掃呢?
袁梓榆将眼睛睜開一條縫,只看見一道道模糊的重影晃了晃,終于重疊在一起,眼裏帶着欣喜的光。
“……晏珩?”剛醒過來的袁梓榆聲音有些沙啞,卻意外地性感:“你怎麽在這裏?”
他的目光落在晏珩眼底兩個泛青的黑眼圈上,又問:“……你昨晚來的?”
晏珩笑着點點頭,俯身将他緊緊抱進懷裏,就像抱着一件失而複得的珍寶,寬厚的肩膀都在微微顫抖。
袁梓榆的身體僵了一下,旋即回擁住他,這一刻,他只覺得這個懷抱無比溫暖。
這三天他的狀态很不好,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恢複意識的時候只有兩次,昨天半夜醒來,就聽小掃說了胡竺因為晏珩忘了之前的事而大發雷霆的事。
其實在他看來,晏珩不記得了反而是好事,他并不希望晏珩對自己的感情裏帶上胡竺對自己那樣的愧疚或感激,所以才給他發了那條信息。
之後再次陷入昏睡,沒想到晏珩居然會連夜趕過來陪了自己一宿。
“你到底怎麽了?”晏珩在他耳畔的聲音很輕,卻掩飾不住裏面的擔憂與焦慮:“是因為我你才變成這樣的嗎?”
袁梓榆安慰似的拍拍他:“老毛病而已。”
就在晏珩還想說點什麽的時候卧室門突然被推開了,緊接着小掃憤怒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姓晏的你在幹什麽!你果然想對我家先生做什麽奇怪的事吧!你快給我撒手!”
說着就沖過來硬是把晏珩從袁梓榆身上扯開,護崽的母雞般伸直雙臂将兩人隔開。
晏珩一臉便秘地看着怒氣沖沖的小掃,感到一陣頭大。
卻聽撐着身子半坐在床上的袁梓榆“噗”一下笑出了聲。
晨光中他的皮膚在柔軟黑發下襯托得愈發清透,眼尾微彎嘴角上揚,如果昨晚他還是脆弱的琉璃,那此時絕對是沾着露水的青蓮,秀麗清幽。
晏珩呆呆地看着他,連生氣都忘了。
袁梓榆拍拍小掃:“去給做點吃的吧,我有點餓了。”
“哦。”雖然有些不情願,但小掃還是很快朝門外走去,在經過晏珩的時候還瞪着他揮了揮拳頭,滿臉都寫着“再敢對我家先生動手動腳我就揍你”的威脅。
而晏珩則趁機從善如流地撲到床邊摟着袁梓榆“biaji”親了一大口,在看見小掃怨忿的眼神和男神泛紅的耳朵尖後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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