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袁家

晏珩當即點頭,其實他也沒想要胡竺因為自己這次誤打誤撞的搭救報答些什麽。

“我啊,認識他的時候他才十歲。”胡竺說着,用手比了個和小掃差不多的高度,然後一臉懷念地在下巴上摩挲了幾下:“你別看他現在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小時候真的特別可愛,軟軟粉粉的就像一塊草莓棉花糖一樣可口。”

晏珩順着胡竺的描述想象了一下軟軟粉粉的袁梓榆笑得一臉天真,邁着小短腿伸着小胳膊朝自己跑來求抱抱的樣子,咽了口口水,問:“你認識他的時候,你在做什麽?”

這話本來只是晏珩随口一問,不過下一秒他竟然從胡竺臉上看見了一絲窘迫。

晏珩的語氣立馬變得刻薄起來:“該不會是想着怎麽誘拐他吧?”

“怎麽可能!”胡竺輕咳一聲,語焉不詳又帶着無比憤怒:“就是那個……不小心在遭天劫的時候被袁家老賊暗算,最後被封印起來了。”

晏珩別有深意地哦了一聲,然後朝他投去一束憐憫、鄙夷與欲言又止糅雜在一起的目光。

胡竺瞬間産生一種被菜雞質疑的憤慨:“你幹嘛這樣看着我?我告訴你,要不是那個姓袁的老頭趁我遭天劫的時候耍陰招偷襲,我也不會被封印在袁家鎖妖崗兩百餘年……”

像胡竺這樣的精怪都算是逆天而生,每隔幾百年就會遭個天劫什麽的簡直太平常不過了,能挨過去修為便會大增,挨不過去那就只能灰飛煙滅了,所以胡竺能活幾千年,除了他本身是個強大的妖精,運氣也是很重要的一環。

“袁家?”不過晏珩在聽見這兩個字時注意力已然不在胡竺到底是太弱了被封印還是遭偷襲被封印上了,他打斷胡竺的辯解,問:“你說的袁家是那個驅魔大族袁家嗎?”

“是呀。”胡竺撩起眼皮瞅了他一眼:“你還知道袁家?梓榆告訴你的?”

“不是。”晏珩搖搖頭:“我小時候特別容易招惹邪祟,我家裏給我從袁家求過一道平安符。”

“哦……”胡竺一臉了然的應了一聲,突然想到剛才晏珩擋住窮奇的事,開口到:“那你剛才擋住窮奇并把他胳膊變成了爛木頭,也是因為帶着那張平安符?”

“我也不知道,不過梓榆說過平安符已經沒有作用了。”晏珩答道。

“是麽?”胡竺朝他伸出手:“拿出來給我看看。”

于是晏珩便把取下來後一直放在錢包裏的玉筒拿出來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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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竺接過玉筒,只看了一眼就又還給了晏珩:“梓榆說的沒錯,我從這裏面已經感覺不到任何靈力了——既然如此,那你又怎麽能擋住窮奇呢,要知道他可是上古兇獸,連天雷都不敢劈他,你居然還能讓他受傷,而且還能那麽輕松的破了四象陣……”

“我怎麽知道。”晏珩一臉無辜地聳了聳肩:“當時他速度那麽快,我就是想躲也來不及了,伸手抓他只是下意識的動作。”

“這件事回去你可以跟梓榆好好說說。”胡竺若有所思地說。

晏珩點點頭,又問:“對了,剛才你說被封印在袁家鎖妖崗,那梓榆也是袁家人?”

“是呀,他曾經還是袁家下任家主呢。”說着胡竺又補充了一句:“至少在我離開前他還是。”

“曾經?”晏珩敏銳地抓住了胡竺話裏的重點。

“他可是現任家主袁寧生的親兒子,一出生就擁有袁家三百年以來從未有人有過的靈力,當然是做袁家家主的不二人選。”胡竺不屑道:“什麽驅魔大族,除了他之外都是一群草包,要不是看在梓榆的份上我早就把他們連鍋端了!”

可他為什麽幾乎從不提及自己的姓氏,甚至連從別人口中聽見都會露出那麽明顯的排斥呢?

晏珩再一次想到袁梓榆看見平安符的樣子,心裏的疑惑就像雪球,越滾越大。

“那後來呢?”晏珩打斷胡竺越跑越遠的話題,繼續問。

胡竺清了清嗓子:“鎖妖崗是袁家禁地,除了家主一般不準他人進入,而我被封印的地方則是整個鎖妖崗風景最好的地方。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就總喜歡在授課和訓練結束後跑到鎖妖崗,在我封印前的草地上坐着發呆,一來二去,我也閑得無聊,就開始找他說話……”

起初的時候小梓榆并不搭理胡竺,有時候胡竺話太多惹他煩了,他也會畫個引雷符什麽的給胡竺來個“電療SPA”來強迫他閉嘴。

胡竺被封印了兩百多年,早就無聊透了,眼珠一轉,幹脆學窮奇開始給小梓榆講自己幾千年間經歷過的一些有趣的小故事。

袁梓榆畢竟還是個孩子,長這麽大都從未出過袁家地界,很快便被胡竺繪聲繪色的故事中五彩斑斓的世界所吸引。

從那以後,授課結束後去聽那只狐貍講故事就成了他每天最期待的事。

這樣的日子過了數月,從暮春到孟秋,就在胡竺不知道腦子突然抽了什麽風,把自己和纣王的事也當故事跟小梓榆說了之後,一切迎來了終結。

小梓榆聽完他的故事,突然眨着眼睛問他:“妲己是你嗎?”

胡竺愣住了,他瞬間覺得自己一直以來都太小看這個十歲孩子的智商了,這個從小就被袁家傾注了巨大希望與壓力的孩子其實比一般孩子要聰明成熟得多。

半晌,沒等到胡竺回答的小梓榆從草地上站起來,走向胡竺被封印的山洞,問:“你叫什麽名字?”

“你要幹什麽?!”胡竺猛然回神,只見他将小手伸向了貼在洞口封印自己的符箓。

這是胡竺第一次看見他的手,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樣又白又嫩,而是布滿了各種大小不一的傷口,有的剛結痂,有的則已經留下了泛白的疤痕,想必在很早以前就總是受傷了。

那真是一雙除了大小以外與一個十歲孩子完全不相符的粗糙的手。

“放了你。”小梓榆說:“還有人在未來等你,你不該被關在這兒。”

“你叫什麽名字?”小梓榆固執地又問了一遍。

“……胡竺。”

“胡竺,我叫袁梓榆。”說完小手一揚,封印符箓如落葉飄然而下,在半空中燃成一團飛灰。

金色的光柱轟然乍起直沖雲霄,袁梓榆瘦小的身體被能量波驟然掀飛摔在不遠處,封印着胡竺的山洞在一陣地動山搖中開始崩塌。

銀發白衣的胡竺衣袂飛揚,從半空如白鷺般優雅地落在袁梓榆身旁,将他從草地上抱起。

這是袁梓榆第一次看見胡竺。

真美啊……這是在他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想法。

快走吧,你自由了。

鎖妖崗的巨大動靜驚動了袁家上上下下,當袁寧生帶着人看見胡竺抱着袁家下任家主時,整張臉登時陰得讓風暴雲都要自愧不如。

“布陣!絕對不能讓這只狐妖從鎖妖崗逃出去!”

随着袁寧生一聲令下,手持驅魔符箓的袁家仆從立馬從他身後一擁而上。

胡竺後退一步,将昏迷的小梓榆放在一塊地勢平坦的草地上,又理了理他有些淩亂的衣擺,回身一躍,落地時已然化作三米高妖狐原型,九條粗長的尾巴如同白色火焰般在他身後鋪展開來,強大的妖氣竟讓這些驅魔師生出一股膽怯之意,一時間無人敢上前。

他燈籠般琥珀色的眼瞳中滿是戾氣,呲起滿口利齒朝袁寧生怒吼一聲,緊接着四爪發力,直直朝他沖去。

袁寧生畢竟是袁家家主,在短暫的驚詫過後便迅速反應過來,雙手結印,大喊一聲:“燭龍!”

緊接着,袁寧生面前的空地上倏地憑空出現了一條人臉蛇身、遍體通紅的燭龍。

燭龍咆哮一聲,揚起它與胡竺高度相差無幾的上半身悍然相迎。

在即将相撞的瞬間,胡竺猛然伏低身體,速度卻不減,借着慣性從燭龍揮向自己的手臂下躲過,扭頭一口咬上它脆弱的側腹,鮮血立馬如決堤般噴射而出。

燭龍當即發出一聲尖嘯的哀嚎,回手用沙包大的拳頭砸向胡竺。

但它的動作顯然沒有胡竺靈敏,在他擡起胳膊的時候胡竺就已松開它朝後跳開數米,躲開了這記重拳。

燭龍一擊未中,鐵拳直接将身下的土地砸出一個半米大坑,塵土飛揚,震天動地。

“哼。”胡竺眯眼看着燭龍側腰上深可見骨的齒痕與從傷口汩汩流出的鮮血冷哼一聲,繼而嘲諷道:“堂堂袁家家主,役使神獸竟然是燭龍這種不入流的東西,看來你們袁家沒落指日可待了。”

被戳到痛處的袁寧生登時氣得嘴都歪了,就在他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從後方突然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胡竺!快點走!”

胡竺循聲望去,只見小梓榆不知何時醒來,正站在遠去與他遙遙相望,他細軟的黑發被風揚起,蒼白的小臉上毫無表情,但胡竺卻能從他眼中看見無限向往與催促。

胡竺微微颔首,收回目光,朝半空一躍,而後化作一星光點,消失在鎖妖崗的上空。

聽完這段後晏珩發出一聲唏噓:“所以這就是你現在一直守在他身邊的原因?”

“嗯。”

“之後呢?在他長大成人前你再沒見過他?”

“之後又見過一次……在他因為私自解除了我的封印,被袁寧生抽了十鞭子之後。”胡竺滿眼疼惜道:“當我看見他瘦小的脊背被那十鞭子抽得血肉模糊的時候簡直心疼壞了,當即就想帶他走,可他卻拒絕了。”

“他說他不能走,袁家需要他,但是如果将來他做了家主,能走出袁家了,希望我能帶他去那些出現在我故事裏,但他從未見過的地方看看。”

說到這裏,胡竺突然攥緊雙手,狠狠磨了磨後槽牙:“後來我才知道,如果不是因為他是下屆家主,很有可能就那樣被袁寧生活活打死或者終身囚禁在陰暗的地牢裏!”

晏珩:“!!!”

胡竺繼續說:“之後再見他,就是六年前了,他沒有做袁家家主,他離開了袁家,同時雙手手腕上多了兩個靈力封印。”

“你沒有問過他原因嗎?”好半天,晏珩才從震驚中緩過神繼續問。

“問過。”胡竺說:“但他沒回答我,不過也無所謂,在我看來他離開袁家是好事,那就是一個從不講情誼只講力量的扭曲牢籠。”

“所以啊小哥……”胡竺站起身,用手在晏珩肩膀上狠狠拍了兩下:“對他好點,他真的是一個十分心疼人的好孩子,雖然我不太看好他選擇你,但我也會尊重他的選擇,只是如果你敢對他不好,我鐵定分分鐘回來找你拼命。”

不知為何這話頓時讓晏珩産生一種被老丈人用生命威脅的錯覺,瞬間打了個寒噤。

“至于你剛才說的擔憂……你難道就從沒想過如果他不願意為你敞開外殼,你就主動去撬開他嗎?其實他那個人只是不會表達自己而已,他活了二十六年,除了我和小掃以外沒有朋友,你知道小掃是怎麽留在事務所的嗎?”

胡竺說着突然輕笑起來:“——死皮賴臉、死纏爛打!我現在想起來他對我說被一個小妖精纏上時糾結又迷茫的表情都覺得好笑。你別看他這個人平時一副清高樣,心卻軟得一塌糊塗,你想想,你表白的時候他拒絕你了嗎?”

胡竺的話如醍醐灌頂讓晏珩頓時茅塞頓開,就在他想再說點什麽的時候,面前的胡竺卻像變魔術似的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我回妖界養傷啦,梓榆就交給你了,告訴他不用擔心,等我好了就回去看他。”

……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袁梓榆看了眼廚房的方向,小掃在準備晚飯,好像沒聽見,于是他放下手中的書,趿着拖鞋去開門。

防盜門外,首先伴随着膩人花香映入眼簾的是一束如絲滑柔軟奶油般的香槟玫瑰,緊随其後的就是晏珩那堪比陽光的燦爛笑容。

這束玫瑰明顯要小許多,只有十一朵——加上之前的九十九朵,已經是那家花店所有的香槟玫瑰了。

晏珩根本等不及去別的地方預訂,拿到花的時候就暗下決心下次一定要重新給男神補一份,最好從樓上到樓下都鋪滿——恐怕他不會高興的吧,于是晏珩搖搖頭決定作罷。

袁梓榆眨眨眼,腦袋還有點懵,下意識就去接晏珩遞給他的花束。

沒想到手剛伸到一半就被晏珩捉住,緊接着一轉身把他壓在身後的牆壁上吻了下去。

“唔——”袁梓榆被晏珩突然的舉動吓呆了,以至于整個人只能瞪着眼睛看着晏珩近在咫尺的臉,大腦瞬間像被抽空了似的變得一片空白,連呼吸都忘了。

直到晏珩的舌尖細細舔着他的唇縫,試圖撬開他的唇齒時他才想起來應該反抗。

他掙紮了一下,擡起另一只自由的手去推晏珩,下一秒便被晏珩扣住手腕連着另一只手一起按在了牆上,香槟玫瑰從懷裏掉落,包裝紙發出一陣被摩擦的脆響。

廚房的小掃被響聲驚動,好奇地探着腦袋往外看,然後就正好看見自己家先生被晏珩按在牆上強吻的一幕。

“哇哇哇哇——”小掃頓時急得直跳腳:“姓晏的!你快放開我家先生!”

“才不要!”晏珩扭頭幽幽朝小掃看了一眼,接着又示威般當他的面在袁梓榆唇角親了一下。

于是小掃哭着鑽回廚房靠在牆角化回原型自閉去了。

“礙事的都不在了。”晏珩自言自語着低頭看向身下的袁梓榆,也不知是氣得還是吓得,他呼吸急促,狹長的鳳眼中水光潋滟,将微微上挑的眼尾暈出一片嫣紅,就像雨後的桃花瓣,連蒼白的臉頰上都泛起了紅暈。

這絕對是一副引人犯罪的表情。

晏珩的喉頭上下滑動了一下,低頭靠近袁梓榆發燙的耳廓,用嘴唇試探着碰了碰,感受到對方的身體微弱地抖動了一下,進而溫柔又深情地開口:“我愛你,梓榆……”

這三個字就像一句咒語,讓袁梓榆緊繃的身體霎時間放軟了下來,他擡頭看向晏珩,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這三個字到底有幾分真意。

可還未等他看出點什麽,晏珩的唇就再次壓了下來,他輕輕吮吸着袁梓榆的唇瓣,舌尖舔過貝齒,撬開它們,向內探去,就像是采摘一顆甜美誘人的果實,無法言說的溫柔幾乎要将他溺斃。

或許他是認真的吧。

或許我可以相信他吧。

畢竟他是第一個認真說愛我,認真擁抱我,認真親吻我的人啊!

……那就相信他一次吧。

袁梓榆閉上眼睛,笨拙地動了動舌尖。

作者有話要說:

秀個恩愛,不然你們都忘了主CP了。

開始選香槟玫瑰的時候魚魚并不知道它的花語,就覺得挺好看,寫了一半去百度查了查,覺得真适合晏珩對梓榆先生的感情

【愛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想你是我最甜蜜的痛苦,和你在一起是我的驕傲,沒有你的我就像一只迷失了航線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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