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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一大早擾人清夢不是陳家鳴的作風，我愣了片刻，立馬把心提起來了。石川窸窸窣窣地湊到我背後，腦袋一壓，靠在我肩上。這麽近的距離，他也聽到了剛才那聲叫嚷：“怎麽了？”

沒等我回答，陳家鳴似乎捕捉到了不屬于我的嗓音，原本很急促的呼吸頓了頓，随即竟平緩下來：“你旁邊是誰？”

“咳咳，我男朋友。”我不打算繼續對好兄弟隐瞞，“你之前總說的，石川，我現在和他一起。”話音剛落，我便感覺從身後摟抱的力度更大了些。

陳家鳴發出情緒不明的喟嘆，接着嚴肅了語氣說道：“說正事，你這幾天上微博或者看站裏的評論了嗎？”

雖然這家夥沒明說，但我心裏一顫，已然有了不祥的預感，趕緊轉頭招呼石川去拿他的手機或者別的過來：“登微博看看。”他乖乖照做，于是我倆看着微博自動登錄上了一個名字都保持用戶加數字的賬號，裏頭只關注了我——石川頓時臉紅了些，而我瞅了他一眼，也默默地勾起嘴角。但這份笑意在搜索出“Man of Miracles”時蕩然無存，出現在屏幕上的，不是過去我那些粉絲發的贊美抑或各種段子總結，而是一條條咒罵和脫粉聲明。

石川下意識擡手擋住，然後被我拍了拍手背：“沒事，我得搞清楚發生了什麽。”

同時，陳家鳴也在那邊提醒：“快，搜一下‘說給奇跡’，昨天還是前天新搞的樹洞，專門挂你。”

“好俗的名字……”我一邊嘀咕，一邊翻，說實話心底并沒有那麽難受，因為有了男朋友的事情顯然給我帶來了愉悅，足夠掩蓋掉網上那些惡言惡語。

“說給奇跡”這個樹洞剛建沒多久，發了三四條微博，粉絲卻已經快沖到十萬。我以前也看過類似的樹洞，在裏頭吃瓜特別快樂，只是這回主人公變成了自己，感覺略有些奇怪。樹洞的熱門微博第一條是圖文長微博，标題很招眼，叫《轉發抽獎！挂人！游戲主播Man of Miracles一腳多船，賣腐真腐都是生意》，連我賬號全稱都打上了，指向性夠強，也很吸引粉絲或路人點進去。

沒等我如何，石川已經氣得急眼，臉紅脖子粗地要查清楚：“我，我馬上找我哥——”

“沒事，沒事，悠着點。”我連忙伸手拉住他，也不管掉在一旁的手機和自顧自說話的陳家鳴，“先看完他們說什麽，才好反擊。”

被我勸得稍微冷靜了，石川仍舊惱怒得滿臉通紅，死死抓住我的手：“你別難過。”

我親他一口：“有你在呢。”我當然不會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弄得不開心。

回到那條長微博，一開始，所謂的匿名投稿人就以我忠實女粉絲的身份，說起了如何知道我和我錄的實況，從此深陷迷戀，一有空就找和我相關的消息、給我的視頻投錢以及每晚都在微博上告白。“那時候，我甚至在想如果能找到像小奇跡這樣的男朋友，該多好啊！于是在這種心情日益強烈的情況下，我犯傻了，找了專業人士幫忙……我知道這是錯的，對此我也不會洩露太多，但我覺得自己有必要将真相展現在大家眼前，尤其是那些像我那樣曾經愛他護着他的粉絲。”

“哈，居然人肉我？”看到這，我皺起了眉頭。

接下來的內容更令我錯愕與憤怒，投稿人開始講述她通過一些手段，發現我在線上為錢與Smile_Smile賣腐、與粉絲棉花糖小雞聊騷，線下和幾個男人糾纏不清的“真相”。她的語氣極具煽動性，又加上了許多圖片，包括當初我和陳家鳴商量要不要合作錄實況與私下比較放飛的聊天記錄；陳家鳴朋友圈裏的照片，裏頭有我和他出去玩勾肩搭背的合影與被偷拍的石川，都打了很厚的碼；我在微博裏無意說過“暗戀着一個人”“大學附近有電影院”的評論等等。

投稿人還在旁邊附上了加粗的紅字，寫道：“那可是知名大學，我們的小奇跡好的不學，學了一手吃着碗裏瞧着鍋裏的技術哦！”

一旁的石川憤怒地用手指戳戳屏幕：“明明只有我！沒有碗裏也沒有鍋裏！”

“對對對。”我連聲附和，撿起被冷落在一旁的手機，對陳家鳴說道，“你微信被盜了？”

他委屈得很：“最近我實習，用的是另一個號。今天早上看到微博才發現的……”

我暗暗感慨這也太巧了，安慰他幾句，然後繼續看投稿。後邊是一些用來佐證我人品很差，例如我曾經罵過黑子髒話的截圖，被去頭去尾，看起來還真像那回事。還混着部分腦殘粉在微博或者某站踩一捧一的發言，看來是要拉攏其他主播的粉絲一起罵我。

在結尾，投稿人無比煽情地總結道：“……粉絲轉路人，當中的難過和對自己真心錯付的憤怒，根本無法用文字表達清楚。但我想說，這樣的主播，真的值得那麽多粉絲的喜歡嗎！”

我再點開評論，果然粉黑戰成一團——

“好惡心，賣腐就算了，居然還腳踏幾船，貴圈真亂[擺手]。”

“666現在黑人都不需要證據了？”

“樓上的腦殘粉，錘已經砸到你家主子腦門上了，還不夠硬？”

“慘，幸好脫坑脫得早[再見] [再見] [再見]真實人設主播……”

“嘻嘻嘻吃瓜。”

“還不是靠口嗨賣腐火起來？看攻略玩恐怖游戲，粉絲還傻傻地捧他智商高，看着就嘔。”

“原來騷話主播是真騷哦，線上線下一起撩……”

“我和朋友也有那麽親密的動作，換成兩個男的就一定是基佬了？[微笑]”

“路人經過，我好像認識那個矮矮的，是我們學校出了名的娘受，家裏很有錢。”

“[跪了][跪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原來奇跡好這口，哎，其實看身形還不錯嘛，腰好細。”

“這個是棉花糖小□□？我一直以為他是女粉絲，沒想到是男的。”

“給奇跡砸了好多錢呢，真愛粉了，就是不知道有沒有睡成。”

“拜托，光靠幾張圖就能說明人家劈腿，你們想象力太豐富了吧！”

“豐富+1”

“認認真真看完了…覺得好像沒啥黑點……太牽強了……浪費我20分鐘時間。”

“笑死了，評論區裏的粉絲被下降頭了吧，還在給他洗白。”

“[失望][失望][失望]”

“抱走我們二笑。”

“二笑好像很崇拜他，錄的游戲都是一模一樣的。”

“二笑喜歡的人肯定不是壞人！”

……

下面的我都沒什麽興趣看，反正絕對有水軍搞事，一眼下去很多裝粉轉路。石川握得我掌心發燙，垂着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一會才開口：“他們不是喜歡你嗎？為什麽要罵你？”

我回過神，和陳家鳴說了聲“之後我來處理”，随即靠過去安撫眼圈紅紅的人：“真心喜歡就不會相信謠言了，況且他們看的是Man of Miracles，根本不了解真正的我——只有你喜歡的是我啊，實實在在地，所以我真的不會難過。”媽的，我這輩子說過最文藝最有深度的話，都在這裏了。

石川吸吸鼻子，還是一副為我心傷為我不值得的模樣，但眼底的負面情緒消散了不少，忽然把臉轉過來吻了吻我嘴唇：“嗯，我特別特別喜歡阿雲。”

我倆膩歪了一陣，直到陳家鳴不耐煩挂了電話，轉而給我發起微信，問是否要他動手查背後的人。“你不是和家裏鬧矛盾？”我反問。

他沉默了半晌，許久才回複：“我答應相親就行了，你別擔心。”

“等等。”我突然意識到不對勁，“你怎麽突然轉變想法了？”

“因為……我剛知道喜歡的大老板，是以前認識的！”陳家鳴有點崩潰地附了了好幾個熊貓打滾的表情包，“我們在爺爺的壽宴上見過，可我忘了，昨天我和我媽打電話的時候才意外知道……”之後他難改絮絮叨叨本性，說了一通，無非是他們兩家在上幾輩關系還算不錯，後來沒怎麽聯系，但他與對方曾有過一面之緣，并且對方認得他，在他爺爺大張旗鼓準備相親的時候自薦來着。結果陳家鳴對這種老古板活動不感興趣，兩人便沒見上，直到在公司裏變為上下級。

我深深為這緣分震驚，張了張嘴，終于憋出一句話：“牛逼啊！”

陳家鳴語氣幽怨：“難怪那天他原本只是随便看看，最後卻親自拍板，要我當實習助理……我還覺得是自己能力強，被慧眼識珠了。”

“沒想到是圖謀不軌。”我接下話頭。

“沒事，我不吃虧，他條件很好。”陳家鳴突然來了精神，“現在最重要的是你那邊！他們居然說我是娘受！我明明是你的娘！”

石川插嘴道：“我是不是也要改口？”

“你別跟他鬧，說笑呢，雖然他确實算是娘家人——”我及時阻止了自家笨蛋，然後對陳家鳴說道，“你如果不想去相親，就不去，我這邊能處理。你忘了，石川也是有錢‘包養’我的人。”

陳家鳴吐槽：“對哦，你有大後臺了。反正有需要就找我，我建議這會先讓他們吵，看後邊還有沒有操作，到時候再回應，一口氣把他們臉都打腫。”

“知道了。”

不管怎麽樣，目前樹洞和其他地方都亂糟糟，在沒弄清楚背後是有主播還是別的人搞事之前，我不打算回應什麽，只是在找到粉絲群，給那些氣勢洶洶要反駁黑子的真愛粉們發消息：“讓他們嚣張一段時間，之後我要把他們臉都打腫。”趁機借用一下陳家鳴的發言。

大家頓時“嘤嘤嘤小奇跡不要傷心”地轉而安慰起我，不少情緒激動的妹子也慢慢冷靜下來了，有人還特意提醒我：“這個群裏沒被奇怪的人混進來吧？”

“混進來也不怕，身正不怕影子斜啊。”

“對對對。”

“要不清一下吧？我看看有沒有比較奇怪、不怎麽發言的號……啊，有個一看就是小號的，還用的默認頭像！”附上截圖。

“哇，什麽時候放進來的？”

“這是我的號……”石川貼在我耳邊可憐兮兮地說。

我正翻着這號的介紹，被他這反應和突然的坦白弄得差點嗆到，咳嗽了幾聲：“咳咳，你到底還有什麽沒告訴我？”

他眨眨眼，很老實地回道：“就這個，我不記得了。”

“那好。”我連忙打斷群裏的刷屏，“留着吧，也許對方只是不怎麽愛群聊。”

“小奇跡太好了。”

“我也不和微博上那些傻逼吵了，哼。”

“所以……小奇跡是真的gay嗎？我只是随便問問不回答也沒關系的orz”

“其實我也好好奇。”

“+1”

“+2”

我沒打算隐瞞，哪怕群裏真有卧底，把我這話當“證據”發了，又如何呢？“對啊，我暗戀的人是男生，但現在不是暗戀了。”

“摸摸奇跡。”

“摸啥呢，不是暗戀，也可能是在一起了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

“好了好了，這種私人的東西，還是別問了。趕緊去舉報一下微博上那些不知道是腦殘還是裝粉的黑，不要讓事态繼續發酵了！”

“對！”

我放下手機，一把摟住石川：“她們挺可愛的。”

“嗯。”他按住我後腦勺，有點笨拙地撫摸我睡醒後略顯淩亂的頭發，“我吃醋了，可我也覺得她們對你很好。”

聽他這麽一說，我不禁失笑：“你的粉絲也不錯啊，我也吃醋。”所以我倆扯平了。

石川聽懂了我話裏的意思，笑了笑，很留戀地親我脖子，然後松開去摸手機：“我的粉絲也應該對你好。”

于是，過去不開通賬號的人，将那個用戶加數字的號改成Smile_Smile，轉發了我的置頂介紹微博：“我最崇拜的人@Man of Miracles”

我也回關加轉發了一波：“謝謝@Smile_Smile”随即抛開別的，捧着對方的臉專心投入到遲來的早安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