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許願 “我幫你許一個,你以後就可以再……
籃球賽當天, 叢晚星早早地起了床。
深秋入冬,天氣轉涼,臨濱前幾日氣溫驟降, 先一步讓臨濱的市民體會到冬天的滋味。
叢晚星起來裹着棉衣在餐廳吃早餐,董雲從廚房端了杯熱牛奶過來, 遞到她的面前,順手拿起一片面包塗果醬。
牛奶被熱過後味道更加濃郁,抿了一口, 溫度有些燙,叢晚星便把牛奶放在一邊,拿起一片面包就走。
董雲叫她:“把牛奶喝完再走。”
她撇了撇嘴,“燙。”
“等一會就不燙了, ”正好塗完一片面包的果醬, 董雲又問,“穿秋褲沒?”
“穿了!你看, 還是厚的這條。”叢晚星掀開衣服, 把裏面的紅色秋褲扯出來給董雲看, 這才被老媽放過。
把那杯牛奶喝完,叢晚星系好圍巾,獨自出了門。
市體中心距離阜桦新苑不遠, 兩地有直達公交。
許千燃他們的比賽是十點準時開始,她到達體育館,還有足足半小時。
整個市體中心很大,室內運動館都分幾個。
叢晚星按指示找過去, 憑票進了場,裏頭的人比她想象的要多些,這大冷天還這麽堅持來看比賽, 也真是不容易。
今天來這裏的事她沒打算讓許千燃知道,所以找了個比較偏的位置坐下。
距離開賽的時間越來越短,觀衆們陸續到來。
距離比賽開始十五分鐘前,兩邊隊伍的隊員進場做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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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晚星一眼就看到了許千燃。
他穿的七號球衣,身形颀長,雖然比隊友們都高了半個腦袋,看起來卻意外精致秀氣許多。不過他并不是瘦弱,反而給人一種蘊藏着力量的感覺,寬肩窄腰,形體線條流利,看到他露在外的手臂,叢晚星驀地冒出“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形容。
目光随着許千燃上場熱身而移動。興許是他壓根沒有關注觀衆席的打算,全程都只是在和隊友們交流,并未往叢晚星這裏看過一眼。
這樣便好。
“妹妹,你好——”一道女音在頭頂上想起,打斷她的思緒。
叢晚星擡起頭,兩個二十來歲的妹子站在她的位置旁,用手指了指,“請問你旁邊有人嗎?”
她搖頭。
“好,謝謝啊。”女子笑了笑,招呼着同伴一起坐在了叢晚星身旁。
大概是外頭太冷,兩人進來還搓手跺腳的。
時間到了十點。
還有主持人先上場介紹了兩邊的隊伍及所屬公司,臺下觀衆基本都是這兩公司的員工,介紹到他們時,冷冷清清的室內忽然響起一陣歡呼,都在為己方吶喊助威。
坐在叢晚星身旁的兩個女孩則有些誇張,大家的聲音剛落,她們揮起手繼續嚷道:“燃哥,許千燃,加油啊!”
“燃哥,看這裏,我們是你的專屬啦啦隊!”
“!”
笑聲由點及面散開的同時,叢晚星猛地抓緊了衣服。
許千燃果然看了過來。
大腦有一瞬間的呆滞,回過神後她立即拉起圍巾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臉,而許千燃則是擡起手揮了揮。
旁邊兩人也向許千燃揮手,這倒讓叢晚星搞不懂,他到底有沒有看到自己。
比賽正式開始,裁判發球後,由許千燃他們這邊先拿到球權。
許千燃在隊裏應當是控衛的位置,這個位置對大局觀和球場動向的掌握非常高,需要選手作出最好的決策把球傳給誰。
看過上次他和齊放打球,叢晚星以為他會打大前鋒和小前鋒這種通常為隊伍攻擊核心的位置。
上半場共有20分鐘,結束時雙方分數都咬得緊。
叢晚星生怕自己坐在這裏會被許千燃看到,在中場休息時就跑去了洗手間。
趁此機會來洗手間的人不少,叢晚星在外面排着隊,掏出手機看上面有沒有信息。
如果許千燃發現是她來了,應該是會打電話過來問的。
再不濟,也是發個短信過來。
雖然不希望他知道她來偷偷看比賽,至少看到像她的人也要确定一下吧。
她思緒混亂地望着手機屏幕,從排隊到走出洗手間,手機自始至終都安安靜靜的,沒有一點響動。
不可否認,她有一點失望。
擤了擤鼻子,她揣着手機回去。下半場還沒開始,在原位落座,叢晚星聽到旁邊那兩個女生在說:
“不是說許千燃籃球打得挺好的嗎,他怎麽都不投籃?我看有好幾個球機會挺好,他都傳給別人了。”
“欽哥是他部門領導,能讓欽哥表現的機會,他不好搶吧。”
“打個比賽也要在乎職場上的彎彎繞繞,也太累了。”
“其實這樣對他也好。以他的學歷和能力,其實完全沒有必要窩在咱們這,這還不是看以後能有機會進集團總部才沒走,要是領導壓着他按照晉升通道一年年的熬,那得熬到什麽時候去。”
叢晚星眼睫一動,她仔細地去聽旁邊兩人在說什麽,可這話題竟然點到即止,不再繼續下去了。
正好,雙方隊友又回到場上,下半場比賽即将開始。
上半場的分數雙方都拉得近,本以為接下來又是一場苦戰,許千燃他們這邊卻接連得分,越打越順,以一種碾壓的方式拿到這次比賽的勝利。
比賽結束,叢晚星沒管後續的,率先離了場。
快到吃午飯的時間,她在市體中心外買了一份手抓餅,兜裏的手機便開始瘋狂地震動。
她拿出一看,是許千燃打來的。
心情仿佛也跟着手機震動,叢晚星愣了好一會,才慢慢接起通話。
那頭先是傳到一道笑聲,“怎麽一溜煙人就不見了,不看哥哥頒獎啊?”
上挑的尾音勾起了她的心跳,耳畔不止男人低沉的聲線,還有心髒一下一下鼓動的響聲。
叢晚星結結巴巴:“你、你說什麽呢?”
“遮了半張臉就以為我認不出來了?怎麽來看比賽都不給我說一聲。”
“我……只是順便的!嗯,下午不是還有我們學校的比賽嗎,所以順便把早上的看了。”叢晚星邊說邊點頭,像是在增加她這句話的可信度一樣,完全沒有想到對方根本看不見她的動作。
許千燃又笑了笑,“原來是這樣,那你中午吃什麽?”
“手抓餅。”
“光吃手抓餅怎麽行?你還在外面吧,等我一會兒。”
看樣子,許千燃是要出來找她。
叢晚星掩蓋不住心裏的欣喜,應了一聲,站在體院館外等着。
今天明明很冷,她卻像是感覺不到外面的低溫,喜悅不斷從心頭冒出,烘得她全身都暖暖的。
把手抓餅吃完,她将口袋扔進垃圾桶裏,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叫:“叢晚星。”
循聲望去,是一群高中生模樣的少年,齊放站在其中,讓同伴先行後,抱着一個籃球向她走來,“你怎麽站外面,不認得路?”
他用這種關心的語氣,叢晚星還有些不習慣。
眨了眨眼,遲疑道:“認得啊。”
“那你還不進去?”
叢晚星疑惑地蹙起眉,“我為什麽一定要進去?”
“你不進去怎麽看比賽。”
“我已經看完了啊。”
齊放也覺得奇怪,“我都還沒打呢,你從哪看比賽?”
“?”
這是什麽自戀的臭毛病,誰說要看他打比賽了,叢晚星覺得莫名其妙。
“我看的又不是你。”
合着這人是拿着他的票去看其他人?
齊放說不出來心裏的感受,像一口氣堵在心上,說是難受也好生氣也罷,想發火卻又發不出來,只能凝成一股郁結讓人心悶。
雙手捏成拳垂在身側,他斂目望着叢晚星,“你拿了票就是為了去看其他人打籃球?”
“我哥給我的票看誰還要給你打報告嗎?”
“那票是我他媽給你哥的!”少年猛地大吼出聲,叢晚星吓了一跳,瞪大眼睛愣在原處。
齊放也怔住了。
暗罵一聲“操”,他擡手抓着頭發,不知該怎麽緩和複雜的情緒。
叢晚星對他的印象一向不好,又被一番質問責備,心裏別提多不爽了。
便扔下一句:“那我以後還你一張就是了。”
語畢,她轉身就走。齊放咬咬牙,
拽住了她的胳膊,“叢晚星我讓你走了嗎?”
誰稀罕她那一張票。
他只是想讓她看自己打一場籃球賽而已!
“看我打一場比賽就那麽難?”
“我為什麽要看你比賽?”叢晚星覺得自己實在是無法理解齊放的腦回路,她甩了甩手臂,沒有掙脫齊放的手,“你放開。”
“不放。”他下意識握緊手心,不讓她甩開。
叢晚星有些惱了,“快放開!”
“不……”剛開口,一只手突然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身旁有人影靠近,那只搭在肩上的手捏住齊放的肩,屬于男人的聲音随之傳來,“弟弟,拽着女孩子的手不放,你想幹什麽呢?”
齊放側過頭,男人俊秀的容貌映入眼簾,本是一張随和溫柔的臉,卻有幾分淡漠疏離。
随着肩上的力道加重,齊放想起了關于此人的記憶。
許千燃又說:“還是,你又想和哥哥打籃球了?”
“千燃哥!”趁着手臂上的力減輕,叢晚星揮手甩開,小跑到許千燃身旁。
先前面上的陰霾與不悅一洗而空,躍在眉眼梢頭的欣喜都在告訴齊放她見到這人有多高興。
齊放一下懂了,擡頭看許千燃:“她是來看你比賽的?!”
雖然不知道叢晚星和齊放剛才發生了什麽過節,但在讓齊放不開心一事上,他從來和叢晚星站在一條戰線。
“妹妹不來看我還能看誰?”
這話怎麽聽,都有種嘚瑟的意味。
齊放死死握着拳,骨節因太過用勁而有些泛白。
許千燃笑了笑,無視掉臉色難看的齊放,一手搭上叢晚星的肩膀,“走吧。”
兩人一齊轉過身,齊放下意識擡起手,方才舉到一半,動作和擠到嗓間的字同時戛然而止,他站在原地,什麽也說不出來。
目光停留在少女嬌小的背影上,她側過頭和許千燃說話,冬日慘淡的陽光像被溫暖的笑意感染,整個畫面都有了點溫度。
但齊放深知,那點溫度并不屬于他。
許千燃和叢晚星走進奶茶店。
空調的暖風迎面撲來,驅趕了身上的寒氣。許千燃在收銀臺點了兩杯“雲頂雪芽”,領着叢晚星坐到裏面的空位。
這家奶茶店裏頭放了兩株不大的許願樹,上面挂滿了紅色的許願紙,密密的垂下。
此時人多,只剩下了許願樹下的兩個空位,叢晚星坐在位置上,扭頭就能看見紅色紙條上寫的內容。
饒有興趣的看了幾張,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人,桌子便被男人輕輕敲了兩下。
“妹妹,又騙我呢?”
叢晚星心裏“咯噔”一聲,“我、我騙你什麽了?”
“下午到底看不看你們學校的比賽?”
“看……啊……”
“真的?”許千燃往後靠着椅背,雙手環胸,嘴角噙着輕松的笑意,叢晚星知道,自己這是編不下去了。
他比她想象得要敏銳很多,能夠從周圍人的言行裏推出事情本來的面目。
叢晚星:“好吧……我是想來看你的。”
“來看也不說,怎麽,給哥哥加油很丢人啊?”
“不是不是,”叢晚星連忙否認,“就……就……我想悄悄來,給你一個驚喜嘛。”
許千燃覺得好笑,“那我沒發現你的話是不是又悄悄走了,這也是驚喜?”
叢晚星無言以對,她只能扭頭去看那些許願條。
笑着搖了搖頭,等了一會,奶茶端上來,許千燃向服務員要了張許願條,叢晚星聽到後,扭過頭來問:“千燃哥,你要許願嗎?”
“幫你叫的。”
“我目前沒有什麽願望,”叢晚星提醒,“而且這東西很假的,就是店裏為了圖個噱頭。”
“那有什麽關系。”許千燃離開椅背,一只手肘支在桌上,一手翻過一張垂下來的許願條看。
正好服務員把許願條送來,一共兩張,還貼心地準備了筆。
許千燃看了幾張後,把新送來的推給叢晚星,聲音淡淡:“想一個吧,萬一以後就實現了呢。有時候許願不是真的讓它成真,只是為了給生活留個念想,讓我們有個奮鬥和努力的目标而已。”
骨節分明的手指把許願條送到面前,叢晚星擡頭看着眼前的男人,沒由來地響起一些事。
在燒烤店從李歐陽那聽來的事,以及剛才在觀衆席上那兩個女生讨論的話語。
叢晚星拿起筆拔開筆帽,又返了一張給許千燃,“千燃哥也寫一個吧。”
說完,她低下頭,一手遮着紙,然後在紅紙上一筆一劃地寫下了一句話。
把許願紙翻過面兒,她直起身,看到許千燃完全沒動作。
“你不寫嗎?”
許千燃拿起筆在手上轉了一圈,“還沒想好要許什麽。”
“随便寫一個嘛,升官啊,發財啊,出任CEO,迎娶白……反正都行。”
“嗯,這個不錯。”
“哪個不錯?”叢晚星生怕是最後那幾個字點醒他,立馬繃緊了神經。
許千燃輕輕一笑,沒有發言。轉了一圈的筆被握在掌心,他提筆在紙上開寫。
遒勁的筆鋒連成漢字,豎成一排。
——希望小晚星考個好大學。
她蹙了蹙眉,“我現在才高一,還早,你為什麽不許自己的呀?”
男人唇角一勾,溫柔多情的瑞鳳眼裏含着笑,“我幫你許一個,你以後就可以再多許一個願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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