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離別 “八歲啊!比你早出生了八年,八……
兩句之間短暫的停頓絲毫沒有減少她心中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的回應讓這種感覺爆棚,她怔在原地, 感覺眼前許千燃的模樣似乎都變得模糊起來。
身旁幾人沒有發現叢晚星的異常。曹師靈聽聞是好消息,忽地邁上前一步, 好奇地問:“為什麽會有可能永遠不回來了呢?”
“因為後續公司具體的安排還沒有說明,”因為這件事沒有什麽好隐瞞的,加上許千燃可能心情不錯, 耐心地給兩個小姑娘解說起工作的情況,“這次這是跟項目,具體會根據在項目組的表現來決定之後的升遷問題。”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去外面這兩年回來的話, 在公司裏有升職的機會。”
“而且啊……”高喜接過話, 說得就不像許千燃那樣謙虛平淡,話語間流露着明顯的彩虹屁, “燃寶要是在項目組裏能夠拿到核心獎勵, 是有機會進入總部的研發部和研究所, 依我看,這事不算困難。”
一直沒發言的叢晚星抖了抖眼睫。
視線上方的餘光微微瞥到兩位青年的神情,高喜一臉眉飛色舞, 許千燃的情緒外露得不多,但仍舊能從眼中察覺到喜悅。
這一刻,她總算知道什麽叫做“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
曹師靈又繼續問:“那總部是在哪呀?海城嗎?”
“嗯,”許千燃道, “不過這次項目不一定是在總部公司進行,這次調動會經常出差。”
“千燃哥加油!我相信你肯定能通過這次機留在總部的,對吧晚晚!”
曹師靈說着, 下意識看向身旁的好友。叢晚星兩眼發直地看着前方,明顯心不在焉。
曹師靈用胳膊肘拐了她一下,“晚晚?”
短暫的出神被打斷,叢晚星腦袋一頓,意識回籠,才算聽進去剛才曹師靈的話,連忙苦笑着點點頭,“嗯,對。”
空前的酸澀和不舍盤踞在心上,她沒法用許千燃能回來的借口安慰自己,只能忍着難過,對許千燃給予祝福。
許千燃也對她笑笑,“比賽我不能去看了,但也會為你加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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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四人道了別。
眼前那扇防盜門合上的瞬間,也打開了抑制淚水的匣,随着泛在眼周的酸澀,頃刻間傾斜而出。
“晚——”曹師靈扭過頭,頓時止住了話頭。
空蕩寂靜的走廊上,戛然而止的尾音消散在空氣中,她一時想不出好友情緒變化的理由,再開口時都小心翼翼地照顧着她:“怎、怎麽突然哭了?”
演出被選中的愉悅已經徹底流失,只要一想到許千燃會離開、并且不再會回來的事,一切的負面情緒都被催化擴散,讓她無從招架。
叢晚星淚眼婆娑地看向曹師靈,那一瞬間,她很想傾訴自己在這段暗戀中的糾結與掙紮。
傾訴那些,藏在糖衣下的種種酸澀。
走廊不是一個好聊天的地點,叢晚星沒有勇氣說出,曹師靈也沒有追問下去。
倆女孩回家進了叢晚星的卧室。
坐在床上,叢晚星用着濕巾擦掉臉上的淚痕,垂着腦袋一言不發。
倒是曹師靈有些坐不住。一會在窗邊走走,一會又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思考,終于,她踱步到叢晚星身邊,雙手環胸,就是不說話。
叢晚星的情緒穩定了一下,她把臉擦幹淨,聲線中帶着哭泣後的喑啞:“你問吧,”
“你……”曹師靈吸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她身旁,“不會是……喜歡千燃哥吧?”
“嗯。”
第一次在別人面前承認喜歡許千燃,沒有想象中的羞赧,反倒讓人覺得松了一口氣。
曹師靈卻被吓得瞪大了眼睛,“你不是喜歡——我哥嗎……”
叢晚星搖頭,“我對宋端哥還是欽佩多些吧。”
“那那那……”那也不能喜歡許千燃吧?
在腦海裏先過了這句話,曹師靈沒将這句話說出口。
仔細回想一下,其實叢晚星的感情是有跡可循的。
不管是每次她見到許千燃就情緒高昂,還是提到許千燃就滿眼歡喜的模樣,都足夠把她這份少女情懷體現得清清楚楚。
只不過她當初一直認為叢晚星喜歡宋端才沒有想多了。
曹師靈揉了一下太陽穴,“啧”了一下,“晚晚,他大你幾歲你不會不知道吧?”
“大我八歲而已。”
“而已??”曹師靈叫道。
是誰當初說“宋端哥大我六歲呢”?怎麽一到許千燃這裏就是而已了??
曹師靈恨鐵不成鋼,“八歲啊!比你早出生了八年,八年都夠抗戰了!”
“可這也不是我願意的啊。”
在這段感情中,叢晚星最介意的莫過于她的年紀。她不止一次懊惱自己為何這般幼小,也不止一次因為這段年齡鴻溝而沮喪。
就像現在。
許千燃為了自己的前程去奮鬥努力,她只能做一朵還沒有獨立生長的花朵看着他離開。
思及此,眼周又泛起一圈紅色。
曹師靈看到她這模樣,态度也軟乎下來,“可……可他就是大了你八歲呀。”
“我知道,”
“他還要去其他地方工作,有可能不回來了。”
“我知道。”
曹師靈咬咬牙,“他還有可能會在我們長大之前就成家了。”
心口像是被人用腳軋進許多針,疼到身上的每一處角落。
叢晚星深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
從她喜歡上許千燃那天起,很多東西她比誰都能更清楚地了解、體會到了。
公司給了許千燃半個多月的工作交接時間。
他出發的那天是六月四號,今年六月的第一個周末。
晚星只記得他出發的日子,具體時間沒太好意思問清楚。當天早上六點她就從床上爬起來,換上運動服,美名曰要去晨練。
阜桦新苑可不小,晨練的部隊向來龐大。
不過叢晚星可沒有打算和花壇旁邊打太極,跳健身操的爺爺奶奶們為伍——她沿着自己家的單元樓下面跑圈,而且幾乎保證自己最遠的距離都能看到樓道進出的人口。
跑了兩個多小時,将近上午十點,她終于發現了許千燃拖着行李箱出來的身影。
六月的臨濱向來很熱,這會兒日光已經照亮了小區的各個角落。
男人一身單薄的休閑服,離開樓道裏的陰影來到金色的陽光下,仿佛一掃彌漫在他周身的頹靡,從頭到腳都帶着一股新生的氣息。
叢晚星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小跑過去。
許千燃今天心情和精神看起來都不錯,隔了點距離看到叢晚星,他緩下腳步等她靠近,眼尾彎起一個柔和的弧度,“妹妹,今天怎麽這麽早?”
陽光似乎洗淨了他那種事不關己的慵懶,溫柔蠱惑的瑞鳳眼裏噙着細碎的光芒,就連發絲也被鍍上了一層金,柔和異常。
叢晚星雙手抓着挂在頸上的毛巾,“我……晨練。”
“怎麽突然晨練了?”
叢晚星瞎扯:“呃……學校說不能光學習,也要注意身體,所以要我們周末跑步在APP上打卡。”
“學習重要,也不能忘了鍛煉。”
“嗯……千燃哥,你要去機場了嗎?我送送你吧。”叢晚星說。
許千燃說:“謝謝妹妹,不過不用了,我自己一個人就行。”
“沒事,反正今天是周末,我也沒有其他事,而且不知道下次見面是什麽時候,就讓我送你到機場吧。”
叢晚星執意如此,許千燃也不好拒絕。
不過他中途要買東西,出租車沒有直達停車場,先去了市體中心那邊。
叢晚星還記得,上一次她和許千燃一起來這裏,還在這附近的奶茶店許了願望。
她當時寫的內容——
似乎是希望許千燃能夠得償所願。
那個時候,她剛得知許千燃的過去,知道他身上發生的種種不公,所以期待着他有一天能夠如願。
現在看來,算是如願一半了吧?
陪許千燃買完東西,她看了看時間,問:“千燃哥,你多久的飛機?時間緊不緊?”
“十二點過的,還有兩個多小時,來得及。”
“那……”叢晚星看了看那家奶茶店的位置,“我請你喝一杯奶茶吧!”
“走吧。”
沿着路邊走到那家奶茶店裏。
現在還早,除了在收銀臺後面玩手機的工作人員,店裏一個人都沒有。
兩人到吧臺前各自點了一份奶茶,叢晚星正掏手機,許千燃突然道:“妹妹,寫許願條的紙筆那裏有,你快去拿。”
叢晚星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并未多想,應聲就走。
邁出去兩步,猛然想起什麽,趕緊回過頭來,許千燃已經用手機掃碼付款了。
叢晚星:“都說了是我請客的!”
結果服務員遞來的□□,許千燃笑着走過來,手上拖着的行李箱滾在瓷磚地板上,“骨碌碌”的響。他拍了一下叢晚星的頭,“哪有讓小孩請客的?”
“……”
叢晚星明顯被“小孩”兩字刺了一下。
她沉默地抽了兩張許願條和兩支筆,找了位置坐下,把紙筆擺在圓桌上,推了一份給許千燃,“千燃哥,你要許願嗎?”
許千燃說:“我就不許了,你寫吧。”
他沒響應自己發起的活動,這個行為突然失去了一半的意義,而且就在他的目光注視下,叢晚星也沒法下筆。
她反複拔開筆頭又合上,碎碎念道:“我想想寫什麽啊……”
“願望還用想嗎?考上好大學啊……”
叢晚星突然打斷:“之前你幫過許過了!”
“哦,好像是。”
不知道他是忘記了,還是這點小事對他無足輕重,就連回憶都沒有選擇。
叢晚星只能岔開話題:“千燃哥,你想離開臨濱嗎?”
“怎麽突然問這個?”
“就是挺想知道,因為你不是榆安人,來臨濱工作是不是因為喜歡臨濱呢?”
“還好吧,我只是不太喜歡榆安所以選擇了臨濱,但臨濱也有許多不好的回憶,”許千燃頓了頓,興許是因為将要離別,激起了他在叢晚星面前的傾訴欲,“我人生最大的挫折就是在臨濱發生的,不過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在這裏也出現了下一個轉機。”
“3號的奶茶好了——”
吧臺那邊傳來服務員的叫聲,許千燃站起身去拿奶茶,叢晚星拔開筆帽,低頭看着桌面上的許願條。
然後,她一筆一劃地在上面寫下:
希望我能和千燃哥永遠在一起。
最後一個句號寫完,她看着這串字,忽地笑了出來。
就連她也說不清,自己是在笑異想天開的自己,還是在笑如果願望能夠實現的美好未來。
但這些想法,比起許千燃那張燃起希望的面容,顯得是多麽黯淡無光。
她想起了他為她修U盤時的專注;
想起他得知工作有未來時的喜悅。
眼眸一垂,紅色的許願條上,這些黑字是尤其的渺小和自私。
叢晚星劃掉了這一句話,重新寫上。
希望千燃哥前程似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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