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囹圄4

臉上立即傳來冰涼的觸感,秦昂沒想到他會給出這麽一個答案出來,渾身一僵,頓時覺得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倏地起身後退,一副受到驚吓的樣子。

“哈哈哈哈哈……”

江白發出爆笑聲,“你這反應也太大了吧,你是沒見過gay嗎?”

“……”

秦昂額頭上的青筋爆出,忍了忍,才沒上去給這家夥一巴掌。

江白捂着肚子還笑個不停,忍了半天才沒有将眼淚笑出來。

他站起身,拍了下秦昂的肩頭,“放心吧,我對你呢沒有想法的。”

秦昂一下甩掉他的手,言簡意赅,“滾!”

江白也不介意,拍了兩下自己的手,“我幫你,跟你講這些,純粹是因為你好看……

诶诶,別誤會,對你真沒意思,我還是比較喜歡那種斯斯文文的,像你這樣動刀動槍的不适合我。”

秦昂冷哼一聲,“還要謝謝你不喜歡。”

還喜歡斯斯文文的,你特麽自己不就斯文敗類的,還要找個同類的,要翻天啊。

江白擺了擺手,“好說好說。”

他上前一步,和秦昂錯肩站着。

他只比秦昂矮出半個頭,微微側過頭就能夠到秦昂的耳朵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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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收起了不正經,刻意壓低了聲音,“劉澤這人呢,心夠黑,如果你想搞垮他,我也許能幫你。”

秦昂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斜睨着江白,沉默不語。

風從兩人的間隙裏吹過,刮進寬大的衣服裏,一陣清涼。

兩人在這風裏兩兩對視,眼底深處都是帶着算計和猜測,沒人願意把真實目的掏出來給對方看,哪怕先提出合作的江白也是如此。

半響,秦昂才說,“我為什麽要搞垮劉澤?

你找錯對象了。”

說罷,他轉身離去,肩寬腿長的,一錯不錯地落在了江白的眸子裏。

江白低頭笑了下,半天才輕輕地“哦”一聲,聲音如沉入大海般靜谧,“你會的。”

放風時間挺長的,犯人幾乎都是一堆一堆地聚在一起,個別的那麽幾個人落單地坐在角落裏,應該比較老實不想惹事的人。

秦昂溜達在小廣場的一個角落裏,前面一群正在興奮吶喊的犯人,也不知道在激動啥,只是他們聲音夠大,也剛好能擋住劉澤望向這邊的視線。

他随意地靠在鐵絲網上,雙手抱臂,突然說道,“事情差得怎麽樣了?”

身邊是一個同樣穿着囚犯服的人,不高,但也瘦得不行,遠看跟個竹竿似的,所以混在道上的人也同樣叫他竹竿。

竹竿是秦昂手裏的一個線人,要說起來他能入獄,還是因為一個月前賣給了秦昂一個消息,為避免被人追殺,才被秦昂送進來避避風頭的。

誰能想到,他倆一個月後,能以階下囚的身份在這裏相見。

竹竿摸了摸自己的後頸,沒有立刻回答,“嘿嘿,真沒想到你會親自進來。”

“少廢話!”

秦昂沒時間和他敘舊,“查到什麽了?”

在準備入獄前他就來看過竹竿,特地交代人先幫他摸清一下監獄裏的底細,這樣他查起來方便些,畢竟初來乍到,不比這個常客強。

“這個劉澤平時仗着自己在外邊的身份大,在這裏也是極其地嚣張,到處收小弟,不過并不是所有人都服他就是了,”竹竿說,“我注意觀察了一下,他每周都會被單獨叫出去,應該是和什麽人見面。

你來得挺巧的,就是在今天下午,他們會見面。”

“具體地方知道嗎?”

“下午的時候,我們會去後山的空地上勞作,之前我看他那方向就是往那裏的茶水間走。

你到時小心些,可以跟去看看。”

“唔,”秦昂應了一聲,“有沒有發現他和什麽獄警走得比較近的?”

竹竿想了下,“那倒沒有特別明顯的,不過這裏的獄警對他還挺關照的,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秦昂深吸了口氣,“我明白了。”

他視線穿過人群,突然瞥見了依然坐在剛才那地方的江白——他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裏,整個人透露出一種冷漠和疏離,好像剛才那個嬉皮笑臉的人不是他一樣。

金色的陽光落在他的眉梢上,襯得皮膚更加白皙,那是那種近乎病态的蒼白,很像秦昂在醫院見過的重病中久久不見陽光的病人。

秦昂往江白的方向揚了揚下巴,問,“他是什麽來歷?”

竹竿順着看去,“哦”了一聲,“不知道。”

“?”

秦昂轉頭看他。

“這個人呢,應該沒啥來歷,跟我差不多時間進來的,不惹事,安安靜靜的。

不過之前剛來的時候剛好和劉澤一個監室,又長得這麽……”

竹竿停頓了一下,半天想出了一個和秦昂能想到的同樣形容詞,“這麽好看,劉澤那群人好像剛開始有找過他的麻煩,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沒後文了,而且劉澤還挺給他面子的。”

他突然壓低了自己身影,“聽說是把劉澤給狠狠揍了一頓,不過也沒人信就是了,就那細胳膊小腿的,還能揍人?”

秦昂哼笑一聲——不信你們還說?

他擡手屈着食指在自己下巴輕輕摩挲,一錯不錯地看着江白,頓時想起了他剛才說着自己是gay的話——倒是個性情痛快的人,只不過不知道捧出來給人看的真心有幾兩。

他勾唇一笑,有意思。

監獄裏實行的是5+1+1模式,五天義務勞動,一天課堂教育,一天休息。

正如竹竿說的,每周一下午的時候,他們這些人會被帶到後山去進行義務勞動。

要不說把監獄建在郊外方便呢,地大空氣好,最重要的有一片廢地,能拿來改造,種一些蔬菜水果的,還能自給自足。

秦昂手裏拿着獄警發過來的鋤頭,毫不考慮形象地就扛在肩上,跟着別人往一片還待被墾拓的荒地上。

手裏鋤頭第一下下去的時候,秦昂想要是他家劉佳女士知道自己在這拿着鋤頭幹農活,應該要感動哭了,畢竟從小到大他是除了下廚什麽家務活都沒主動動手過,更別說這種農活了。

秦昂以前還小的時候算是小區裏有名的混世魔王,帶着一群人哪裏都敢去,十四歲那年吧,他帶着一群人給一個被欺負的小孩報仇去了,幾個毛小孩不知道怎麽混進了一個酒吧裏,在一片歌舞升平的嘈雜中找到了那個人待着的包間,進門二話不說就開始打人,揍得那人哭爹喊娘的才肯罷休。

本來打完人就要走了才是,結果那天剛好就遇到了當時還是禁毒大隊的支隊長秦老爹秦毅文執行掃毒任務,秦昂和他爹見了個正着,當場就被他爹提着耳朵痛罵。

後面怎麽樣了記不大清楚了,只還記得那天被提着耳朵回到家的時候,門一打開,就有個七歲的小孩一下撲到他的懷裏,一雙還肉團團的小手撫上自己被捏痛了的耳朵,軟萌的聲音喊着自己“哥哥”那是他印象裏最深刻的一個場景。

直到後來,時間碎片萬千,都沒能把那個場景從他心底深處帶走。

從那以後,他倒也不怎麽去玩了,天天放學馬上跑回家帶小孩,那個時候劉佳還笑他以後可能會有當好爸爸潛質,比他那個三五天都不見人的爹強。

可劉佳女士大概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兒子長大後也走上了三五天不着家的警察。

“啪!”

數米遠的地方突然傳來了重重的耳光聲,狠狠一響,聽得人都覺得痛。

秦昂尋聲望去,是劉澤——不知道因為什麽事情,劉澤正一手叉腰,一手狠狠地戳着被他一巴掌扇得歪過頭的人。

那人秦昂記得,是同個監室做事唯唯諾諾的齊海。

劉澤那一巴掌應該是下手極重的,齊海的一邊臉迅速地腫了起來,嘴角甚至流下血。

他雙手用力地搓着,不斷低聲下氣地跟劉澤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劉哥,我真是不小心的……”

“不小心的?”

劉澤擡起一只腳,腳後跟處破了皮,但沒見血。

他冷笑着,“老子我看你就是故意往我腳上踩的!

你是不是看老子不爽,特意來報複的?

哈!”

“真沒有!”

齊海一臉要哭了的表情,連帶着聲音都帶着哽咽,“您誤會了,我真是不小心的劉哥!”

劉澤卻油鹽不進,他舉起手給齊海就又是一巴掌,“哎呦,我也不是故意的,這不小心的啊。”

“哈哈哈……”

劉澤身邊的手下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

而齊海這下捂着被打腫的臉連聲都不敢吭了。

秦昂看了下四周,幾個獄警正湊到一起抽煙,絲毫不理會這裏的事情,全當沒看見。

他心裏冷笑,還真像江白說的,不出人命他們就不會出手管人。

他正要丢下鋤頭上前阻止,下一秒就看見劉澤高高揚起的拳頭被人攥住。

秦昂眉毛一挑,沒有再邁開腳步,而是站在原地靜觀其變。

那是個同樣穿着藍色囚服的犯人,冷着一張臉,劍眉英挺,皮膚黝黑,這要是去當警察,不用幹什麽往那一站看起來就很有威懾性,秦昂心想。

劉澤有些震驚地看過去,看到人的時候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馬上罵了句髒話,“又是你!

鄭爾,怎麽,上次你是沒被打夠嗎?還想來挨揍?”

鄭爾并不理會,只是說着,“夠了,你已經扇了兩巴掌了,差不多了。”

“呵,”劉澤冷笑着,“才兩巴掌,哪裏夠!

你給我松開!”

鄭爾卻不放手,反而用力地往反方向一扭,一字一句地說,“我說,夠、了!”

“哎哎哎疼、疼、疼!”

劉澤的手被扭成一個奇怪的姿勢,開始哭喊起來,他氣急敗壞地沖王将那群人,“還愣着幹什麽!

給我上啊!”

馬上便有人扔下鋤頭,一把推開了當事人齊海,往鄭爾方向走去。

氣氛一觸即發,獄警這下終于“注意”了過來。

長長的一聲哨子響,有人拿着警棍過來,“幹什麽幹什麽!

還不給我馬上分開!”

劉澤和鄭爾被人拽開,中間站着一個獄警,防止他們動手。

從秦昂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見劉澤身邊的獄警側身和他說了幾句話。

接着就見劉澤隔空對着鄭爾伸出指頭用力地點了幾下,“你給我等着。”

然後轉身往空地外走去。

看那方向,是去茶水間的。

秦昂在獄警走過來的時候假裝地刨了幾下土,待人走遠後,悄無聲息地往後退到空地旁屋子下,将鋤頭擱在了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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