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囹圄17

江邊只覺得耳邊一股熱氣在燒,從耳蝸直竄到喉嚨裏,惹得他渾身一僵。他費勁地甩開秦昂的手,“不然是哪樣?你還想是哪樣?”

秦昂勾着唇角,兩手一攤,“之前你說你對我挺有意思的,所以我難免要誤會。”

“......那你還真是誤會了。”

“誤會啥了,不是你自己說你喜歡動刀動槍的?”秦昂戲谑地看着他。

江白僵硬地扯了下嘴角,“逗你玩的,不行嗎?”

秦昂嗤笑一聲,突然上手捏住江白的肩膀,一下抵到牆壁上,砰的一聲,兩人胸膛緊貼着胸膛,再靠近一點就是嘴對嘴了。

江白愣了愣,反應過來時有些氣急敗壞,“你幹什麽?”

他用力地掙了掙,他會打架,用的都是巧勁,不比秦昂這種在警校裏訓練過的強,更何況眼前這人比自己還要高半個頭,力氣也要比他大,豈是他能随意掙脫開的。

秦昂啧了一聲,“老是撩撥我的是你,現在受不了撩撥的人又是你,沒人跟你說過自相矛盾四個字怎麽寫嗎?”

自己剛才對他說的話被他這麽一下還給了自己,江白無語地想笑,攥住秦昂按着自己肩膀的手,“有你這麽撩撥人的嗎?你弄疼我了。”

聞言,秦昂力道松了松,然後在家江白趁機要逃脫的時候又加重力道按回牆上。

“你!”江白耐心逐漸告罄,“你到底做什麽?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就要過河拆橋解決掉我這個合作人了?”

“那哪能啊!”秦昂矢口否認,“我只是.......”

他話拖着長音,另一只手卻慢慢地順着江白的衣服的腰線而下。

“!”江白瞬間屏住呼吸看他,目光逐漸陰沉下來,下意識地擡起膝蓋,直接往秦昂身上去。

然而秦昂反應力倒是快,手往江白褲兜裏一伸,幾乎一瞬間松開江白,跳開了三步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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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白屈起的膝蓋落了個空,長身玉立地站在陰影中,看着面前的秦昂朝自己晃了晃剛從自己褲兜裏順走的一張紙。

秦昂得意地兩指夾着那張紙條,口吻無辜,“開個玩笑,怎麽還動起腳來了。”

江白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眉宇間的怒氣還未消散,“你這樣是不是不太禮貌?”

“在這裏邊禮貌暫時和我沾不上邊。”秦昂說,“不介意我看下吧。”

“如果我說介意你就不看嗎?”江白冷冷地看着他。

秦昂看起來像是真的在思量,半響輕笑,“還是會。”

江白,“......”那你說個鬼。

秦昂将折着的紙條一下展開,下一秒就忍不住地皺眉——裏邊的字實在醜的可以,七扭八扭的,跟那些剛學寫字的倒是有的一比。

他擡頭看江白,“這不是你寫的吧?”

江白抱臂靠在身後的牆上,“你覺得呢?”

也是,字如其人,這人長得這麽斯文敗類的,怎麽可能會寫出這麽醜的字。

紙條上簡單地列着幾個地點,有兩個是秦昂在鄒志辦公室搜出的那張紙上見過的地點,和田路嘉露......

他掀起眼皮看着站在牆角下抿着唇看着自己的江白,“李宏給的?”

江白點了點頭。

“怎麽不給我?”

江白虛假地扯了下嘴角,毫不走心,“這不是給你了。”

秦昂呵了一聲,“我看你也沒有要給的意思,怎麽想獨吞?”

“那你怎麽不和我分享下你在鄒志辦公室搜到的東西?”江白反問。

秦昂将手中的紙條整齊地重新折疊好,“那不一樣,我們自己內部的事情就不勞煩你了。”

江白站直身子,“我發現你這人變心挺快的,前幾天不是還挺相信我的樣子,現在就變了?”

“朋友總會變敵人。”

江白被氣笑,再大的火氣都要沒有了,“你以後對你另一半也這樣?”

秦昂笑了一聲,将紙條塞回到江白的手上,帶着溫度的手指在江白手心裏一觸即過,“你放心,以後我對我的另一半,我一定永不變心。”

他拍了拍江白的肩膀,“先走了,回去幹活了。”

江白握着紙條的手還舉在空中,盯着紙條看了好一會兒,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隐蔽的小道裏突然安靜了下來,遠處偶爾傳來幾個獄警的談話聲和犯人的笑聲和抱怨聲,江白還是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靠着牆,長腿交疊,整個人藏在了牆角投下的陰影裏。

良久,有人從小道轉角走來,袖子挽到了肩上,露出一段肌肉贲張的胳膊。

江白将紙條交給鄭爾,“明天出獄的時候,去拿這上面的東西。”

鄭爾沒打開紙條看,一下揣進自己的兜裏,“他也知道了地點?”

他說的是秦昂。

江白含糊地應了一聲,“不過看他也不怎麽驚訝的樣子,應該是從鄒志的辦公室裏找到了些什麽東西。”

“那警察也會知道?”

“所以,”江白收回腳,站好,“要抓緊時間趕在警察之前找到。”

“好。”鄭爾點了點頭,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你要那些新貨做什麽?”

江白仰頭活動了下自己的脖子,“不是我要,是幫別人要的。”

“那那個警察呢?你和他走那麽近幹什麽?”

江白一頓,“只是暫時擁有共同目的合作下而已。”

他這說套鄭爾聽了很多次,可他搖了搖頭,“真的是這樣嗎?”

“不然呢?”江白側眼看他,眼底深處藏了一些東西,被極力地壓制着,不露半點貓膩,語氣堅定得像在說服自己,“就是這樣,沒什麽其他的原因了。”

鄭爾看着他,沒再說話。

晚上十點鐘,懷城人民的夜生活剛剛開始,市中心地帶霓虹閃爍,人煙湊集,街道上車流不斷,時不時喇叭聲四起,伴随着街邊小商販的叫賣聲,以及熙熙攘攘的吵鬧聲。

中山路上,一家三星酒店挂着嘉露字樣的大廣告牌,周圍吊滿了小彩燈,自帶一股七八十年代的港風的味道。酒店的對面停着一輛黑色的牧馬人,由于車窗的單向透視功能,外邊的人看車裏是一片漆黑。

車內設備齊全,幾個人正襟危坐,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對面的酒店。市局禁毒大隊的支隊長胡越手裏拿着一部對講機,裏邊傳來了一陣滋滋的聲音,半響有人的聲音傳來,“報告,第一小組到達指定位置。”

“第二小組到達指定位置!”

胡越拿起對講機,“各小組準備,行動!”

話音一落,藏在酒店隐蔽角落裏立馬有人動身,幾對人馬微微彎着腰,舉着槍,動作迅速地沖進了酒店裏,“不許動!警察!雙手抱頭!蹲下!蹲下聽到沒!”

對講機裏一陣嘈雜聲音傳來,胡越手指在自己膝蓋上輕輕地敲着,屏住呼吸,靜靜地等待着結果。

良久,對講機終于傳來了隊員的彙報,“胡隊——”

翌日——

英語課還是照常的無趣,上課前秦昂特意給了周小數警告的眼神——要是再敢點他名起來回答問題,等他會局裏就洗幹淨脖子等着吧。

周小數當然知道自己上司的什麽樣的性格,簡直就是有仇必要睚眦必報,為了自己在晚年的時候能有個美好的在職回憶,他決定還是選擇秒慫。

秦昂還是坐在了原先的位置上,無聊地看着坐在前面的人轉筆,手法還是一樣的幹脆利落,不過今天的失誤好像比較多了些。

不知道是第幾次筆落在課桌上發出來聲響,秦昂看着江白苦惱地撿回筆用力地在桌上戳了幾下後又開始重新轉起來,終于忍不住地笑。

這心性,像個小孩子,頑劣而不服輸。

江白年紀其實不大,應該二四二五的樣子,長得眉目清秀,如果還在讀書一定是個校園風雲人物。

二十四歲,秦昂的二十四歲在做些什麽?

那時候臨近畢業,到市局裏實習,參加過幾次抓捕行動。那時候他年輕氣盛,還因一些個人情感極其地厭惡和仇恨毒販和吸毒人員,抓一個就恨不能先揍一頓然後給丢進監獄裏才好。為了這事,他被郝局說過很多次,可他從來都是左耳進右耳出的,這邊點頭說好好好,轉頭就繼續下手狠辣。

一個人要被磨滅棱角需要多長時間,好幾年?或者一天?其實只要一句話就夠了。

他還記得那天因為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槍斃了一個持槍襲警的毒販而被紀檢的人帶走訊問了幾個小時。那幾個小時确實難熬,很多問題都被反反複複地問來問去,問到他都覺得自己要精神衰竭。他不明白自己合法地槍斃了一個惡貫滿盈的毒販,為什麽就要遭到這麽多人來扒着他的血肉,一定要給他套上什麽罪名。

于是他拒不配合,甚至在訊問室內大打出手,砸碎了很多東西。後果是他被停職了半個月,回家和劉佳面對面談心去了。

那時秦毅文從京開完會回來進門第一句話就是,“秦昂,你是不是不想穿你那套警服了?!”

他指着自己兒子,劈頭蓋臉地就是一頓罵,“你在想什麽我不知道嗎?你要給你穆叔和阿恒報仇當然可以!可是你先看看你身上穿的警服,你今天二話不說地就槍斃一個毒販,那要法律有什麽用?死亡對他們來說那是懲罰嗎?那是解脫!他們的死就能對得起那些因毒品去世的人嗎?如果那樣還談什麽法治社會?你在警隊裏沒學嗎?當警察的,如果你自己都不尊重法律,你還要憑什麽讓別人去尊法守法?你有問過你穆叔他想你變成這樣嗎?”

秦昂整個人縮在沙發中,頭顱低垂,睫毛在一片陰影下輕顫,最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那件事他沒有被提升到支隊長的位置上,可從那起他就變了個人似的,好像一夜突然成長,褪去了毛頭小子的幹勁和莽撞,長成了成熟穩重的副支隊長。

“啪!”

一個響指在秦昂面前打響,一下将他的思緒拉回。他定睛地看着坐在自己桌子上的江白,周圍的位置已經沒有人在了,應該是下課了。

“想什麽呢?下課了都不知道。”江白半邊屁股坐在桌子邊,擡着一只腳在半空中晃着,露出好看的腳踝。

秦昂随意地整理了下自己的桌子,“回憶往昔行不行,你還不走?”

“我......”江白原本想說我等你一起走來着,然而回頭看了一眼還站在講臺上假裝收拾教材的周小數,話音一轉,“這就走。”

他跳下桌子,彎下身子靠近秦昂的耳邊,近乎耳語,“記得消息共享啊,合作夥伴。”

他朝周小數随意地揮了揮手,露出潔白的牙齒,“再見了老師。”

周小數愣了愣,看着江白悠哉地走出去才回過神,他看着走上講臺的秦昂,“哇,這個人真的是犯人嗎?這性格看着很陽光。”

秦昂白了他一眼,“有查到什麽嗎?”

周小數一臉變正經,“你昨天讓人拿來的地址去一一排查過了,有個是在和田路上的嘉露酒店,其他的也跟着監視已久的拆家找到了。”

“酒店?”秦昂問,“确定是酒店?”

那些東西藏在人來人往的酒店裏安全嗎?

“确定是。和田路上只有這麽一家帶着嘉字的。不過......”周小數憂心忡忡,壓低了聲音,“昨天我們帶人去找那些貨,那個嘉露酒店裏藏着的白粉已經不見了。”

秦昂倏地擡頭,“不見了?鄒志取走的?”

周小數搖了搖頭,“不清楚,但我們連夜地毯式地搜過所有地方,就是沒有找到那批貨在哪裏。”

秦昂好看的眉緊緊地擰在一起,按理來說鄒志在市裏開會,不該有動作才對。那是誰有這麽快的動作?明明他才剛剛将消息傳出去,就有人率先行動了?是馬鈞,還是手裏也有藏貨地點的江白?

“那鄒志的手機查出什麽來了沒?”

“技偵的人查詢了這一年來和老人機通過電話和信息的所有號碼,發現每一次號碼都是不一樣的,而且都是太空卡,沒有辦法查到使用號碼的人是誰,這個人實在太謹慎了,簡直就是反偵察高手。”

“他就是。”秦昂突然說。

“什麽?”

秦昂托着下巴,手指輕輕地在下颌角上摩挲,“和鄒志合作的是藏在警局裏的人,一定也接受過系統的訓練,知道警方一向找線索的方法,知道要怎麽避免留下線索,正常。之前的數據可以恢複嗎?”

“可以,不過要點時間。”

周小數想起了些什麽,“哦”了一聲,“對了,你讓我查的那江白,二十四歲,背景幹淨,一年前剛從美國回來,賦閑在家,入獄罪名和你一樣,只不過判的刑比你重一些,之前也沒留有什麽其他的案底,在美國讀書時候也是大寫的優秀,總的來說就是一個非常幹淨且優秀的人。”

他頓了頓,換上了八卦的表情,“哥,你是想泡人家呢還是想查人家?”

秦昂一記眼殺過去,上手捏住了周小數的後頸,“你說什麽呢?你哥我是直的好吧。”

周小數縮着脖子,看上去十分可憐無助,“沒沒沒,我錯了我錯了,你快放手,待會兒讓人看見了。”

秦昂瞪着他一會兒才收回手,吩咐着,“去,有監控的查監控,沒監控的找路口監控,一定要把去取貨的人找出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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