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人間20
江白覺得自己來市局不是來調查采訪的,而是來當大少爺的,畢竟自己一日三餐總是有人給他準備地妥妥的。
當周小數在他面前擺下今天的午飯便當的時候,他這麽厚臉皮的人也終于覺出了一絲的不好意思,“小周警官,你們不用......”
好像知道他要說什麽,周小數哎呀地一聲打斷他,“沒事兒,小江記者,你客氣啥!秦隊的人就是我們的人,我們也就給你買買飯而已,再說了這錢也不是我們出,不用客氣!”
江白頓時哭笑不得,“我什麽時候成了你們秦隊的人了?”
“難道不是嗎?”秦昂剛推門而入就聽見了江白這句話,當即反駁,“昨天誰叫我不要後悔來着?”
江白,“......”一點不自然的紅暈染上了他的耳根。
周小數作為一條沒人要的單身狗,并不想在這看他們膩歪歪的對話吃狗糧,當然秦昂也不想要他杵在這裏當電燈泡,于是立馬識時務地走人。
等人出去後,辦公室就只剩下他們兩人,一人坐在椅子上,一人站着,身後是一片豔陽,金色的光籠罩在秦昂身後。
江白微微眯起雙眼看他,笑着問他,“你老看着我幹嘛?”
秦昂刷地拉來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想看。”
江白一怔,發覺自己以前對秦昂的認識可能真的不太深厚了,不知道這人有沒有談過戀愛,嘴巴一吐就是一堆不經意的情話。他微微傾身,靠近了秦昂,盯着他蜷曲的睫毛,笑了一聲,“秦隊長,你真的第一次談戀愛嗎?情話一套一套的。”
秦昂也不會不好意思,垂頭将兩人的距離陡然再拉近,幾乎到了鼻尖到鼻尖的地步,“你是初戀,懂了嗎?”
衛昀曾經嘲笑過他,假如談戀愛一定如青頭愣子,半天都會不知所措,說不定還會将對方吓得直接分手。可他錯了,他這樣的人,平日情話确實憋不出一個,可大抵只有在對着真心的人才會有着談戀愛講情話的天賦異禀吧。
距離近了,一點點輕淺的呼吸聲都能聽得清晰如同擂鼓,一寸一寸地纏繞上江白的呼吸和心跳。他腦子一熱,上前在秦昂的唇瓣上落下一個輕淺的吻,一觸即放。
“還你早上的早安吻。”
秦昂腦子崩得一聲只剩下空白,像一臺忽然死機的電腦,渾渾噩噩地只知道點了點頭,“哦,好。”
江白沒眼看,只剩下爆笑,“你那些手下都知道你談戀愛是這個樣子的嗎?哈哈哈哈,我應該拍下來給小周警官看的.......”
秦昂如夢初醒,意識到這人是故意的,即刻給了他一個爆粟,故意板下臉,厲聲道,“吃飯!”
江白還笑得不停,渾身都在抖,眼角都笑出了淚花來,“哈哈哈,吃吃吃,你多吃點哈哈哈。”
秦昂忍無可忍将人一把撈起,報複性地在江白的耳垂上咬下一口,“還笑不笑了?嗯?”
“......”江白笑聲戛然而止,乖乖地搖了搖頭。
“小江記者,多謝你了哈!要不是你,我這還得多跑幾趟搬這些東西。”
中午陽光正盛,和夏日的相比并沒有強烈到哪裏去,可卻多了幾分的酷熱毒辣,在這刺骨的冬天落在人身上,反而更叫人難受。
江白幫着周小數搬着一沓沓的資料往資料室去,“沒事,我也正好沒事做。”
周小數嘿嘿地笑了幾聲,趁機八卦了起來,“小江記者,你是不是和我們秦隊在一起了?”
江白腳步一頓,難得地有些羞赧起來,他假裝地咳嗽幾聲,“這個......”
“嗐,你別害羞嘛,在一起是好事啊,這樣我就不用擔心我老大這麽爆的脾氣找不到伴了,還有人能照顧他。”周小數一點也不替江白害羞尴尬,自顧自地說着。
江白倒是被他逗笑了,“你對這事不介意?”
他說的是他們兩個男人在一起的事情,正常來說,在這樣一個大家思想觀念不大開放的環境下,對同性戀的不認同和排斥是常事。
可周小數不會,他好像天生地就能接受這件事。
周小數撓了撓頭,不大好意思地笑着,“我吧,其實剛開始覺得挺膈應的說實話,不過我可是21世紀的新青年!這種事情本來就挺正常的,喜歡一個人是因為這個人,而又恰好這人和自己性別相同而已,我能理解的。”
這話說得心胸開朗,周小數應該是憋了很久,最後還不忘鄭重其事地對江白說,“小江記者,我們秦隊是個很好的人,脾氣雖然不大好,不過他從來都不會對自己親人生氣,也不會對自己喜歡的人生氣,你和他在一起,他一定會對你很好的!你放心!”
江白愣了愣,眉眼一彎,笑意發自內心真誠地從眼中流露而出,“嗯,我知道,他很好。謝謝你,小周警官。”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了局裏大廳,裏邊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吵吵鬧鬧的,帶着幾聲的呵斥聲和哭聲。周小數好奇地瞥去幾眼,忽然腳步一頓,“小江記者,那不是于正鵬他女兒嗎?”
江白,“?”
他一眼望去,大廳裏擠着警察和幾個學生打扮的人,果真看到了于曉一人坐在了長椅上,垂着頭,只露出了亂糟糟的頭發來。
周小數拉過了一名同事問,“這是怎麽了?”
同事看了一眼大廳裏的情況,惋嘆一聲,“今天巡警巡邏的時候發現這幾個小孩在一條小巷子裏打架,諾......”
同事朝于曉一指,“就是欺負那小姑娘,巡警就給一起帶回來了,等家長過來協調。你說這都什麽事,小小年紀不好好讀書都玩什麽混社會!”
周小數下意識地回頭看江白,發現江白已經先走了過去。他将手裏的資料擱在一邊,徑直地走到于曉面前,“于曉?”
女孩愣愣地擡起頭,露出了受傷的臉看着江白。
她傷得不算重,眼角和嘴角各有擦傷,但在衣服袖子下一定是一片烏青。這幫學生年紀雖然小,下手卻知道哪裏能打哪裏不能打,跟監獄裏的劉澤下手如出一轍。
江白蹲下身子,“發生了什麽?”
幾周不見,于曉就跟變了個人一樣。江白還記得剛開始見她的樣子,性格陽光,落落大方,是誰見了都會稱贊的鄰家女孩。她的眼裏一直都有着江白渴求不得的光,可現在呢,那光不見了,曾經盛下一片豔陽的瞳孔裏只剩下濃稠到化不開的絕望。
于曉有些意外會在這裏見到江白,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視線卻仿佛觸碰到了什麽,瑟縮了一下,最終卻還是什麽話都沒說。
江白順着她方才視線看去,只見那裏站着一個和于曉年紀一般大小的女孩,梳着高馬尾,修長白皙的脖子上有一道抓傷,她看向于曉的眼裏寫滿了不善。
而她在意識到江白投來的目光的時候,那種惡意又倏地收了起來,露出了一幅委屈的模樣。
江白記得她的,第一次在醫院見到于曉的時候,她跟在了于曉身後,于曉還時不時地和她說笑。
當時,他以為這兩人是好朋友。
這時門口突然跑來了幾個大人,一個個穿着精致講究,應該是那些小孩的家長,進來的時候都慌忙地跑向自己的孩子,問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他們的孩子被帶來了警察局?
負責接待家長的是一位女警察,她努力地想讓各位家長安靜下來,扯着嗓子喊,“各位家長,你們冷靜點!是這樣的,我們發現你們的孩子有打架鬥毆的現象,想叫來你們教育一下孩子,并且向受害人道歉。”
高馬尾那女孩的母親聞言立即一巴掌招呼在女孩的手臂上,“林悅!你怎麽回事?你不讀書你打什麽架?!”
林悅捂住自己的手臂,指着自己脖子上一道長長的抓傷,大聲地為自己辯解,“媽!不是這樣的!是她先動手的!你看,她把我給抓傷了!”
她尖銳的聲音響在吵鬧的大廳裏,旁邊的學生立即跟着附和,“對,沒錯!就是她先動手的!”“是她先整我們的!”“我們還手而已!”“對!”......
女警察沒想到事情會反轉成這樣,她努力地想再插幾句話,“等下,不管......”
林悅打斷女警察的話,一指指向坐在一邊沉默着的于曉,“我這就是她給抓傷的!她爸販毒,她也不是什麽好人!”
!
江白明顯地感覺到于曉渾身一顫,頭埋得更低,雙手絞在一起,神經質地顫抖起來。
林悅母親趾高氣昂地走到她面前,“是你啊,于曉。”
江白起身靜靜地看着林悅的母親,一雙眉緊緊地皺在一起。
林悅母親說,“于曉,我們家林悅可是個好孩子,從來不說謊,也從來不打架,不可能沒什麽理由就打你,你跟阿姨說,是不是你先動的手?”
于曉擡頭,“我沒有!”
林悅母親一皺眉,“真的沒有嗎?你爸以前販毒的時候也不會說自己販毒,你不會跟他一樣吧?”
于曉表情一瞬蒼白,她倏地站起來,胸膛劇烈地起伏着,眼睛紅得仿佛要滴出血滴。她沒有再說其他辯解的話,只是不斷地否認,“我沒有,不是我先動的手!”
明明是他們!是他們将她從學校門口的小巷子裏一路拖了過來,不問青紅皂白地一路嘲諷她爸的所作所為,說到最後就動起手來。她什麽都沒做,林悅脖子上的那道傷疤是她自保下不小心抓傷的。
林悅一把沖到于曉面前,“你沒有!那我這抓傷是我自己撓上去的嗎?”
于曉猛然起身,“那是你們!要不是你們先動的手,我怎麽會為了自保不小心抓傷你?!”
“你......”林悅氣急敗壞。
“等一下!”女警察費勁地拉住林悅,“吵什麽吵?!這是你們家嗎?這是警察局!”
她回頭看着于曉,“這位同學,你的家長呢?什麽時候能到?”
于曉撇過頭,林可欣身體狀況根本就來不了,她壓根就沒通知林可欣這件事。
“他的家長是我。”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插進來,女警察聞聲望去,便是站在一邊的江白。
“小江記者?”
江白上前走到于曉面前,将于曉和所有人都隔離開來,他幾近冷酷的目光落在了林悅身上,那眼神威懾着林悅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江白冷淡地開口,“她的家長來不了,我就是她的家長。不就問誰先動手嗎?小周警官,麻煩問問那一帶有沒有監控,有的話辛苦去查一下。”
周小數一直站在江白身邊,幾乎是第一時間感覺到江白身上氣質的轉變,他不再是剛才那個和他說笑的小江記者,渾身氣質都變得冰冷,還有凜冽的怒氣在。
他忙不疊地點頭,“好,我馬上去。”
林悅臉色唰地蒼白,眼神不自在地游移起來。
江白上前一步,銳利的目光緊緊地盯着林悅,氣勢淩人地問了一句,“林悅是嗎?你有沒有了解過在警察面前曲解事實真相的後果是什麽?要不要再回憶一下到底是誰先動手的?”
林悅吞了下口水,往後連退幾步,梗着脖子死犟着,“不是我。”
江白“哦”了一聲,“那就查監控吧,反正你們已經成年了,可以在隔壁拘留所待幾天了。到時候順便告知你們學校,讓他們到時候記得寫在檔案中。”
衆所周知,學生時期最重要就是自己的檔案,這影響到自己的未來,要是檔案上有什麽污點的話,以後哪還有什麽工作崗位要。
此言一出,在座的家長和學生臉色馬上難看了起來,一個看着比較膽小的女孩子站了出來,抽泣着,“對......對不起,是我們先動的手。于曉,對不起,對不起!”
林悅回頭大聲一吼,“你閉嘴!”
“幹什麽!”女警察也幾乎同時一吼,“你以為這是哪!還敢吼人!”
林悅母親連忙拽了一下林悅,朝女警察賠笑着,“對不住對不住。”
她回頭看着江白身後的于曉,“就算他們先動的手,可于曉也有錯,不然我女兒幹嘛無緣無故地打她。她爸爸可是販毒的,害死了多少人,毒販的女兒也會是好人嗎?”
“喂!”周小數厲聲一喊,“你知道你這算是诽謗!”
“我說錯了嗎?”林悅母親牙尖嘴利地回道,“現在誰不知道于正鵬不是個毒販?這難道不是一個事實嗎?俗話說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家裏父親是這樣,小的還能好到哪去?”
“就是啊!”周圍的家長不斷附和着,“這也不是什麽好人?”
“哦,她說我女兒沒事就對她動手就真的了?一個毒販的女兒的話能信嗎?!說不定是于曉在跟同學們介紹毒品被我女兒發現了才打她的呢!”
江白沒有和這樣的黑白是非颠倒的中年婦争吵過,幾乎要為她的邏輯說句佩服,“林太太,您未免把你女兒想的過于高尚了。”
林悅母親從鼻子裏冷哼一聲,“我女兒再怎麽有問題,也會比這種人好多了!毒販害得多少家庭支離破碎,害死了多少人,死了也是死不足惜,難道現在讓這毒販的女兒毀了我女兒的未來?!值得嗎?”
“夠了!”于曉低吼着打斷這一切的吵鬧,她用力地喘息着,努力着才使自己平複下來。她避開江白站在林悅母親面前。
林悅母親輕蔑地看着于曉。
于曉深深地吸了口氣,嘶啞着喉嚨,“我爸是毒販,我是毒販的女兒沒錯,可我從來沒有跟他們介紹過毒品!我也沒有做過什麽對不起你女兒的事情!林阿姨,以前林悅還來我家吃過飯,我們那時候是好朋友是吧?我媽還特地為我們兩個去定制了姐妹裝是吧?你們不記得了嗎?”
林悅和自己母親臉色一下不自然了起來。
什麽叫塑料姐妹情,大概就是這樣的,虎落平陽裏還要被自己曾經至親好友過來踩一腳,可能塑料姐妹情都比不上吧。
于曉自嘲地笑了笑,問江白,“小江記者,我是不是對我實施校園暴力的人有追究權?”
江白點了點頭,“只要你想。”
于曉卻搖了搖頭,“我不想了。”她閉了閉眼,眼淚斷了線似的落下,“我不追究了,我想走了。”
大廳裏一下安靜下來,江白蹙眉看着倔強咬着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的于曉,終于點了點頭,“好,不追究,等走完所有手續就走。”
作者有話說:
江白:這是一個撩人不成反被撩的悲傷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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