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夫妻

砰——

門被陸徜重重關掉, 他沒給陸家下人再多說話的機會。門外的陸家人險些被門砸到鼻頭,只得悻悻離開。

明舒一邊喚了聲:“阿娘。”一邊走到廳堂內。曾氏正站在陸徜邊上,剛要勸陸徜莫動氣,聽到明舒的聲音轉頭就道:“你怎麽下來了?下面風大, 你還沒好齊全呢。”

“不礙事。”明舒嗓子發啞, 聲音沙沙的, 不似平時清脆, “這怎麽了?”

“還不就是陸家人找上門來。其實這段時日已經來過好幾次,我只是沒給你們說罷了。”曾氏坐到堂上,嘆口氣道,“陸文瀚三番四次遣人過來送東西,除開那些禮品外,還有金銀財物, 今日更是送了地契房契過來,說要咱們搬家。”

陸徜倒來兩杯溫茶給曾氏與明舒兩人,臉上寒霜稍去,只冷道:“下次再來, 打出去就是。”

“倒也不必。畢竟是你生父,我也無意阻撓你們相認, 他送的東西, 若是給你們的,你們想收便收。只是金銀財物和地契房契這些,我是不能要的。”曾氏飲了兩口茶, 慢條斯理道, “今日我生氣, 是因他家下人非要将那地契房契留在這裏, 又明裏暗裏希望我們搬去他贈予的大宅院, 我才動的怒。當初堅持與他和離,為的就是不想叫人當成外室,如今若收下這些再搬去他的宅院,那我成了什麽?”

真的收下錢物,住進他送的宅邸,那她這二十年的堅持豈不成了一場笑話。

就算只是彌補,她也絕不願意收下。

“阿娘,我們懂你。”明舒沒有多勸什麽。曾氏雖然看上去弱不禁風,卻是個極其堅持的女人,同時她也豁達。她不會阻止陸文瀚彌補自己的兒女,更不會阻止他們收下陸文瀚的饋贈,因為這二十年本身就是陸文瀚虧欠了兒女。只不過若他們收了金銀宅邸,曾氏斷然不會同他們一起搬去享受,那是曾氏與生俱來的,叫人敬佩的骨氣。

曾氏唇角綻開溫柔笑意:“我曉得你懂我。”她說話間拍拍明舒的手背,又道,“只是擔心你哥哥。有空你勸勸他,讓他莫替我不平,也不必對那邊耿耿于懷,心存怨恨。說到底當初是我一意孤行,才令得他父子二人分開二十年,各有難處錯處,也不全賴陸文瀚一人。總歸我和陸文瀚是橋歸橋路歸路,恩怨兩消,但你們不同,不必顧忌我,我看得開的。”

這話明面上說給明舒聽,但陸徜也在旁邊,一字不落全都收進耳中。

“阿娘,阿兄心裏也憋着二十年的氣,不讓他發作一下,他怎麽甘心?不過你也別擔心,阿兄心裏有分寸,他知道應該怎麽做的,這個爹認與不認都不重要,重要是我們會一直陪着阿娘。”明舒笑道,又挑眼看陸徜,“你說是不是,阿兄?”

陸徜只道:“話都叫你一個人說盡了,兩頭讨好的牆頭草。”

“我就只有你和阿娘兩個親人,我不讨好你們,我要讨好誰去?”明舒翹起下巴,面帶得色道。

見她大病一場,此時雖然臉色仍舊蒼白,但眉間已恢複往日神采,也會說笑了,陸徜多少放下心來,把陸家之事抛到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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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明舒所言,他也只有母親和明舒,除了她們,這世上衆生皆是浮雲,不足主宰他的喜怒哀樂。

————

這一日,陸徜依舊讓明舒睡他房間,他則去樓下打了簡鋪湊合一晚。明舒看着蜷在小藤榻上的陸徜,心想着,這宅子确實該換了。

翌日,便是金殿傳胪大典。

明舒的病來得雖急,去得也快,喝了兩天藥恢複一大半,就只剩下些咳嗽尾巴,她醒得特別早。

“阿兄,你好好洗洗!洗幹淨些!”

陸徜一大早就被明舒拽起,又被她推進淨房,淨房裏頭香湯備全,水上還漂着花瓣,旁邊放着桂花味香胰,甚至還有女人的頭油、面脂等物,陸徜無奈笑笑,褪衣沐浴、淨面剃須,待到穿好衣裳出來,明舒已經坐在廳堂裏等着他了。

此時天色也才剛亮,明舒手邊還點着燭燈,聽到動靜,明舒轉身站起,沖他招手:“阿兄快來。”

陸徜走了兩步,見她手裏搗鼓着瓶瓶罐罐,不由蹙眉:“你要做什麽?”

“我替你敷粉簪花!”明舒順手搖搖手裏的瓶子。

敷粉簪花是歷朝流傳下的傳統,在大安朝頗為盛行。敷粉簪花并不拘男女,大安朝許多美男兒也喜敷粉施朱、熏衣剃面,将自己打扮得幹淨漂亮,尤其傳胪大典結束後還有頭三甲騎馬游街的習俗,陸徜要受全汴京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的争相品評,可不得把自己打扮得齊整些?

明舒不能讓阿兄落于他人之後。讀書上的事兒她幫不上他,但這個敷粉簪花,她在行啊。

“這都什麽女人的東西,我不……”陸徜話沒完,就讓明舒給拽着坐到椅子上,眼瞅着明舒挑了一大坨香膏抹在掌心搓開就往他臉上擦。

“你別掙紮!放輕松些,只是潤膚的香膏而已!”明舒一邊用手肘按下陸徜的手,一邊眼明手快往他臉上抹。

陸徜雖然抗拒,但也不能真的使力抵抗明舒,只能由着她在自己臉擦抹一氣。香膏滑膩,三兩下就被明舒抹勻,淡淡的玉蘭香氣蔓延開來,和明舒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如今也沾在他身上。

“好了。”明舒替他潤澤好臉,又換了鴨蛋狀的扁瓷盒。

盒子一打開,裏頭全是勻白的香粉。

陸徜忍不下去了,把臉轉開:“別給我用這個!”他無法容忍自己的臉被塗得雪白。

明舒見他實在抗拒,端詳了半天,道:“也罷,我阿兄生得好,這小臉光滑細致比大姑娘還俊,用不用香粉都沒差。”

陸徜額頭的筋狠狠一跳——這些都什麽虎狼之詞?!

“好吧,不抹香粉,我給你擦點唇脂,你可別動。”明舒沒有堅持,換了個小圓瓷瓶,打開後裏頭是朱紅口脂,她用指腹沾了些許搓開,先在鼻下閉眸一嗅,“好香……”

“……”陸徜盯着她的手,喉頭滾了滾,有點想罵人,但見明舒比他本人還激動興奮,好似游街的人是她一般,他便将話吞入腹中。

“阿兄,你可別再動了,口脂要是抹花,這臉可就毀了!”明舒睜眼,脂腹狠狠抹過口脂,迅速點在陸徜唇畔。

那動作可謂快準狠!

以陸徜的身手,竟沒來得及的避開。

溫熱柔軟的指腹觸及他唇瓣的那一瞬間,陸徜如遭雷殛,整個人化作木石,一動也不能動,只怔怔由着明舒替自己抹唇。她的動作很輕很慢,先點而後抹開,仿如羽毛般摩挲過他的唇。她半矮着身子傾向他,身上的氣息香香甜甜,似化實物繞指溫柔,又張成鋪天蓋地的網。

陸徜覺得口幹,嘴唇發癢,他想舔舔唇,但明舒的指尖就在他唇瓣上,他只能生生忍着。

這對他來說,是個酷刑。

明舒替他抹好了唇,又欣賞珍寶般看着陸徜的臉,最後雙掌一張,捧住他的臉。

她給他抹的口脂不像女子那般濃麗,推開後淺淺一層覆在唇上極襯膚色,一眼掃過就是唇紅齒白精神抖擻的英俊少年郎。

陸徜被她拍醒。

“我覺得再修個眉,拿黛粉畫一畫,就完美了……”

明舒還琢磨着打扮陸徜,陸徜似被吓着般從椅上站起,聲音都啞了幾分:“夠了,可以了!就這樣吧。”

眼見陸徜拒絕得徹底,明舒也不再堅持,只道:“那我替你绾髻總成吧?”

陸徜看了她兩眼,确認她真的不會再在他臉上動手腳後,才又坐下。明舒站在他身後,解散他原有的松绾的發髻,拈了木梳,沾一點點頭油,輕輕替他梳起頭來。

男人的長發,也很柔軟順滑,摸在手中像一捧流水。

明舒梳得很仔細,一絲一縷,整整齊齊地收攏在發頂,绾成發髻,再将鬓角理順,最後取來金花烏紗,替他戴上。

烏紗帽上,簪着一簇生花——牡丹為主薔薇為輔,鮮豔嬌嫩。

陸徜看不到自己的模樣,他只看到明舒繞到自己身前,讓他垂頭給他整冠,又叫他起身替他整衣……

溫柔細致,無一不妥。

與他……仿如夫妻。

————

送陸徜出門後,明舒也沒閑着,喝過藥也跟着急匆匆出門。

她與殷淑君、聞安約好,要去東永街的觀元樓,這街連接着皇城大門,金殿傳胪後的騎馬游街,就從這條街上走過。觀元樓是間三層酒樓,開在東永街最正中的位置,其名既為觀元,自然是整條街上看狀元游街地理位置最佳之地。

這一日,整個汴京城的娘子們十有八、九應該都要擠到這裏看游街,觀元樓更是一早就被定空,所幸聞安早早預定好極佳的位置,明舒托了她的福,也能在觀元樓上看自己阿兄人生中最風光的時刻。

傳胪大典都沒開始,整條街已經站滿了人,街兩邊的酒肆茶館也都爆滿,觀元樓的位子更是千金難求,早就坐滿汴京城達官貴人的家眷。滿樓的貴婦人、小娘子,都在一邊飲茶一邊閑談,一邊等着看游街。

明舒與聞安、殷淑君她們一桌,郡王妃今日也出來湊熱鬧,與相熟的貴婦人坐在另一桌有說有笑。茶過兩盞,明舒才和聞安、殷淑君兩人閑聊了幾句,旁邊就有人過來。

“這位想必就是陸娘子吧?”來的是個與她們一般大小的娘子,盛裝打扮,生得頗美。

明舒忙站起:“我是陸明舒,你……”

殷淑君笑了:“這位是工部尚書家的千金,盧三娘子。”

明舒便朝她行禮,她也忙還了一個禮,又親切地拉着明舒寒暄說笑了半天後才讓丫鬟奉上一方帕子贈予明舒。

“今日能與陸娘子結識是緣分,你我也談得來,若是陸娘子不棄,咱們日後也時常走動走動,一塊玩耍。這絲帕乃我一點小心意,權當你我今日初逢的贈禮,還請收下。”盧三娘子溫溫柔柔請她收禮。

絲帕不是什麽貴重之物,明舒道謝之後也就大大方方收下,與她約定日後一起玩耍,盧三娘子也就高高興興走了。

聞安見人離開,冷笑一聲:“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說着話她又靠近明舒,道,“新科狀元郎的好妹妹,我可告訴你,我與殷娘才是你正經的手帕交,你倘若被這些動機不純的莺莺燕燕迷惑了眼睛慢怠我們,我可是要生氣的。”

殷淑君也點頭:“就是,我們定不饒你。”

小圈子拒絕目的不純的人加入。

“哪有你們說的這麽誇張!”明舒喝了口茶,道。

聞安又冷笑:“那你等着瞧吧,今日可有你受的。”

明舒尚未領會,旁邊又傳來一聲:“可是陸家娘子在這裏?”

“……”明舒默。

這桌子附近的賓客開始絡繹不絕起來。

騎馬游街還沒開始,新科狀元郎的面還沒露,她這個狀元的妹妹已經收到了一大桌子禮。

看着堆滿整張桌子的手帕、串珠兒、香囊等女孩子送來的禮物,明舒已經察覺到她阿兄招的蜂引的蝶的威力了。

汴京這麽多的小娘子,都走迂回路線,都來讨好她,想做她的嫂子?

進京的時候她在陸徜面前說的笑話,突然間就實現了。

讨好了小姑子,才有機會接近兄長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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