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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磬音還當真沒有特意撐着不睡覺, 專門等明面夫君回來的意思。
就算是那苗太醫的醫德很有些問題,可齊茂行那麽大的人,不是小孩子了,現在這身上的毒也還沒到全身都廢了的地步, 只能癱在床上, 擺明着欺辱, 需要旁人時時照看的程度。
更別提過去解毒治病,這是齊茂行這個成年人自個的判斷與決定, 他們不過就是同居室友罷了, 遠遠沒有親近到,可以幹涉對方這麽重大事項決定的份上。
她自個吃完了晚膳之後,叫下面将齊茂行的那一份備好熱着,就自覺已經做到了一個合格室友的本分, 開始收拾洗漱, 準備睡下。
因為從上輩子帶過來的習慣, 她原本就睡的晚一些,今日又是剛來,連收拾帶整頓, 不知道是過了那個困勁兒, 還是新床鋪不适應, 當真換了中衣躺下之後,非但沒有困意,反而覺着越發精神了。
這要是在蘇府或者侯府,還能拉着月白石青聊聊天,打打雙陸之類,耗一陣子。
可她們今日才剛剛到了皇莊,她自個住的主屋倒是收拾妥當了, 石青月白兩個的隔壁暗間卻還一派空蕩着,再拉着陪她打發時間?
她自個舒服了,但兩個丫鬟一會兒回去就要睡的更晚。
因着這個,她沒有聲張,只叫月白給她留了燈燭,等着兩個丫鬟都按照慣例出去歇息了,便自個披了一件褙子重新坐了起來。
這個時辰,也做不了旁的,加上到了晚了,許多消遣的書卷筆墨之類都在箱子裏沒翻出來。
她轉了一圈,便只将剛從齊茂行長塌上搬下來的木案與棋盤重新擺好,抓了一把圓潤的棋子,一旁配着茶點,按着記憶裏的棋局,一下下的打出了一副殘局圖來。
她自小跟着祖父長大,棋道上自然是通的,除了畫之外,她最擅長的也就是棋,只是蘇老爺子曾說過,她的棋路過于循規蹈矩,卻并不如在書畫上另有靈氣,恐怕難成大器。
不過蘇磬音原本也沒有想過成什麽國手,她學棋純粹只是為了悅己,自個的興趣罷了。
棋道這事,若是當真上心了,是格外的耗時間的,蘇磬音還沒覺着自己琢磨了多久,屋外頭便傳來了木輪滾動的動靜。
擡頭看去,自然就是剛剛回來的齊茂行,在奉書的幫助下過了門檻,正對她要笑不笑,嘴角都像是有些抽抽般,聲音沉沉道:“我回來了,對不住,叫你久等了。”
聽着這話,蘇磬音也沒好意思說出自個并沒有等,她有些心虛地輕咳一聲,站起來迎了兩步:“辛苦了,我瞧着你面色都不太對了,可是解毒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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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茂行剛剛還在明面夫人面前平地摔倒,丢了那麽大的一個醜,因此進門之後,雖然心裏很是高興,但卻強撐着不形于色,作出一副波瀾不驚,泰然自若的模樣來,就是想表現出自個沉穩如山的一面。
沒料到這才剛說了一句,沉穩沒露出來,卻叫蘇磬音覺着他面目猙獰了?
“不,并不累……”
齊茂行心頭一跳,連忙低了頭,緊着手心連忙轉了話頭去:“你在忙什麽?可用過膳了?”
見他像是不願多提解毒的事,蘇磬音也就善解人意的沒有追問,點點頭:“嗯,用過了,也洗漱過了,剛擺了擺棋譜,你既回來了,我收起來也就準備睡了。”
別說對方還是個病號了,就只是單純的室友忙了一天,晚上回來了,身為一個合格的室友,她也不好再點着燈四處活動,影響人家休息。
分明什麽都收拾好了,卻偏偏不睡,只自個對着棋盤在這守着,見他回來,這才放心休息……
齊茂行聽着這話,卻是忍不住自個品出了別的意思來。
這麽一想,他原本就是勉強壓抑的雀躍,便再也忍不住了一般,嘴角都只高高的彎了起來。
蘇磬音倒沒留意,既然已經撞見了,她想了想,便披着衣裳出門,叫還守在外頭的奉書去把下頭備着着晚膳端上來,好叫齊茂行吃了再睡。
齊茂行聞言,便也只覺着心下越暖,面上也忍不住的越加溫柔起來。
奉書腿腳利落,幾句話裏就将晚膳提了上來,莊子上的膳食簡單,又是夜裏,也準備不了什麽山珍海味,不過一碗肉湯,幾張烤的酥脆的面餅用來泡湯吃,再配幾碟子時令的小菜罷了。
齊茂行跑了這一晚上,也早就餓了,并不挑剔,有自幼的教養在,雖也不至于顯的粗魯,卻還是風卷殘雲一般,不到一盞茶功夫,便吃了個幹幹淨淨,叫長夏将碗碟收拾起來給奉書送出去的時候,順道還端了牙粉和清水過來,連口齒都清幹淨了。
蘇磬音回過身後,見齊茂行雖然面上帶着疲憊,但精神卻很好的模樣,連眼眸子都亮晶晶的格外有神,食欲也比之前要強得多!
去苗太醫那解了一回毒,立馬就變得這麽鬥志昂揚了嗎?
見他這幅模樣,蘇磬音遲疑了一下。
她原本是想勸上一句,叫他不要病急亂投醫。
可他若是在那苗庸醫處能這般高興,在最後的時間裏獲得安慰,那她原本打算趕人回去的打算倒是不太好說了。
思量一瞬,沒想出結果,蘇磬音看看天色,決定把這個問題留給明天的自個,微微打個哈欠,便将方才琢磨了半晌的棋盤穩穩的端到了一邊兒放着,打算留着明日再想。
齊茂行的目光一直有意無意的看着屋裏的蘇磬音,見着她像是要走的模樣,緊了緊手心,便有些沒話找話問了一句:“蘇家家學淵源,棋藝定然也是十分精妙的。”
蘇磬音不以為意,只随口應了一聲:“不過尋常,二少爺也會棋?”
“會!”
齊茂行的眼睛越發亮了起來,認真擡頭道:“得殿下引薦,我的兵法武藝師從楊老将軍,棋藝也是老将軍一手教導的。”
楊老将軍,蘇磬音也知道,那是當初跟着聖太/祖打天下的人物,那時是天下聞名的少年小将,之後幾十年來身經百戰,用兵如神,細算起來,也是在幾年前才剛剛無疾而終,受陛下追封王爵。
而這位楊老将軍的棋藝,就與他的兵法一般的神鬼莫測,據說與他下棋,便好似與這位軍中殺神戰場相見一般,是決計沒有活路的。
齊茂行有幸師從這位老将軍,不論兵法還是棋藝,哪怕只學到老将軍的一兩分真傳,便都能稱得上一句出挑。
蘇磬音頗有幾分贊嘆:“原來如此,那我定是遠不及你了。”
齊茂行還有些躍躍欲試的模樣,上前道:“若不然,你我來一局試試?”
“不了不了。”
蘇磬音聞言卻是立即搖了頭:“我這人不愛與人對弈,就愛自個胡亂琢磨,一與人比試起來,心下就覺着發慌,原本三分的棋藝,幹脆一分不剩了。”
這話是真的,她可能是天生不适合搞對戰,一有人正而八經的坐在對面與她對弈,她就總是有一種莫名的在意緊張,心思也很難全心全意的放在棋局上。
這也是祖父一直嘆息她在棋道上難成大器的一大緣故。
不過後來見她自個打棋譜,便已是自得其樂,并不需要旁人,便也沒有再想法子改她這個毛病,只是随她去了。
因着這緣故,她收集了許多有難有易的殘局譜,都記在腦子裏,故意不去看解法,像這樣有空時,就自個擺起來慢慢琢磨,即便自個想不出破解之法,也覺得有意思的很,偶爾靈光一閃,想出了破局的棋着,就更是能連着高興好幾天。
齊茂行上前低頭,看了一眼被蘇磬音搬到了桌上的棋盤,果然說的沒錯。
他思量幾息功夫,便也看出了來源:“這棋局,可是天元殘局譜裏的第十二幅?”
聽到這話,蘇磬音倒是頗有刮目相看起來。
她剛擺的棋局,雖不算極難得一見的,但也能在這許多殘局裏一樣便看出來路,也已是十分的不易了,不禁有些驚嘆:“一點不錯,二爺當真是博聞廣記!”
第一次在蘇磬音這兒得了誇贊,齊茂行越發激動起來,只覺着胸膛裏又被什麽填滿了一般,一點點的鼓了起來,只叫他都幾乎有些飄飄然。
齊茂行黑色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他原本不是刻意賣弄的性子,但因着心下的這一股從未經歷過的感覺,卻又叫他有些欲罷不能一般,又推着輪椅上前一些。
“那棋譜上的解法其實并不是最好的。”
齊茂行的聲音清亮,話音剛落,手下也幾乎帶了殘影一般,在面前的棋盤上飛快的挪動了起來:“除此之外,其實還有兩種,你看,黑子若是落在此次,這樣……再這樣……”
“哎……”
蘇磬音一句話阻攔不及,便只能這般眼睜睜的看着齊茂行嘴急手快,硬生生的把三種解法都在她眼前清清楚楚的演示了個遍。
錯過了一開頭最阻攔的時機,後面攔不攔的其實就已經不重要了。
蘇磬音一言不發,沉默的盯着齊茂行,只等他侃侃而談半晌後停了下來,方才面無表情,聲無波動的開了口:“齊二爺果真厲害。”
“時辰不早了,您也忙了這一天,還是早些休息罷!”
“哪裏哪裏,不過雕蟲小技,不值一提。”齊茂行還未發覺不對,嘴角微微上揚,謙讓之後,聽到了蘇磬音的後一句話,面色越發明亮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齊茂行(自信):老實講,我覺得今晚自己的表現超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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