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血煞凝元（三）

穆玄說到做到，很快便抽空去看了房子，學校附近倒是真有不少價格便宜的平房，這些房主大都是在包子鋪開發區那裏預定了樓房，于是賣房湊錢買樓。穆玄不知道将來房價會瘋漲，他要買，只是因為自己和包小明需要一個窩。

他們已經正式開學，金秋九月被鋪天蓋地的卷子填滿，包小明自從下定決心學習後，努力得都有些脫相了。為了保證他的身體不受損害，穆玄不得不每日浪費真元助他調息身體。

穆玄利用周末和晚上的時間，終于确定了一處北京平。一百多平米的房屋以及一百多平米的院落，還是集體供暖，冬天無需兩人自己找煤燒火。要價八萬，穆玄不會講價，算了算買下後手中還有兩萬左右的餘錢，生活暫時無憂，便敲定下來。

唯一的麻煩就是房産證，穆玄也是開始和賣家協議買房時才知道這個事，成年的十八周歲仿佛一個高高的門檻将他卡住了。這個世界簡直太不合理，十八歲之前居然有好多事做不了，他和包小明無論誰都沒有自主權，穆玄又不想讓這房子落在包大伯的名下，思來想去，只有一個人适合做房主。

穆白已經超過十八歲了，雖然是個乞丐，但穆惜晨還是利用自己難得恢複年輕的時候，幫着穆白将身份證和戶口都辦了下來，不過不是在本市，而是在離L市較遠的B市，帝都戶口，鴻海會的手伸不到那麽長。知道這件事後穆玄很是詫異地看着穆白，一個遍身生瘡靠行乞為生的乞丐，居然有本事給自己兒子上帝都的戶口，即便穆玄還不甚了解這個事情，就算憑借前世經驗，他也清楚，俗世間一個國家的都城可是很難立足的。

穆惜晨自然明白穆玄的疑問，這老乞丐輕（裝）輕（X）地拍了拍膝蓋上的灰，故作淡然地說：“找了人的。”

穆惜晨是參加革命的英雄，自然有不少人脈，只是這人脈在他是老乞丐時絲毫沒用，壓根不會有人認出他。可當他不定期恢複功力時，只要妝扮得妥當一些，帝都自然有不少老紅軍是他的戰友，幫着給孩子上個B市戶口什麽，太容易了！

可惜他多數時間都是處在痛苦與折磨中，不然也不會過得這麽凄苦。當然，其實穆惜晨就算是遭受反噬，以他的能力，也還是可以讓自己和穆白過上隐士一般的生活的。不過穆玄理解穆惜晨的想法，他犯了天大的錯，需要贖罪，也希望他的誠心能夠讓穆白将來免受懲罰。越是窮困，他心中越是安寧。

穆玄恍然大悟，試探道：“雖然你口中說着自己沒錢，但應該給穆白留了條後路吧？”

老乞丐猶豫了一會兒，才勉強點點頭說：“倒是留下了點東西，以免我去了後穆白一直過這樣的日子。其實在B市我給穆白留了一間房子，還交了些保險，等我去世後，這些年會由保險公司代理人交給穆白。”

穆玄：“……”

那話怎麽說來着？穆玄回想了一下包小明平時的措辭，終于選出一個最恰當的來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卧槽！

簡直就是卧他一千個槽！穆惜晨求他時那副可憐的樣子穆玄還歷歷在目呢，什麽過得一日不如一日，不忍心讓穆白和自己一起受苦，希望有個人能幫助穆白照顧穆白，還說穆白是最好的雙修爐鼎，可以随便利用。

但真相卻是穆惜晨根本就是想利用他破解了長生鼎對穆白和自己的傷害，然後帶着兒子一走了之，跑到B市小房子裏過着吃香的喝辣的日子！

一時間穆玄望着老乞丐的眼神都不對勁兒了，果然這時間最為狡猾的便是人，即便是一無所有的普通人，也能給人使絆子。穆玄前生就這樣栽進了師弟的深坑裏險些沒能爬出來，現在又差點栽跟頭。

見穆玄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好，老乞丐趕緊咳嗽兩聲，将姿态放低，一團和氣地說：“咳咳，之前沒提起這個，是因為覺得似您這等高人是不在乎錢財之類的身外物的，怕說了污了您的清修。您看，我這一發現您缺錢，便立刻說了，這個，嘿嘿……”

穆玄冷冷瞪了老乞丐一眼後道：“不必解釋，解釋也不過是掩飾。我不會不幫你，但将來等我過了十八歲，穆白名下的房産都要轉我的名下。”

“這個自然、自然。”老乞丐連忙應道。

不過穆玄和穆惜晨心中都清楚，将來這些約定會不會兌現，都取決于穆玄此未來的實力，實力不濟，一切都是空談。

而如果能夠得到長生鼎，實力便是唾手可得。穆惜晨不知道空靈之體的奧妙，當然不認為長生鼎中那無匹邪惡的血氣還可以化為真元，對穆玄實力增長的估算也并不準确。

商定後，穆玄便帶着穆白回了租屋。包小明見他将一個全身上下散發着臭氣的乞丐帶回來，不由得放下筆捏住鼻子問：“穆玄，你帶回來幹嘛？”

穆玄完全不顧及包小明的意願，十分獨斷專行地說：“以後他就是咱們家的一員了。”

包小明：“……”

本來還很感謝穆哥一直照顧自己的，可是突然發現原來他只是喜歡往家裏撿人。咦？好像知道了什麽不該知道的秘密，怎麽辦？

帶着穆白進了洗漱間，扒下這傻子的衣服直接套上塑料袋讓包小明将散發着臭氣的衣服丢了出去。穆白光着髒兮兮的身子一臉迷惘地看着穆玄，不知道自己将會被怎麽樣。不過，他知道，這是好人，幫他出氣的好人，而且爺爺讓他聽好人的，他乖乖聽話就行。

将人從頭到尾用刷子刷了三次，才堪堪除去穆白身上的臭氣。直至此刻，穆玄方才看到穆白的真面目。

這個傻大個足有一米八以上，難怪乞讨時都只有穆惜晨一個在讨，而穆白則是去撿破爛，這種身材，還有誰會給他錢。他雖叫穆白，但常年在外乞讨曬出一身小麥膚色，膚下肌肉隆起，潛藏着無盡的力道。寬肩窄腰緊致有力的腰臀與長腿勾勒出一個力與美的弧度，就算不看臉只看身材，穆白都能騙來一大堆女生流口水。

穆玄一邊帶着挑剔的目光鑒定自己未來爐鼎的素質，一邊在心中唾棄自己。這等體魄，這等身材，就算被破爛的乞丐服擋住他也應該能夠看出端倪，只靠乞讨為生，能養出這麽人高馬大的兒子嗎！穆惜晨這些年自己或許是只吃百家飯，但穆白能長得這麽好，絕對不會是靠着行乞得到的那點食物，穆惜晨絕對給他開小竈了。

明明能過着優渥的生活，卻因為愧疚和畏懼放任自己流落街頭……

穆玄收回思緒，用噴頭将穆白臉上的泡沫沖下去，傻子還乖乖地閉着眼睛，背都被刷紅了還是一言不發，十分聽話。

水流滑過穆白好看的濃眉、濃密的睫毛、挺直的鼻子、盈潤的嘴唇，原本棱角分明的臉頰被水流染上了一絲柔和，如傻子的性格般乖巧。擦幹臉，睜開眼，柔和褪去，棱角展現，若是沒有那雙略呆滞的眼睛，穆白當真是劍眉星目俊朗無匹。由于心法作用，穆白與穆惜晨年輕時必定有八分相似，從穆白這裏，穆玄仿佛看到了幾十年前名震整個L市的風雲人物，古玩界的英雄，英雄界的專家當時的風采。

如此容貌如此才氣如此風骨，耐得住貧賤抵得住富貴扛得住威武，最終卻敗在了天人五衰壽數将盡上。古往今來，多少英雄最後都執迷于長生，終至走上歪路。

修真之道，便是讓人如此沉迷。

穆玄堅信，既然有神魔大戰，既然有徐福求長生，既然有一氣化三清的傳說，那麽這個世界就必定會存在着執着感悟天道的修真者。有修真，便有正邪，有正邪，便有征戰。

他曾經思考，為何L市十數年沒有靈氣，卻沒有修真者查探此處呢？

血煞凝元陣的出現讓他明白，不是沒有修真者，而是有人在暗中查探，卻一直沒能找到。

正如他之前查探了整個L市的建築尋找絕靈陣，卻始終沒能找到陣眼所在一樣，這個世界的修真者也一定是暗中查探了十數年之久，卻依舊沒有收獲。上古神魔大戰時遺留下的魔器，足夠讓絕靈陣完全銷聲匿跡。血氣與L市的靈氣一直在封印內征戰，封印不除，靈氣不顯。

就連穆玄本人，有着前世數百年的經驗，若不是遇到了穆惜晨，對絕靈陣也是束手無策，其餘修真者便更不用說了。

就算裕芳齋和鴻海會一直在拉攏識古懂古的人才，但修真者寥寥無幾，有時就算在同一個城市也可能終生不見。而就算拉攏了，如拓文那麽重要東西，在未能完全信任之前，又怎會給人看。

所以這個過程一定是很漫長的，可是偏偏，董明海在他出現不久後找到了能破解拓文的人。從他短時間內便布下血煞凝元陣，就足以證明，這人是個無所不用其極的邪派。

偏偏，是在他來到這個世界後布下血煞凝元陣；偏偏，是在他剛剛發現自己能夠直接吸收血氣後出現；偏偏，對他有恩的包氏夫婦被選中做了血佩中的亡魂。

用俗世間人的話來說，這就是命運。用穆玄的話說就是——

天道輪回。

他注定就是為了破解絕靈陣摧毀長生鼎解救L市數百萬生靈而來到這個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