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天蒙蒙亮,顧曦便支着身子起床,撩開帳簾,窗外一抹金光在天際蔓延,她披上一件藕荷色的外衫便起了床。

雖已是夏日,清晨倒是還有涼意。

涼風絲絲卷了進來,吹打在她白皙的小臉上,忍不住打了冷顫,睡在外頭榻上的春梅聽到動靜,頓時驚醒,她忙不疊起床,穿着碎花褲子進了內屋,見顧曦醒了,一邊吩咐外頭的小丫頭去倒熱水,一邊上前給顧曦束發打量着她的神色,“還早着呢,姑娘睡不着嗎?”

“睡不着了…”

暗沉的銅鏡裏映出一張俏白的小臉,神色間有幾分壓不下的虛弱和蒼白。

春梅瞅着十分揪心,她喊了一聲,丫頭們魚貫而出,很快将顧曦收拾妥當。

用了早膳後,天際大亮,到了請安的時辰。

顧曦喚上顧蘭一道去給老太太請安。

“姐姐今日怎的想着去請安?”顧蘭打着哈欠,挽住顧曦的胳膊。

顧曦如今晨昏定省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老太太拿病恹恹的她一點法子都沒有。

今日顧曦好不容易起得早來請安,順勢提出自己要出去散散心,老太太也沒駁她的意思,只囑咐叫人好生跟着。

顧曦應下了。

下午顧曦只帶了春梅出門。

馬車繞了半圈,到了長春街第三個街口,顧曦并沒有急着下馬車,而是掀開車簾望了望斜對面那個三層的茶樓。

應該是這裏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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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嵌在車簾裏,神情也變得木然。

真要見了他,忽然又有些後怕。

她人言微輕,家裏沒人給她做主,對方是王爺,又不能把他怎麽着。

腦子裏混混沌沌的,直到春梅拉着她下了車,她才緩過神來。

春梅将準備好的帷帽給顧曦戴上,遮住了容色。

主仆二人下了馬車走到對面的茶樓門口,

對方或許早注意到了她,待她們跨入門,便有小厮道,“姑娘,請随小的樓上來。”

木梯吱呀吱呀的聲音,一如此刻顧曦怦怦直跳的心情。

小厮将她們引到了三樓一個靠窗的雅間。

整個三樓再無他人。

顧曦掀開帷紗,一眼就看到了上次見過的內侍,神經瞬間緊繃。

那內侍看到顧曦,表情扭曲的抽了抽,還是很恭敬行了個禮,“姑娘,請吧!”

那夜被她踢得兩腳,到現在還疼。

內侍如今再次看到顧曦,都難想象,她如此嬌嫩柔美的姑娘,下手竟然那麽狠。

顧曦深吸一口氣,将帷帽扯下來遞給春梅,朝着那大開的門檻一步一步踏入。

春梅滿是擔憂,很想跟進去,內侍身子一閃,攔在了她跟前,順手把門也給關上了。

氣的春梅拿着那帷帽就往內侍頭頂一敲。

內侍氣的翻了她一個白眼,

他主子爺都沒打過他,如今被這主仆給打了!

春梅咬着牙踢了他一腳道,“狗東西,那夜是不是你給我們姑娘下藥?”

內侍頓時噎住,這事确實是他理屈,他崩紅了臉嘶了一聲,忍氣吞聲別過臉去,“好男不跟女鬥!”

“嘿喲!”春梅眼珠子瞬間瞪直了,咬牙切齒道,“你也算個男人?”

內侍:“……”瞬間覺得□□更疼了。

這邊顧曦進了雅間,雅間極為寬敞,中間用一八開的百花争妍蘇繡屏風隔開。

光線從窗口方向射過來,被屏風遮了大半。

透過縫隙,她看到裏頭有一道身影。

顧曦身子忍不住輕輕顫抖,

陳峙坐在案後煮茶,餘光掠到屏風外有一湖藍色的衣裙在翻飛,就知道顧曦到了,唇角忍不住一勾,笑了笑,“快些進來吧,怕了本王不成?”

屏風後的顧曦微微一愣,這聲音不太對勁,她深吸一口氣,不再遲疑,大步跨了進去,鼓起勇氣擡眸朝他看去,目光落在那張略顯邪魅的臉上時,瞬間呆住了。

不是他!

顧曦猛地往後退了兩步,滿目驚詫。

陳峙倒是習慣了姑娘見到自己害怕的神情,畢竟他長相有幾分陰鸷,狹長的鳳眼眯起,總給人幾分危險的氣息。

于是,他起身,略帶笑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溫和一些,“怎麽了?”

顧曦定定望着他,心跳得厲害,她手抓着屏風邊緣的紫檀木架,極力平複自己的心情。

不是他也好,如果是被這下藥的畜牲得逞,她怕是一輩子都沒法原諒自己。

她緩緩站直了身子,狠狠瞪向陳峙,

“你想做什麽?你三番兩次逗弄我,是何意?”

陳峙見她從一個失魂落魄的小鳥兒,變成一只兇巴巴的小豹子,覺得格外可愛,他神情散漫,甚至還有些意趣,“我想做什麽,你難道不清楚嗎?”他含笑問着,這理所當然的語氣,真叫人可恨。

顧曦氣紅了眼,

“你個混蛋,你試圖給我下藥,逼我屈服是嗎?”

“你跟畜牲有什麽區別!”顧曦咬牙切齒的罵着。

陳峙抿着唇,臉色微微一變。

他打出生到現在,還沒人罵過他。

顧曦是第一個。

“顧曦,本王耐心有限。”

見顧曦眼眶酸紅,很努力不叫自己哭出來的樣子,陳峙又略略有些心軟。

“好了,那夜的事是我錯了…”

顧曦聞言淚水還是不争氣的落了下來,蹲在地上低泣。

陳峙神色瞬間柔和下來,他走過來蹲在顧曦身前,伸出手試圖去扶她,卻被顧曦甩開,“你給我滾!”顧曦紅着眼喝罵了他一句。

陳峙面色陡然僵住,他耐心告罄,眼神頓時冷了下來。

“上次宮裏問的話,你想清楚了嗎?”

“什麽話?給你做側妃?”顧曦扶着牆站了起來,滿臉諷刺。

陳峙吸着氣盯着她沒吭聲。

這丫頭還真是個刺頭,不好拿捏,但還是有必要叫她看清自己的身份,“做正妃,你身份還差了點!”

顧曦看傻瓜一樣看他,這個男人還真是…當全天下的女人任由他挑呢。

陳峙看出她臉色的不屑,不由冷笑,“你難不成想入宮為妃?”

“我也不會入宮為妃,我誰都不想嫁!”顧曦狠狠瞪着他,一雙大大的眼眸紅彤彤的,明明兇巴巴地,卻瞧着跟個小鹿似的,格外叫人憐惜。

陳峙不得不承認,這個丫頭長得是真叫人失魂,倔強與那嬌媚融在一起,勾的人想去征服她。

他耐着性子道,

“除了正妻的身份,我什麽都可以給你,你跟了我,絕不會叫你委屈……”

顧曦氣笑了,以為她是個條小狗,勾勾手她就去了嗎?

“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我稀罕你的正妃側妃?”

既然不是他,多說無益,顧曦扭頭往門口跑去。

陳峙終于是黑了臉,對她纖細的背影喝道,“顧曦,你別給臉不要臉,本王想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的,你別逼我出手!”

顧曦霎時止住步子,她扶着門框眼淚滾滾而落,呆愣了一瞬,最終一腳踢開門,拉着春梅下了樓梯而去,再也不曾回頭。

主仆二人匆匆回了馬車裏,顧曦沖了進去,趴在軟榻上哇哇大哭。

春梅跟了進來,俯身過去拍着她的背順氣,急得不行,“姑娘到底怎麽回事?”

“不是他……”

春梅僵住了。

“這…不是五王爺,不是六王爺,會是誰呢?”

那晚那麽多王孫貴族,又都是适齡的男子,誰都有可能,偏偏那夜她也沒去,并不知道誰在場誰不在場。

春梅只覺得心頭沉沉,一下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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