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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皇帝匆匆來到前殿下方的院子。
便見大理寺卿,李元朗,荀青等幾位重臣皆在臺階下。
而院子正中,白發蒼蒼的盧國公跪在正中左側,而在他之右,這是被捆綁住的盧湘和一個侍女。
其他世家子弟及貴女皆在外圍候着,氣氛凜然。
顯然這一事牽扯過多,該來的不該來的全部到了。
內侍擡着一張坐榻放在臺階最上,皇帝撩了袍子,沉眉落坐。
大理寺卿将一手卷宗呈給皇帝,
“陛下,這是事情始末,請您過目。”
顧文佑跟着下了臺階,立在荀青旁邊,一雙鷹目死死盯着盧湘,他算是明白了,盧湘嫉妒皇帝喜愛顧曦,故而下此殺手。
盧湘可是太後娘家的侄女,顧文佑不知道皇帝會不會手軟,但是他此刻恨不得将盧湘碎屍萬段。
該葬身獸腹的,是眼前這個毒如蛇蠍的女子!
大理寺卿立在皇帝右側的臺階下,目光冰冷看向跪着的盧湘,“盧姑娘,事情經過剛剛本官已查明,你的丫頭也都招了,你可還有話說?”
盧湘頭發淩亂,面上的胭脂仿佛也被淚水暈開了一些,發白的面容顯得有幾分猙獰,她冷笑一聲,“我無話可說,既是做了,便認吧!”
“你個混賬!”
身旁的盧國公氣的喝了她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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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跪着的盧家子弟也一個個向盧湘投去了怨憤的目光。
李元朗是唯一被賜座的大臣,他锊着胡須壓着眉淡淡問道,“盧湘,你何故要治顧曦于死地?”
盧湘聞言冷笑了幾聲,她可不會說實話呢,萬一叫李元朗知道皇帝喜歡顧曦,李元朗可不高興壞了,立馬把顧曦送入宮中?
她不會叫顧曦如願。
她兩眼望天,肆無忌憚道,
“沒什麽緣故,就是看她不順眼!”
“放肆!”李元朗氣得不行,
盧國公聽了這話,也險些暈過去。
顧文佑眯了眯眼,眼神晦暗地盯着盧湘,一雙拳頭差點捏的粉碎。
李元朗扭頭起身對皇帝拱手,
“陛下,盧湘膽大妄為,必須嚴懲不貸!”
皇帝掃完那卷宗,遞給大理寺卿,緩緩擡起眼,冰冷的眸子連看盧湘一眼都沒有,而是落在了她身旁的盧國公身上,“盧國公,你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置?”
盧國公身子顫顫巍巍的挺直了一些,一張老臉瞬間蒼老了許多歲,含着淚拜下道,“陛下……老臣無顏面對您,也無顏面對太後,老臣不知湘兒因着愛慕陛下,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竟是想着殺人,是老臣之過,教孫無方。”
“誠然湘兒犯下滔天之過,不可饒恕…幸在顧家女娃并無大礙,老臣鬥膽請陛下寬恕一二,老臣定将盧湘送去城外尼姑庵,永世不得出來,讓她吃齋念佛替陛下和太後祈福,也為顧家女娃贖罪……”
皇帝聽了這話,不怒反笑,笑聲輕緩綿延,倒是叫衆人摸不準意思。
院子內衆人頭也不敢擡,大氣不敢出。
唯有顧文佑和匆匆趕回來的蘇少銘一雙銳利的眼眸,布滿了憤懑。
剛剛蘇少銘已經看望顧曦,若不是當年他帶着顧曦上山下海,練就了一身本事,顧曦今日難逃一死。
蘇少銘每每一想,五髒六腑都在抽疼,恨不得将盧湘千刀萬剮。
皇帝雙手撫在塌欄上,面色平靜開口,
“盧國公啊,顧曦能逃一劫是因她自身聰慧,稍有幾分武藝,否則此時已然屍骨無存,盧國公難道以為是盧湘手下留人?”
盧國公聞言唇角直抽,伏在地上,不敢吱聲。
“還是盧國公以為,顧曦命不值錢?”
顧文佑聽了這話,胸口郁結的氣稍稍順暢了少許。
盧國公卻是啞口無言,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皇帝面色無波,看了他少許,才将目光投在盧湘身上,冰冷的毫無一點生氣,“盧湘,朕給你一個機會,供出同黨,朕看在太後面子,寬宥于你的家人,你好自為之。”
盧湘睜大了眼睛定定望着皇帝,淚水橫流,不甘和貪戀在她眼底翻騰,此時此刻對上他冰冷的視線,盧湘才真正生出幾分後悔來。
她咬着唇,別過臉去,倔強的沒吭聲。
大理寺卿見狀,冷喝一聲,
“盧姑娘,你最好考慮清楚,你不怕死,可你父兄呢,你母親呢,還有你幼弟呢?你忍心看着他們為你陪葬?”
盧湘面色微微一僵,頓時心慌意亂來,試圖往皇帝跟前爬,“陛下,陛下,此事臣女一人做一人當,何故牽連家人!”
她以為皇帝最多處置她,怎麽着看在太後面子也該放過盧家人。
而她最多不過是跟王韻一樣,被送去尼姑庵過一輩子。
盧湘欲上前,被大理寺卿攔了一腳。
皇帝垂着眸,手指微微在扶手上輕輕敲打着,并不做聲。
這下大家都知道了,
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盧湘一顆心沉了下來。
她下意識的朝某個方向看了一眼,心下撲通撲通的,張了張嘴,正在猶豫着開口。
不料,蕭楚楚直接跪了下來,
“陛下,臣女有罪!”
與其讓盧湘指認,不若直接認下來。
李元朗聽了這熟悉的聲音,側眼朝人看去,确定是蕭楚楚,頓時兩眼一黑,差點蹦起來,“蕭楚楚,你糊塗呀!”
他指着蕭楚楚恨鐵不成成剛。
蕭楚楚淚流滿面,懊悔的望着李元朗,
“李相,小女子辜負您和兩位宰相的栽培,對不住您……”
蕭楚楚含淚果斷望向皇帝,
“陛下,是臣女,是臣女引誘顧曦入得山林!”
皇帝聞言仿佛一點都不氣,這些不相幹的女人還不值得他動怒。
他看向李元朗,笑如春風道,
“李相,這就是你為朕千挑萬選出來的皇後人選!”
李元朗一張老臉顯得繃不住,拄着拐杖顫顫巍巍跪了下來,“陛下,老臣有罪……”
蕭楚楚見狀越發哭的厲害,也懊悔自己的一時蒙蔽了腦子。
皇帝眼眸挑了一挑,再次看向盧湘,
“還有呢?”
伏在地上的盧湘,心咯噔了一下。
還有?
她面露驚愕,慌亂不堪,連忙垂下眸,身子打着哆嗦害怕極了。
皇帝已經漸漸失去耐心,眼眸冷結成霜。
“朕最後問你一次,還有呢?”
盧湘險些吓得暈過去。
院子上下衆人無不驚愕,
還有同黨?
皇帝是什麽意思?
大理寺卿赫赫立在上方,對着盧湘最後勸誡道,
“盧姑娘,你确定要為不相幹的人,置父母兄弟性命于不顧嗎?那個人是你什麽人,值得你為了他保全自己?”
皇帝也沉着臉開口,
“你別以為朕查不到,朕這園囿有多少野獸,均是登記在冊的,馴獸師也個個在檔,你以為朕不知道你們打哪弄來那野獸傷人?朕不過是看太後面子,給你和盧家一個機會而已。你想清楚再回答。”
一旁的盧國公拼命瞪着盧湘,
“你個孽障,還有什麽快說出來!”
盧湘哭着顫着擡眸,是啊,她為何要枉顧親人性命,她咬着唇,閉上眼,一行淚悄然滑下,一字一句道,“是六王爺,是他幫着我把野獸弄進園囿的……”
盧湘話音一落,四座皆驚!
如果牽扯到了六王爺,形勢便完全不一樣了。
事情性質也變了。
六王爺将野獸弄進來,目的不可能是在顧曦…而是….
大家悄悄瞄了一眼上方的皇帝,均是不敢往下想。
李元朗滿目驚愕,連忙四下找了一圈,目光落在荀青身上時,連忙催促道,“荀青,你還愣着做什麽,快去捉拿六王爺,不要叫他跑了!”
荀青神色凝重,連忙看向皇帝,皇帝面色無波點了下頭,荀青當下扶着刀立馬前去拿人。
這邊衆臣面面相觑。
怎麽處置這件事,端看皇帝一念之間。
明黃的身影靜靜坐在上方,似老僧入定一般,靠在扶手上,無聲無息。
院子裏落針可聞。
過了一會,唯有李元朗大着膽子,跪在那裏,輕聲喚道,“陛下,您看這事如何處置……”
皇帝幽幽睜開眼,再次看向盧湘,淡淡吩咐道,
“來人,賜酒!”
盧湘眼珠子瞪得碩大,直到此刻才意識到,自己與死亡竟是如此之近。
死亡的恐懼頓時彌漫在她心頭,她害怕的尖叫道,“陛下,陛下表哥,您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兩個侍衛抓住使勁掙紮的盧湘,內侍自內殿準備了一杯鸩酒,一步一步緩緩朝盧湘走來。
盧家人均面露恐慌。
內侍走到盧湘跟前,果斷捏着她的喉嚨給灌了下去。
盧湘起先還叫了一聲,到後來滿目瞪大,七竅流血,整個人跟一片葉子似的栽了下去。
在場貴女無不吓壞,均掩面低泣。
盧國公親眼看着孫女就這麽無聲無息死了,整個人癱坐在地上,目瞪口呆。
皇帝瞥了他一眼,淡淡開口,
“盧家長房子弟三代內不許入仕,由二房襲爵,盧國公,朕看在太後面子,保留你國公的封號,只是今後你需小心教導子嗣,切不可再犯。”
盧國公滿目瘡痍,顫顫巍巍拱手再拜,
“臣謝主隆恩!”
在六王爺被牽扯進來後,盧國公就知道事情沒法善了,如果皇帝把此事定性為盧家夥同六王爺行刺天子,那盧家滿門都不夠砍得。
此刻,他只能慶幸,皇帝不想把此事鬧大。
李元朗再問道,
“陛下,那六王爺如何處置?”
皇帝撩眼看向面色發怔的顧文佑,沉聲開口,
“将六王爺押回京城王府,幽禁終生!”
李元朗聞言緩緩點了頭,
“此事,交予顧尚書去辦。”
顧文佑擡眸,有些訝異于皇帝的安排。
論理這事得武衛處置,怎麽輪到了他一個兵部尚書?
還是皇帝想讓他給曦曦報仇?
不過顧文佑也很清楚,此事盧湘是主謀,那六王爺怕是協助而為。
他正疑惑着,皇帝忽然開口道,
“顧尚書,你上前來,朕有幾句話同你說…”
顧文佑心下狐疑,衆人也都看着他。
他立即上前,傾身到了皇帝跟前,皇帝湊近他耳語道,“顧尚書,曦曦初次入宮,陳峙觊觎她的美色,試圖下藥逼迫她委身…”
“!
顧文佑聞言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從腳底竄到眉心,他滿目睜圓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
他雙拳捏的骨節作響,在竭力的控制着渾身的暴戾之氣。
皇帝見了滿眼痛惜,繼續輕聲道,
“曦曦果敢,掙脫他的鉗制,卻闖入了朕的殿中……”
接下來的話他沒有說,可顧文佑全部都明白了。
他面色白一陣,黑一陣,巍峨的身軀竟是微不可見的顫抖了下,他沉默了許久,很努力的壓制住胸膛那一股戾氣,後退兩步,拱手道,“臣遵旨……”
随後他二話不說,轉身帶着自己的親衛直奔側殿。
皇帝在顧曦出事後,便下令封鎖住整個行宮,六王爺也無處可去,荀青帶着刀奔赴到他的宮殿時,六王爺泰然高坐。
顧文佑奔到側殿前方的白玉石臺上,就看到荀青壓着陳峙出來了。
顧文佑整個人跟一頭雄獅似的,越走越快,到最後急如風,兩步奔到陳峙跟前,一拳狠狠的照着他的鼻孔砸過去。
陳峙猝不及防,身子連連後退,撞到了身後的侍衛身上,最後倒在地上。
滿腔的鼻血汩汩而流。
顧文佑紅着眼跟獵豹一般再要上前,卻被荀青攔住了。
荀青擋在他跟前,一手撈住他半個身子,
“顧尚書,此處人多眼雜,,他到底是堂堂王爺,可別給那些禦史參你的機會,到了路上你想怎麽着便怎麽着!”
顧文佑咬着牙,緩緩的吸着氣,逼着自己平複胸膛翻騰的怒火。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就将面前這個人面獸心的東西給撕碎了。
他後退幾步,又恢複了平日那黑面将軍的模樣。
擡手示意道,
“來人,帶來鐵籠,将六王爺壓入牢車,回京幽禁!”
顧文佑的人從荀青手裏接過陳峙,直接把人塞入鐵籠,再帶去囚車上。
陳峙吐了一口血,猙獰的瞪着顧文佑。
而顧文佑呢,則擡眸看向清玉宮的方向,他一步一步朝顧曦的寝殿走去。
一顆心千瘡百孔,甚至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滿面淚痕。
他該死,他若是早些回來,,就不會有人欺負她無爹娘照看,他恨六王爺這等狼子野心,恨顧家人對顧曦和顧蘭的漠視,更恨自己,這麽多年醉心疆場,忽略了一雙兒女。
顧文佑腳步沉沉落在清玉宮側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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