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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裏頭顧芸聽到動靜連忙奔了出來,看到顧文佑臉色難看至極,頓時吓了一跳,“二叔,曦曦已經睡下了,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她這一夜守着顧曦。
顧文佑喉嚨酸澀,緩緩的擺了擺手,艱難地喘着氣,目光凝凝盯着內殿,沒有吭聲。
裏頭的顧曦眯了一會兒,知道外頭在審案,又見顧文佑去找皇帝,心中擔憂哪裏睡得着,一聽到動靜便醒來了,連忙從榻上做起來揚聲道,“爹爹是你回來了嗎?”
聽到那清脆又嬌柔的聲音,顧文佑眼淚瞬間奪眶而出,腦筋也跟着抽動了幾下,頭痛欲裂。
她一個小姑娘,無依無靠的,在皇宮失了身,該承擔多大的壓力呀。
顧文佑此刻的胸膛全部被悔恨和怒火填充,他擡袖擦了眼角的淚,大步入內。
顧曦已經披好了外衫,坐在榻上,由春梅護着,整個人乖乖巧巧的跟個小兔子一般。
顧文佑從屏風後走進來,一眼看到這樣乖柔的她,心裏就有點受不了,他走上前,坐在塌前的凳子上,伸出手摸着顧曦的腦袋,對上她清澈明淨的大眼眸,沙啞着聲音道,“曦曦,不怕了,爹爹會守着你,再也不會離開你,你也不用嫁人,就在家裏安安心心的呆着,是爹爹對不住你,爹爹以後哪裏都不去了,就守着你好不好?”
他心裏不是不氣,可那個人是皇帝,他什麽都不能做。
可什麽都不做,并不代表心裏咽的下這口氣。
他女兒不白白受這委屈。
顧曦聞言怔怔望着他,眼眶微微濕潤,長長的睫毛眨了眨垂下眸,眼淚自眼角滑出,頓時泣不成聲。
顧文佑什麽都知道了。
顧曦含着淚緩緩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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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文佑心裏難受的緊,她遭了那樣的罪,他這個做爹的卻才知曉,也沒法開導她,他默默坐了一會兒,揉了揉她的腦袋,擦掉眼角的淚痕,并沒有多說,只吩咐春梅好好照看她,便出來了。
楚恒依舊守在殿外,看到顧文佑出來,連忙迎上去。
“将軍!”
顧文佑到了他跟前,望向天際幽深的蒼穹,緩緩吐了一口氣,“楚恒,守着顧曦寸步不離,不許她出門,也不許任何人見她,哪怕是陛下傳召也不許,就說是我的命令。”
顧文佑丢下這話大步離開。
楚恒愣住了,讓他守着顧曦可以,可是什麽叫陛下傳召也不許見?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楚恒撓了撓頭,滿臉狐疑,他能攔住別人,可攔得住陛下?
不對,陛下為何要傳召二姑娘?
顧文佑這邊親自上馬,帶着一隊人押着陳峙回京。
而皇帝這邊将案子審的差不多了,最後看向跪在地上的蕭楚楚,冷笑了笑。
“李相,你說,該如何處置蕭楚楚?”
李元朗一張臉沒地兒擱,抹了一把額起身,
“全憑陛下處置!”
皇帝煞有介事點了點頭,半帶調侃的道,
“朕聽聞,蕭姑娘人還未當皇後,就已經有了皇後的架子,朕若是将你打二十板子再将你逐回江南,豈不委屈了你?”
蕭楚楚聞言躁得慌,連忙求饒道,
“陛下恕罪,是臣女糊塗,臣女無話可說,只是臣女也沒料到盧湘竟是要将顧曦置于死地,而且就算臣女不引她出去,盧湘也一定有法子……”
“哦……”皇帝歪了歪身子笑了,
“三位宰相日日誇贊你冰雪聰明,你會看不出盧湘想殺了顧曦?把她引入山林,山林裏有猛獸,你就這麽确定顧曦會沒事?想借刀殺人就直說,平日不是在朕面前裝坦然裝大度,裝的挺好的嗎?此刻怎麽就不認罪了?”
蕭楚楚面色一白,無話可說。
“你就是太聰明了,太知道怎麽樣能夠讨三省宰相的歡心,怎麽讨能朕的歡心。你以為自己做的滴水不漏,如果這一次不是你露出了馬腳,恐怕朕和三省宰相都要被你蒙騙,能孤身一人從江南來到京城,意圖謀皇後之位,又豈是泛泛之輩?”
蕭楚楚這下面色蒼白,也不再僞裝,而是面若死灰頹然坐在地上。
皇帝眼眸一擡,望向夜空,幽幽開口,
“諸位姑娘,婚事可不是算計而來的,是緣分,是父母之母,是媒妁之言,是二人心心相惜,算計來的婚事,得意了一時,得意不了一世,望謹記!”
“臣等遵旨!”
衆人齊齊下跪。
皇帝起身,仰天嘆了一聲,
“蕭氏女,打二十板子,逐回江南,終生幽禁尼姑庵。”
皇帝說完這話,轉身入了內殿。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蕭楚楚于茫然中擡眸,燈火通明的大殿中,金碧輝煌,只見他的腳步沉穩邁向那光芒當中,與她成天壤之隔。
她閉上眼,暈了過去。
天色漸亮,顧文佑押送陳峙到了一片水灘前,他打手示意停下,吩咐将士們去休息,獨自一人來到了囚車前。
顧文佑另外一位副将霍山知道主子的意思,擺擺手示意大家走遠些,當做沒看到的。
唯有他靜靜候在不遠處,盯着囚車這邊以防意外。
陳峙已然昏昏欲睡,一張邪魅的面容蒼白如紙,頭發混亂,鼻頭血跡凝固,顯得十分猙獰。
顧文佑也不知道打哪弄來了一些東西,毫不遲疑上前對着陳峙開始施暴。
陳峙痛苦的連聲音都叫不出來,匍匐在囚車裏毫無半點形象。
顧文佑在邊關多年,審問對方的俘虜和奸細很有一套,學的是西域突厥人的法子,渾身找不到一點傷痕,卻能叫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陳峙喘息之間,狠狠瞪着顧文佑罵道,
“你光往我這出氣算什麽,我承認,我确實想占有顧曦,可真正得逞的,扒了你的女兒,享受她的身子的是那位,你有本事找他算賬去啊!”
顧文佑聽了這話眼珠子快爆出來,當下拔刀準備刺去。
霍山發現了不對勁,趕忙沖過來抱住了他。
“将軍息怒,咱們一路上折騰他有的是法子,可千萬不能殺了他,否則您也要落罪!”
顧文佑渾身暴虐不堪,最後氣的丢下長劍,對着陳峙的身上狠狠揍了幾拳才松手。
陳峙口吐鮮血,奄奄一息。
晨光在天際撕開一道口子,照亮了顧文佑滿是紅血絲的眼。
他騎在馬上,沉沉壓着眉眼無神望着前方。
陳峙以為他真的不介意皇帝對他女兒做那等事?
即便情有可原,可顧文佑還是介意的。
皇帝特地把這事告訴他,目的何在,顧文佑心知肚明。
皇帝就是等着他同意顧曦入宮。
可他偏不。
這接二連三的種種,讓顧文佑越發确信,皇家無寧事。
他寧願顧曦過着柴米油鹽的日子,也不想她在刀尖上跳舞。
打定主意後,顧文佑神色清明。
行宮這邊得了皇帝诏令,上午收拾行李,午後開始啓程回京。
顧芸和春梅一起守着顧曦,顧曦迷迷糊糊睡了一夜,醒來時,見顧芸和春梅頂着兩對大大的熊貓眼,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們倆昨晚沒睡嗎?”
顧芸耷拉着眼皮,坐在塌邊無精打采道,
“能睡得着嗎?你是不知道外面翻天覆地了吧?盧湘被賜死,蕭楚楚被逐回江南,永不婚配,盧湘這一支三代不準入仕,而六王爺也被押送回京幽禁。”
顧曦聞言瞪大了眸子,牽扯到了這麽多人嗎?
顧芸半是擔憂,半是羨慕望着顧曦,
“曦曦,我瞧着,陛下對你是喜歡到了心坎上,否則能為了你不顧太後娘家人面子,給了這麽嚴厲的處罰。”
顧芸昨夜瞧着皇帝給顧曦撐腰的摸樣,越發覺得皇帝真的是高大英俊,令人景仰。
“曦曦,要不,你從了吧?我看陛下對你這心思,肯定不會放你回江南的。”
顧曦聞言失落的垂下眼眸,抱着膝蓋喃喃道,
“爹爹不許我進宮,我能怎麽辦?”
顧芸倒也不意外,撫了撫額道,
“二叔性子一貫我行我素,他堅定的事情誰也勸不住,聽祖母說,當初娶二嬸也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人家肖家嫌棄咱們顧家,可偏偏二叔一頭鑽進去,不肯出來。”
顧曦聞言被她逗笑了。
“好啦,不想那些不開心的事了,咱們收拾東西準備回去吧。”
下午,姐妹倆依舊同坐一輛馬車。
中途休息時,姑娘們都來顧曦跟前湊趣,擔憂她的傷勢,關懷她的不少。
現在大家幾乎也都看出來,皇帝對她另眼相待。
自然也不想得罪了她,先前那些嘲笑過她的,也都一一來跟她誠摯的道歉。
顧曦談不上原不原諒的,總之對這些人也不上心,随口也就打發了。
她除了出恭,晚邊幾乎沒下車。
而楚恒呢,遵照顧文佑的吩咐,對顧曦寸步不離。
顧曦不出馬車,他就守在外頭。
恰在這時,元寶親自來到顧曦馬車前,笑眯眯朝裏頭喚道,“曦曦姑娘可在裏頭?”
楚恒一看到元寶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元寶公公,姑娘在裏頭休息,請問您有何事?”
元寶拿着拂塵攏着袖子,笑着回道,
“陛下想請曦曦姑娘一道去用膳,給曦曦姑娘壓驚。”
楚恒神色一凜,
明白了,明白了,皇帝就是看上顧曦了。
難怪将軍那麽吩咐他。
可是楚恒能怎麽辦呢?
他硬着頭皮笑着道,
“公公,剛剛屬下聽說姑娘有些不舒服,所以不曾下馬車來,要不讓姑娘歇一會兒?”
楚恒說這話的時候舌頭都在打轉,他這是在抗旨啊。
一邊是将軍的吩咐,一邊是皇帝。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元寶聞言臉上的笑容瞬間就退去了,十分嚴肅的盯着楚恒,楚恒渾身冷汗涔涔,就在他頂不住壓力,差點要繳械投降的時候,裏頭傳來顧曦的聲音,“元寶公公,麻煩您替我謝謝陛下好意,只是我身子确實不适,待回京再向陛下謝恩。”
顧曦開了口,元寶能怎麽辦?
只瞪了楚恒一眼,扭頭離開了。
楚恒連忙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如果再來這麽一次,他鐵定扛不住。
皇帝那邊得到消息,也知道是顧文佑的意思,當下灑笑一聲,無奈至極。
返程極快,次日中午便抵達京城。
顧家上下得了顧文佑的吩咐,早早就候着了。
如今顧文佑給顧曦安排了一位教養嬷嬷,郝嬷嬷帶着□□的兩個小丫頭恭恭敬敬領着顧曦去給老太太請了安,又回了二房休息。
這邊六王爺被幽禁,在朝中掀起了一番波瀾。
宮裏的寧太妃知曉事情經過後,時隔多年頭一回出了寝宮,來到了太後寝殿前,跪在那裏肯求太後見一面。
太後知曉盧湘撺掇着六王爺意圖謀害顧曦,六王爺趁機攪合,目的何在,太後也清楚。
這一番變故,太後始料不及,一個急火攻心,便病下了。
太後不見她。
寧太嫔拿着先皇曾留給她最後一點念想,來到了太極殿。
皇帝猶豫了一下,宣她進來。
寧太嫔進了禦書房,頭也不敢擡,徑直跪在了正中,“罪人寧氏有一事求陛下。”
“說!”
寧太嫔神色寧靜緩緩道來,
“陳峙冒犯陛下,實屬罪有應得,罪人不替他辯解,只是他心中有魔,一路來嫉妒陛下比他有才幹,比他有本事,總是存一些妄念,若是将他幽禁不管,他日遲早會出事,自己送死不說,怕是會擾亂超綱。”
皇帝聞言眯了眯眼,淡淡看着她,
“繼續說下去。”
“所以罪人鬥膽懇求陛下開恩,準許罪人出宮陪伴他,壓制他心底的魔念,讓他向善,罪人向陛下保證,若是他今後有半點妄念或逾矩之舉,罪人第一個殺了他,絕不給陛下添麻煩。”
皇帝聞言眼底閃過一絲訝色,随後沉默的看着她,并沒有立即接話。
寧太嫔頭點地,靜靜等着皇帝的答複。
皇帝沉默了半響,手中的沉香珠子捏了一圈又一圈,“寧太嫔,朕又如何相信你的誠意呢?”
寧太嫔苦笑了笑,從袖口掏出一張小紙條呈上,“陛下,這是陳峙與罪人在宮內宮外經營的勢力,現在悉數交給陛下。”
元寶上前将那紙條接了過來,遞給皇帝。
皇帝看了一眼,面色毫無波瀾。
而元寶瞅見其中兩個熟悉的名字,頓時心驚肉跳。
這位寧太嫔果然是很有胸懷,這是棄兵保帥,徹底放棄掙紮一心求安穩的意思了。
皇帝只掃了一眼那名字,便知道寧太嫔這是和盤托出,不過他情緒并無太大的波動,“朕念在先皇面子上,網開一面,将你們母子幽禁燕雀山,若是再有任何妄動,格殺勿論!”
“罪人謝恩!”
寧太嫔連着磕了幾個頭。
旨意一經傳出,滿朝嘩然。
宗□□也不含糊,當日便把六王爺和寧太嫔及王府上下全部護送去了燕雀山,至此,六王爺一黨徹底歇火,朝中暗中黨附六王爺的人都悄悄收了手,一心調轉馬頭擁戴皇帝。
那一張名單,被皇帝久久壓在禦書房的暗格裏,除了元寶之外,誰也不知道,皇帝再也沒提這事。
他的江山穩若磐石。
回京後第二日,顧曦便去了蘇府,恰恰顧蘭也回來省親,蘇夫人抱着這個,摟着那個的。
知道顧曦差點死在行宮,吓得把她摟在懷裏不肯放,只覺得女兒在自己身邊才放心。
顧蘭氣色極好,看得出來婚後過的很如意。
蕭夫人心中不喜她,可到底聖旨擺在那裏,蕭夫人也不敢太給顧蘭臉色看,更何況還有蕭堯處處替顧蘭着想。
顧蘭這次回來,可以說是春風得意,還給蘇夫人帶了回禮。
待晚邊蘇少銘回來用膳,顧曦去尋他說話,蘇夫人便叮囑顧蘭道,“蘭兒,你的婚事也多虧你姐姐,可娘親瞧着你們二人似乎有一些芥蒂,到底是怎麽回事?”
顧蘭聞言面色羞紅,支支吾吾道,
“是女兒對不住姐姐……”
蘇夫人握住她的手,嘆着氣道,
“蘭兒,娘親又不能時常留在京城,在京中還是得靠你們兄妹三人相互扶持,血濃于水,你若是錯了,就去給曦曦認個錯,姐妹之間切勿心存算計嫉妒之心,爹爹跟娘親百年之後還不得靠你們自己,夫家再好,也得有自己娘家撐腰,若是連姐妹都不要,還有什麽意思呢?娘說的話你可明白了?”
顧蘭聞言微微愣住,久久回過神來。
是她心思狹隘,蒙蔽了雙眼。
“娘親教導的是,女兒這就去跟姐姐賠不是。”
顧蘭出了蘇夫人的院子,前往前院蘇少銘的書房,在外頭聽到蘇少銘和顧曦有說有笑的,心中不乏羨慕,可這一次,她壓下心中的酸楚,踏入書房,認認真真給顧曦認了錯。
顧曦神色淡淡看着她,并沒有接話。
她自打回京,對顧蘭掏心掏肺,自問一點私心也沒有,一心想彌補她,照料她,甚至為此搭進了自己的清白。
後來顧文佑回京,顧蘭那點狹隘的做法,要說顧曦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她之所以對顧蘭好,歸根結底還在于報答蘇家的恩情。
她與顧蘭本身感情并不算多深厚,最先也不過是她一腔情願罷了。
眼下面對顧蘭的道歉,顧曦心無波瀾,談不上原諒,只是不在意了。
不在意,不代表能繼續姐妹情深。
顧曦笑了笑,便揭過不說。
還有半月便要科考,蘇少銘也幹脆住在國子監徹夜苦讀,做最後的沖刺。
近來,中書令王琰和尚書仆射蘇瞬卿忙着科考一事。
唯有閑下來的李元朗,又開始操心皇帝的婚事了。
但是這一回他并沒有在皇帝耳邊唠叨,而是把矛頭指向了另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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