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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深秋的午後,陽光暖融融的照在窗棂上,太後那只白絨絨的白雪窩在禦書房的窗口曬着太陽,尾牙一搖一擺的,好不舒适。

元寶盯着那只白貓,後背都滲出了冷汗。

皇帝手指輕輕敲打在禦案上,清冽的目光不偏不倚落在蘇少銘身上。

少年身姿如玉,滿腹才華。

他與顧曦兩小無猜長大,他享受着她從小到大一路十五年來的喜怒哀樂。

從她言語中可看出,他們一家四口感情極好。

如果不是她陰差陽錯失身于他,是不是現在與她訂婚的就是他?

皇帝心裏堵得慌,他從來沒有嫉妒過什麽,但此時此刻不得不承認,一想起蘇少銘與顧曦朝夕相處十五載,他便嫉妒的發狂。

“蘇探花,過來坐!”

皇帝終于開口。

蘇少銘暗暗松了一口氣,君威莫測,剛剛皇帝那道視線着實逼人。

他走了過去,跪坐在皇帝身側,背部筆直,神情平靜。

皇帝側臉望他,驀然開口,

“跟朕說說曦曦小時候的事…”

蘇少銘微微一愣,“是…”随後又想了想,便準備撿顧曦小時候的趣事說,“曦曦……”

“蘇探花…”皇帝神色冰冷打斷他,

蘇少銘猛地驚醒,意識到這麽喚顧曦已經不合适,他後背立馬滲出一層冷汗來,“臣失言…皇後娘娘少時天真爛漫…”他連忙垂眸改口,“嗯,接着說……”

蘇少銘手心裏都是汗,逼着自己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來,“臣父母并不以閨閣之女拘束娘娘,上山下海,父親都愛帶着她…”

蘇少銘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卻半個字不提自己與顧曦的相處,只道他爹娘如何寵愛顧曦,顧曦在江南又是如何受歡迎之類。

皇帝臉色終究好看了些,灑笑道,

“你父母把她養得極好…”

比顧家好多了。

皇帝聽着顧曦那些趣事,心裏卻酸得很,他頭一次這麽嫉妒一個人,嫉妒這個人擁有顧曦的過往,而蘇少銘的反應很明顯的昭示着,他心裏還在意顧曦。

皇帝怎麽可能準許一個臣子觊觎自己的皇後。

“蘇少銘,你父親不日便會入京,你母親又在照顧皇後,後宅可有人打點?”

蘇少銘聞言,心咯噔一了下,這話是什麽意思?

一個念頭猛地從心底升起,蘇少銘唇角繃直,垂着眸道,“臣…會打點好。”

這話還能是什麽意思,是想讓他娶親,別老惦記着顧曦。

皇帝按了按眉角,暗道自己這是做什麽,嗤笑了一桑又問起了蘇少銘在翰林院的事,剛剛那劍拔弩張的氣氛總算是過去了。

元寶也默默的擦了擦額頭的細汗。

待蘇少銘一走,皇帝把玩着手裏的鎮紙,跟元寶說道,“你說朕這是吃的哪門子的醋?”

元寶聞言撲哧一尚α順隼矗

“陛下,容老奴多句嘴,您呀,也別怪自個兒,這男子一旦真心愛上一位女子,那是容不得的她身邊有任何其他人,吃岳丈醋的有,吃大舅子醋的也有,吃丫頭醋的都有呢,嘿嘿,這位蘇探花也算是陛下半個大舅子,您看他不順眼也正常!”

皇帝勾着唇觑了他一眼,

“你個老狐貍,倒是會幫着他說話!”

“咳咳……”

元寶忙低下了頭,他不過是想淡化矛盾而已。

畢竟這事往深裏想一點,難保不出事,好與壞,皆在皇帝一念之間。

皇帝卻是想着自己幾日不曾見顧曦,心裏想得慌,連忙埋首改奏折,“去告訴太後,朕有事不去用膳,将晚膳傳到這裏來,朕忙完晚上要出去一趟。”

“遵旨!”

元寶還能不知道他要去哪裏嗎?

自是替他安排去了。

蘇夫人這邊也得到小厮消息,說是今日蘇少銘被皇帝召見了,她不大放心,晚邊時回了一趟蘇府,就看到蘇少銘獨自一人在書房內喝悶酒。

蘇夫人揮退下人,嘆着氣走了進去,

“少銘…”

蘇少銘一口又一口往嘴裏倒着酒,最後長籲一口氣,起身擡眸笑着問蘇夫人道,“娘,你回來啦……”

蘇夫人卻滿臉憂愁,自己的兒子還能不知道他的性情,此刻定是難受極了,“陛下找你說了什麽?”

蘇少銘眸色一暗,緩緩搖頭,手按着那杯子又重新坐下,“沒說什麽,就問了曦曦小時候的事…”

“真的就是這樣?”蘇夫人狐疑盯着他。

蘇少銘沉默了,默然盯着茶杯沒吭傘

蘇夫人再次嘆氣,她一向聰慧,基本已經猜了個大概,“少銘,肖想當朝皇後是什麽罪名,你知道嗎?”

蘇少銘身子猛地一震,

蘇夫人知道這句話還不足以摧毀蘇少銘的心魔,

“娘再告訴你,曦曦愛極了陛下,一提起陛下,她眉眼裏都是笑,眼中閃着光…”

“娘你別說了!”

蘇少銘猛地起身,大步入了內室。

蘇夫人卻沒準備放過他,

“少銘,這錯本也在你,你到底是她哥哥,怎麽能喜歡自己的妹妹,你爹爹進京來,我們便把你的婚事定下來。”

蘇少銘躲在內室門後,這一回倒是沒有吭傘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屋子裏漆黑漆黑的,淹沒了他的情緒。

顧曦如今吃睡都不太有規律,心裏舒服的時候就趕忙多吃一點,難受就不吃。

白日她大抵能好受些,可倒是傍晚要用膳的時候,她心底的惡心一股一股湧上來,整個人憔悴不堪。

好不容易熬過了一個時辰,顧曦匆匆吃了點粥食,就裹着被子睡下了。

她懷孕後睡眠很淺,故而府中上下到了夜裏是再也不敢弄出一丁點兒動靜來,甚至院子裏還有兩個新派來的太監幫着驅貓趕雀。

皇帝穿了一身黑色的蟒龍服直接從圍牆躍了過來,徑直落在了顧曦正院的長廊上,郝嬷嬷正守在外頭,驀然瞧見皇帝身影飄然而落,再大步朝正房走來,登時吓了一跳。

也知曉定然是微服私訪,并不曾驚動他人,連忙跪着悄悄行了個禮,打了個手勢示意衆人避開。

皇帝入了正堂,掀開珠簾步入內室,就看到顧曦被裹着躺在臨窗的炕上小憩。

橘黃的燈光将她面龐映的柔和,她整個人鎖在被窩裏,只露出一張小臉,跟個乖巧的小貓似的。

春梅守在她身旁在繡花,瞧着像是在做虎頭鞋。

是給孩子的麽?

一想到孩子,皇帝神情溫和少許。

春梅聽到腳步桑扭頭一瞧是皇帝,也唬了一跳,忙下榻來,跪下行禮。

皇帝朝她噓了一桑坐在了顧曦身旁,忍不住将她抱入懷裏,讓她靠在自己身上睡。

或許是他身上的氣味很熟悉,顧曦并沒有醒,甚至臉上還挂着憨憨的笑容。

皇帝一邊抱着她,一邊輕晌蝕好罰

“皇後晚上睡得可好?”

春梅回道,

“娘娘有的時候安穩,有的時候說夢話…”

“哦,說夢話,說什麽夢話?”皇帝好奇問道,春梅害怕的望了皇帝一眼,

“奴婢…不敢說…”

皇帝聞言心裏微微一凝,

“你說,朕恕你無罪。”

春梅結結巴巴道,

“娘娘總是情不自禁喚着‘陳杞哥哥’……”春梅說完這話,立馬伏低請罪,“奴婢有罪,請陛下懲罰!”

皇帝的名諱可不是旁人能叫的。

皇帝聞言神色明顯一亮,

“果真?”

“千真萬确!”

春梅算是個聰明的,立即從皇帝語氣裏捕捉到了愉悅。

皇帝目光柔柔落在顧曦臉上,忍不住伸出手撫摸着她的面龐。

今日之所以急着來,就是嫉妒蘇少銘與她朝夕相處那麽多年,聽春梅這麽一說,心裏頓時美滋滋的。

他朝春梅擺擺手,春梅輕手輕腳出去了。

皇帝就這麽抱着顧曦,目光落在春梅還沒來得及繡完的虎頭鞋上,忍不住輕梢恍Α

孩子出來不知會是什麽樣。

顧曦感受到了溫暖的來源,忍不住環手抱住他,喃喃含着,“陳杞哥哥……”

皇帝的心霎時軟得一塌糊塗。

春梅說的沒錯,她還真是這麽喚他的。

這是在農舍時,他讓她這麽喚的。

只因聽她說起蘇少銘哥哥前哥哥後的,皇帝心底嫉妒的發狂,便讓她這麽叫他,哪知道她叫的極為歡喜順暢。

“我在呢,曦曦…”皇帝忍不住吻了吻她的耳垂,顧曦幽幽轉醒,映入眼簾的是那清俊的眉眼,一如在農舍那般溫和如玉,顧曦癡癡笑着,“我該不會做夢吧?”

皇帝噗嗤一尚Τ隼矗刮了刮她的鼻梁,

“沒做夢,是朕來了…”

顧曦神色頓時清明,

“真的是陛下來了呀!”

滿心眼裏都是他的摸樣,可叫皇帝愛極了。

“那陛下今晚不走了好不好?”

顧曦抱着他不肯放。

皇帝聞言心裏難受的緊,“好,朕抱着你睡…你餓了沒?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想吃…”

現在誰跟她提吃東西,她就恨誰。

她最不想聽的話便是“吃東西”。

顧曦不服氣瞪着皇帝,

那氣鼓鼓的樣子,叫人憐愛。

“好,那就不吃,朕都依你。”皇帝撫摸着她的發絲。

顧曦繼續抱着他不肯放,生怕他走了似的。

二人就這麽依偎着一會,皇帝主動提起了蘇少銘,“曦曦,朕今日見了你哥哥…”

顧曦依舊閉着眼靠在他懷裏,心裏又開始難受來,以至于第一時間沒明白皇帝的意思,等到默了一會,才想起什麽似的,連忙坐直了身子,“陛下,您還在生氣嗎?”

顧曦問的這樣直接,皇帝有些猝不及防,

二人對視了一會,皇帝神色還是微微有些發沉。

顧曦頓時明白了,她拽着皇帝的衣袖,

“陛下,您別怪哥哥了,那都是我的緣故…”

“從行宮回來,爹爹便想着把我嫁給別人,我急得不行,情急之下只能把真相告訴了我蘇家的娘親,只是未曾提那個人是陛下您,估摸着娘親跟哥哥無奈之下,為了保全我,又不舍得我真的常伴青燈,便想了這個法子。”

“即便我們沒有血緣關系,可哥哥怎麽可能真的是喜歡我呢,早不說晚不說,偏偏那個時候來求親呢,真的是為了幫我而已,陛下千萬別錯怪了他,否則我過意不去…”

皇帝又不笨,蘇少銘對顧曦有沒有情意,他難道還看不出來?

但是顧曦這番話卻着實讓他舒坦了。

顧曦并不知道蘇少銘對她是真心,只當蘇少銘是為了保全她的名傘

她神情坦蕩,可見她對蘇少銘無任何龐雜情感,這就夠了。

皇帝伸手将她抱入懷中,

“好,這件事朕不追究了。”

“嘿嘿,那陛下今晚陪着我好嗎?”顧曦又高高興興抱住他,皇帝長嘆一口氣,

“朕就擔心那黑臉岳丈不答應呀!”

顧曦:“……”

不過她為了留下皇帝,無所不用其極。

一會兒嘟着小嘴,神情低落的甩開他,“陛下,老話說一孕傻三年,臣妾記性也越來越不好了,若是陛下不留下來,明日清晨臣妾忘了陛下怎麽辦?”

一會兒又拽着他的衣角,在他懷裏仰着一張乖巧的小臉,可憐兮兮道,“陛下,臣妾晚上做噩夢,夢到臣妾被賊人抓走了呢!”

皇帝被她鬧得無計可施,當夜還真就歇在了顧府。

無邊的夜從蒼穹深處蔓延開來,像一張巨大的黑鍋将整個京城扣在其中。

報恩寺高塔的燈火不知何故,忽明忽暗,陣陣冷風刮了進來,将那高塔顯得越發肅穆陰暗。

此刻那高塔頂端立着兩個人,

一人身着黑袍,挺拔巍峨,

“準備的如何了?”

一穿着僧衣的老和尚躬身對那黑衣男子道,

“一切都妥當,只等您的令下!”

黑衣男子長長的衣袖卷入夜風當中,笑上緣糜屑阜終獰,“那就好,他們馬上就要大婚了,那我便送一份賀禮,相信這份賀禮一定會震驚整個大雍,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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