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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春曉的背影看上去就像是失去了什麽最珍貴的東西般無助,他這幾天在尹家在醫院受到的刁難立時間湧上明晉的腦海,為他感覺到心酸,兩步走上前,摟住尹春曉的肩膀,手掌在肩頭安撫的捏了幾下,輕聲道:“算了,我們也上去吧。”

尹春曉側過頭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不再理會遲小撈,轉身上樓,突然聽到身後一個因為壓抑而顫抖的聲音:“你就是這樣看我的?”

明晉的手還在他肩上,壓得很沉,尹春曉也無意跟遲小撈墨跡,只當沒聽到往前走。

後面的聲音提高了幾個聲調:“你他媽就是這樣看我的!?”

聲音未落,人已經飛快的擋在了樓梯口,遲小撈瞪着通紅的眼眶,眼睛裏卻是幹澀的,所以說人氣急就哭不出來了,只覺得挫火兒。

“是誰把誰當傻逼?快五年了,你從不提你的身世我特麽問過一句沒有?屁都沒一個交代去認祖歸宗誰都不瞞就瞞我,你把我當什麽了!?”

他越叫聲越大,粗噶了喉嚨像是被火燎啞了一般,“你說你争家産就去争啊,憑什麽把我遲小撈當槍使,你們一個個是大少爺光鮮靈醒,他媽的有種別私下幹些惡心人的龌蹉事啊!我遲小撈雖然沒個正經事兒幹也不比誰腌臜,你他媽小照片拍的溜,我他媽活該就被你糟踐!”

這話聽得尹春曉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又是心虛又是理虧,一個字都反駁不了。

明晉卻像是被人剝光後推大街上裸奔一樣,感覺字字都是針對他,剎那氣紅了臉,眼淚在眶子裏打轉,顫聲指責道:“你何必說這種話?你知道不知道曉曉這些天都守在醫院整宿的不睡覺,你現在一來就不分青紅皂白的說他,就不能體諒一下嗎?”

邊說着豆大的眼淚就落了下來,他是真氣,遲小撈的每個字就像是在打他的臉,一巴掌一巴掌的提醒他就算是走出那個鬼地方,永遠也抹不去那個污點。

“我知道你是氣我前天接了電話……這事我跟曉曉說過,可是尹伯伯病重,所有人都守在醫院,哪有時間去應付你呢,不能所有人都圍着你轉吧!”

明晉這樣一說,尹春曉才覺出遲小撈那番話裏的諷刺,明晉多淡漠一人啊,能被他戳得哭的跟孩子似的,心裏一疼,伸出手反抱住他,對遲小撈的話中就帶了隐隐的警告:“過去那些事就別再提了,你也想好好做人不是?現在有這個出人頭地的機會,就不要把這些話挂在嘴裏說,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樣不在乎!”

這話算是尹春曉給他的一個交代了吧?

望着并肩上樓的那兩個人,遲小撈覺得眼睛很刺痛,胸腔裏的一顆心也好像被穿了無數和窟窿,四處透風,比大冬天裏喝雪碧還透心涼。

他眨眨眼睛,挺直背脊也跟上了樓。

尹少陽和謝少在走廊上抽煙,看見一前一後上來的三個人,譏诮的一笑,撇過前面兩人,伸着脖子打招呼:“小麻子诶,別來無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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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小撈看見他就想吐,沒好氣的回道:“我有名字,麻煩您記清楚了,遲!小!撈!”

尹少陽和謝少對視一眼,随即流裏流氣的哈哈大笑,“你爹是有文化還是沒文化?敢起個再孬一點的名字麽?”

遲小撈咕哝:“個沒文化的山炮,NL不分的家夥!”他爹還沒入土,這逆子就笑得跟中彩票一樣,怎麽不下一道雷劈死他丫!

書房門被打開,方律師站在門口,“人都到齊了,請進吧!”

遲小撈跟在尹春曉後面進,才走到門口,方律師面帶歉意的說:“不好意思明先生,您不在繼承人之列,能在外面稍候麽?”

明晉的臉頓時一垮,下意識看向尹少陽求助,沒想到對他千依百順的尹大少卻把眼睛一翻,自個兒進了屋。

他可不是冤大頭,戴綠帽了還幫狗男男鋪床,他要讓明晉知道,尹家不管出多少個私生子,永遠都是尹少陽最大!

“你先去房間裏休息一下,等會我去找你。”

尹春曉的聲音那叫一個溫柔如水,神色裏還帶着幾分鹿死我手的得意。

明晉有些失落的點點頭,轉身和遲小撈擦肩而過。

還是大廳裏那些人,兩位老頭看來是見證人,一臉肅穆的坐在沙發裏,中年夫婦以長輩的身份,先就占了正中間的沙發,尹少陽掃了一眼,徑直走過去,夫婦兩人才挪出一個位置,尹春曉坐到了大班椅裏,遲小撈挨着方律師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方律師見人到齊了,拆開蠟封的遺囑授權書,先按規矩做了保證授權書公正性的宣誓,然後按照上面的條目進行宣讀。

“……将所持尹氏集團的45%股份和xx山特一號物業交由長子尹少陽繼承,個人名下白帝傳媒有限公司由次子尹春曉繼承,本市xx花園和xx華庭兩處物業贈于幼弟尹繼韬,最後一份是尹先生在意大利佛羅倫薩購置的産業,将悉數委托遲小撈先生為代理人,作為委托代理費,将在公證結束後合同生效時提前預付酬金人民幣十八萬元整。”

方律師合上卷宗喝了口茶,然後環顧在座的各位,準備着進行解答。

通常情況下,遺囑大略宣讀完畢後,繼承人需要一定的時間來消化,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紅刀子白刀子滿天飛這種血腥情況也是有的,方律師早已經見慣了。

果然,首先是最沉不住氣的女人質疑他的專業素質和職業操守:“你是不是搞錯了?大哥只有我老公這一個兄弟,這些年為他風力火裏去,怎麽可能只給我們兩處房産?把遺囑拿來給我檢查!”

“尹夫人稍安勿躁。”方律師應對得宜,不卑不亢的淡淡道:“遺囑上面還有附加條款,是尹先生和委托人之間的私下條約,所以遺囑暫時不能公開。”

“怎麽可能,你可別打着法律的旗號蒙我!”尹夫人尖叫着的站了起來。

方律師仰頭看着她,鏡片後的眼睛睿智沉靜,透着對于無知人的淡淡悲憫,“您如果有任何異議,可以先詢問兩位見證人,或者通過法院上訴。”

尹繼韬橫了一眼自己的老婆,估計也覺得丢臉,沉聲斥道:“你給我坐下!”

尹少陽一直都歪着嘴,對于遺囑分配他沒有什麽異議,只是很好奇他爸爸竟然不聲不響的在佛羅倫薩置辦了産業,“方律師,我想問一下,佛羅倫薩的産業,包含些什麽。”

方律師推推鏡片,意有所指的說道:“這些在宣讀附加條款時,我會再作解釋。”

這話很明顯了,首先該出去的就是那夫婦二人,尹少陽老早看不慣這對好吃懶做的寄生蟲,揚起眉毛道:“小叔和嬸子,我就不送了。”

女人看了一眼旁邊的尹春曉,有些不服氣,指着他問方律師:“也有他的份?”

方律師含蓄的點點頭,夫婦兩人氣吼吼的走了出去。

尹少陽敲敲桌面,“開始吧!”

方律師看了遲小撈一眼,清了清嗓子,“先來說說尹先生在佛羅倫薩那處産業的大概市值,根據尹先生生前,也就是一年前,請意大利聯合信貸銀行評估的數據統合是一億八千萬歐元,折合人民幣是十三億。”

遲小撈抽了一口涼氣,險些嗆了老肺,眼前止不住奔出無數金燦燦的鋼蹦兒,好像喜馬拉雅山崩塌一樣朝他嘩啦拍了下來,他天崩地裂的想起,這是一個巨坑,爬不起來的巨坑,不行,不能為了十八萬酬金就把自己給賣了!

“我拒絕!”

這話一出,幾人齊刷刷看向他一眼。

人人面色各異,尹春曉眼中是審視和剖析,他認識的遲小撈不是個不會動腦筋的傻子,十八萬讓他攬下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他當然要拒絕。

尹少陽瞪了他一眼,罵罵咧咧的說道:“拒絕個屁呀拒絕!先把剩下的聽完你丫再放屁,再耽誤時間我削你!方律師,你接着說!”

“遲先生先不要急,這份委托協議是有時效的,為時三年,第一條附加條款是,尹少陽先生和尹春曉先生不得在公衆視野中發生争執或者肢體碰撞,超過三次遲先生有權将財産全部捐獻!”

遲小撈的嘴長成了O型,聽起來好像很揚眉吐氣,但似乎又有點玄。

“二、以三年為期,尹少陽和尹春曉先生不管那一方結婚,都可以提前得到一半的産業,這一條裏的附加條款是:尹少陽先生的伴侶必須是女性……”

“噗——”

旁邊一個老頭忍不住笑出了聲,尴尬的壓壓手:“你們繼續,繼續!”

“尹春曉先生的伴侶可以為女性且沒有指定限制,如果是男性,必須為……”方律師頓了下,看向遲小撈,接着道:“遲小撈先生!”

這下是尹少陽樂了,笑得那叫一個快意恩仇,就差滾地上溜兩圈了。

遲小撈也覺得可笑,笑得眼眶子發熱,并不為別的,尹春曉的表情太搞笑了,現在才發現,一個人的五官可以扭曲到寫滿了中華字典裏最極端的詞彙——鄙視、痛恨、失望、悲憤、以及無地自容!

要是帶了鏟子,遲小撈定要挖個洞把他給塞進去然後填平了,無地自容個毛呀!你特麽看在錢的面子上就算是能屈就我他娘的還不願意呢!

“三、三年內如果任何一方違背了條款二,所有産業自動劃歸信托基金。”

“四、三年內如果任何一方沒有經過法定程序結婚,六年後所有産業過戶遲小撈先生作為感謝。”

方律師讀完,看向沉默不語且神情各異的幾人。

最後一條讀完,尹春曉看着遲小撈的表情已經是無法形容,他真想不穿遲小撈究竟做了些什麽,竟然讓那個老頭定下一份這樣匪夷所思的遺囑,老頭将他放逐在外面不聞不問十年,現在又用這種方式侮辱他

這地方一分鐘也待不下去了,尹春曉豁然站了起來,看也沒看遲小撈一眼,拉開門走了出去。

書房的對開門轟然關閉,尹春曉的身影在遲小撈模糊的餘光中消失,那扇門就像是他和曉曉之間再也無法逾越的藩籬。

恍惚中聽到一聲輕喚,他回過神,書房裏的人已經只剩自己和方律師。

“尹老先生的這個委托不是強制性的,遲先生可以考慮一下,給你半個小時時間,然後告訴我結果,可以嗎?”方律師聲音溫和,說完鼓勵的一笑,起身走了出去。

不一會門被敲響,還沒等回應,老王就推開了門,端着一盞熱茶進來了。

“這是菩提蜜茯磚茶,不算很甜,潤潤嗓子吧。”老王放下茶,在對面坐了下來。

他進來不會只為了送一杯茶,遲小撈心想,看來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是難得推脫了。

茶味很清淡,一口抿下去五髒六腑都似乎被捂熱了。

“老爺一直身體就不好,我跟了他十五年,尹家的家事我算是比較清楚的了。”老王的開場白很直接,“老爺生前交代過,尹家的事有必要讓你做個了解,所以有些私密的事,我就言無不盡的給遲先生說一下吧。”

遲小撈吸了口氣,現在是騎虎難下,他只能選擇聆聽。

“小少爺其實并不是私生子,他在七歲時才被夫人負氣帶走,那時候是大少爺被送到這個家的第三年。”

這麽說尹少陽才是私生子?

見遲小撈做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老王笑道:“大少爺的媽媽和老爺年輕時在老家認識,老爺那時還沒發跡,大夫人家裏很有錢,所以不同意他倆的事,老爺背景離鄉來了這裏,再後來回去找大夫人,被告知已經嫁了人,就這麽陰錯陽差的錯過了,大少爺十二歲時被大夫人家的親戚送到了這邊,老爺才知道原來有這麽個兒子,大少爺的媽媽那時候已經過世了,姥姥姥爺也想通了,給他準備了一大筆錢,老爺後來做生意遇到困難,就是靠這筆錢渡過的難關,所以尹家的家産就必須是大少爺繼承,老爺對他的要求也就比對小少爺高出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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