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在看星星

吃完晚飯，婦人收拾碗筷下去洗了，阿牛跟莫寧坐在院子裏乘涼，有一句沒一句地搭着話，小娃兒很乖巧地趴在莫寧的身上，粉嫩嫩的小臉蛋也不見一絲表情，只是微微仰着腦袋，一言不發地盯着天空看，莫寧笑了笑，輕輕地摸了摸他的腦袋，輕笑着問道：“陌陌在看什麽？”

小娃兒搖搖頭，想了想，又點點頭，莫寧覺得有些好笑，就聽見小娃兒奶聲奶氣地說道：“……陌陌在看星星。”

“星星？”莫寧有些汗顏，擡頭望向黑漆漆一片的天空，禁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難道已經老眼昏花到連天上是否有星星都已經看不出了嗎？

倒是阿牛，聽了小娃兒軟綿綿的話語之後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小娃娃看的是哪裏的星星，怎麽我看不見呢？”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捏了捏小娃兒粉嫩嫩的小臉蛋。

本來只是打算逗一下小娃兒的，可惜阿牛是個粗人，下手也沒個輕重，很快小娃兒的小臉蛋就紅了一塊，在小娃兒白嫩的臉蛋上顯得格外的清晰，饒是阿牛這樣的粗人，也不由得有點不好意思了，悻悻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暗嘆自己果然不适合跟小奶娃這種脆弱的個性打交道啊！

小娃兒雖然吃痛地微皺了皺眉，但因為遵循着他爹往日的教導，所以也僅僅是皺了皺眉而已，很有禮貌的沒有甩開阿牛的手，而是等阿牛說完之後，一本正經地對阿牛說道：“爹以前教過陌陌的，星星一直都在天上，只是有些時候被烏雲給擋住了，不過只要我們堅持的話，遲早還是可以看到的！”

看着小娃兒那一本正經給阿牛說教的模樣莫寧就覺得有些好笑，但是好笑過後，他卻不禁有些感慨，從小娃兒偶爾說出來的話中，他可以非常地确定，小娃兒絕對是非常地尊敬他爹的，甚至是到了只要是他爹說的話就一定對的地步了，想到這一點，他的心裏就不由得發虛了，鸠占鵲巢這種事情雖然不是他的本意，但是最終的結果還是他占了別人的身體，他甚至有想過，會不會是因為他占了這人的身體，所以這人才會因為那一摔而一命嗚呼的？

真的，不去想的話還沒什麽，可是一旦想深入一點的話，心裏就止不住地有些發慌，而且他對這個身體的一切都一無所知，根本不知道這個身體認識的究竟是什麽人，現在他的身邊是小娃兒還好，小娃兒單純，比較好糊弄，但是如果以後被這個身體以前認識的人遇見了，他就不敢肯定究竟還能不能那麽輕易糊弄過去了，雖然借屍還魂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情不見得每個人都相信，但是他現在是在非常迷信的古代，若是被人當成了鬼怪來對付那就更慘了！

想着想着，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前途真的是一片黑暗啊！

“阿寧、阿寧——”

“呃？”莫寧恍然間回神，就看見小娃兒跟阿牛都一臉擔憂地看着自己，他愣了一下，就聽見阿牛帶着擔憂的聲音說道：“是不是腳痛到受不了了？我剛才叫了你好幾聲你都沒應。”發現莫寧在發呆，阿牛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莫寧腳上的扭傷，以為他是痛到失了神。

小娃兒雖然沒有出聲，但是從他緊緊拽着莫寧衣袖的小手，還有他看着莫寧的眼神中都可以看出，小娃兒也是很擔心莫寧的，他沒有忘記他爹剛剛上完藥之後慘白慘白的臉色，小嘴唇抿得緊緊的。

“呵呵……”莫寧咽了咽口水，有些幹巴巴地笑了兩聲，“沒事啦，我剛才只是在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而已，沒什麽事的。”

“沒事就好。”聽了他的話阿牛不疑有他，點點頭，停了一下又說道：“不過要是有什麽不舒服的話記得要說出來，不要硬撐着。既然你叫我一聲大哥了，那我就應該要照顧好你了。”

“謝謝阿牛哥，我會的。”莫寧很感動，這種絲毫沒有雜質的關懷是他在現代的時候很少遇到的，幾乎可以說是從沒有遇過，第一次被人這樣關心着，他感動之餘也有些不知所措了。低下頭，正好看見小娃兒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瞬也不瞬地看着他，小手依舊緊緊地拽着他的衣袖，不知道怎麽的，明明小娃兒臉上沒什麽表情的，他卻愣是從那張粉嫩嫩的可愛臉蛋看出一絲關心。

他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小娃兒的腦袋，小娃兒乖乖地任由他摸着，微微眯了眼，那模樣就好像一只正在主人手下享受着的貓一樣，慵懶而舒适。

這時婦人洗完碗筷從廚房出來了，一眼就看見了正坐在院子裏乘涼的大人小孩，一邊将濕漉漉的雙手在腰上的圍裙擦着，一邊笑着走過去。

莫寧聽到聲響轉過頭來，阿牛嫂笑着招呼他，“阿寧，洗澡水已經燒好了，要不我先去給小娃娃洗澡吧？”她這樣說着，萬分期待的眼神也落在小娃兒的身上，莫寧會心一笑，知道婦人是真心喜歡小娃兒的，剛想答應了了婦人的心願，卻不料小娃兒将小身子往他懷裏一縮，奶聲奶氣說道：“……陌陌要跟爹一起洗澡。”

“呃？”莫寧愣了一下，低頭看向小娃兒：“陌陌，你剛說什麽？”是他聽錯了嗎？他剛才好像聽見小娃兒說要跟他一起洗澡……

他微微困惑地皺起眉頭，他是個孤兒，從來沒有跟自己的父親相處過，自然是不清楚父子之間是怎麽相處的，但是小娃兒剛才說了要跟他一起洗澡的，難道父子都是一起洗澡的嗎？

敏感的小娃兒聽出了莫寧聲音中的驚訝，在看見莫寧微微皺起的眉頭後更是以為莫寧在抗拒跟他一起洗澡，于是可憐兮兮地看了他一眼，頗為委屈地垂下嘴角，小小聲說道：“……爹不願意跟陌陌一起洗澡嗎？”聲音更是委屈。

“……”于是莫寧沒轍了。顧不得心中的疑惑，他馬上應承道：“爹怎麽會不願意跟陌陌一起洗澡呢？爹自然是非常願意的！”

于是小娃兒笑了，嘴角微微勾起，小小的弧度看上去竟隐約有些狡詐的意味，“……爹真好！”伸出小胳膊緊緊地摟住莫寧的脖子，“以前爹都不讓陌陌跟爹一起洗澡的！”

莫寧：“……”

——所以，他是被小娃兒擺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