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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有汜看着桃不換手中的鹽引，沉默半晌，還是接過來。

雖然明明知道這是假的，可問題就在于連姜有汜都看不出僞造的痕跡。

桃不換道：“放心吧，上面的字跡、印戳我都仿得如假包換。就算鹽務史本人來驗證我都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姜有汜望着桃不換，的确一臉淡定，自信滿滿的模樣。

單是這兩日接觸下來，她就發覺傳聞中的新銳水字輩刺客首領并非浪得虛名——

桃不換的武功高、會易容、會變音、會醫學、會風水，如今還會仿造……看來真的沒有什麽是她不會的。

不對——

桃不換唯一的弱點應該是不愛讀書，她不懂詩文。

她知道桃不換自小聰慧過人，但若沒有買骨樓的特意培養恐怕桃不換還不能像現在這樣「多才多藝」。

買骨樓，如今世上除了皇宮之外最神秘的地方，一個刺客組織居然能夠在朝廷的治理下如此明目張膽，朝廷卻拿它無可奈何，實屬罕見。

如今鹽引到手，姜有汜卻不着急直接回徐府，而是領着桃不換往越州州府衙門逛了一圈。

桃不換第一次不用僞裝他人，大搖大擺地跟着姜有汜拜訪州府。

看着門口的衙役在見到了姜有汜的官牌之後卑躬屈膝的模樣，桃不換忍不住一直在偷笑，一直走到了後堂等着州府李文宣抽空來見姜有汜。

“你不是不想驚動地方州府嗎，為何來這裏而不是回去找徐三娘繼續買鹽？”

桃不換打量州府衙門的布置，牆壁上是幾幅功臣圖，她的目光忽然定住，在一個面部黝黑、穿着铠甲的畫像前停下。

姜有汜順着她的目光望着那幅畫，鎮北大将軍桃煥北曾是赫赫有名的武将。

但當今聖上重文輕武，幽州一戰，鎮北軍全軍覆沒，聖上追封之後便不再提桃煥北以及鎮北軍，如今看守幽州的幽州太守也是個文官。

越州州府李文宣把桃煥北的畫像挂在此處，可能是由于個人崇拜，但無意中引起了桃不換這個遺孀的追思。

姜有汜看着她一動不動的背影道：“自從我們從徐三娘府中出來後便一直有人在跟着我們，這人顯然是個生手，所以我刻意放慢了腳步讓他跟上我們。

但我手頭上忽然多了鹽引，即使你可以仿造得栩栩如生，可如果不來州府一趟恐怕難以叫人相信這鹽引是真的。”

桃不換大大方方坐到其中一張楊木椅上，“你不是說不想直接牽扯州府，現在你就不怕直接見到李州府？”

姜有汜看着她的坐姿，覺得不雅，走過去盯着她翹起的二郎腿用目光迫使她把腿放端正了，然後道：“每到月中李文宣都在城外布置防務、進行巡查，他今日應當不在府中。”「你倒是算無遺策」”桃不換在姜有汜面前豪不吝啬誇贊。

姜有汜又坐了一會兒，道：“時候不早，我們再去找徐三娘買鹽。”

徐府……

假「徐三娘」沒想到這兩個人居然這麽快就去而複返，原本說要不見，卻聽說這次将有汜已經拿來了足夠的鹽引。

沒有鹽引不能販賣官鹽，如今鹽務使新喪，照理說州府接管沒有這麽迅捷，無法給出新的鹽引，這姜公子是何來路，為何能這麽快拿到鹽引？聽完派去跟蹤的人回報的信息，假徐三娘擰了擰眉。

姜公子直接去了州府要了鹽引？越州州府李文宣出了名的循規蹈矩做事古板，姜公子用了什麽辦法讓這個老古板松手？

既然對方已經拿着稀少的鹽引上門拜訪，假徐三娘便入到了後院，站在一處僻靜的院子裏，停在門前，提高聲音問：“夫人，那二人去而複返，說是已經拿到了足夠的鹽引，想要買鹽。”

屋子裏傳出來一虛弱的聲音：“你去探探虛實，賣出多少鹽不重要，重要的是問出這鹽引的來路。”

“可是夫人，難道我們又要受制于人？”

“作為女鹽商，我們何時何地不受人制肘？既然這位姜公子有辦法，我們就先聽聽他的辦法再作決斷。”

“是……”假徐三娘不情不願道。

姜有汜這次依舊在戲臺前等着，只不過天已經暗了，灰蒙蒙的一片，瞧着戲臺上光線不明，更加晦暗，就算是有人在陰影裏躲着她都無法察覺。

“我總覺得這戲臺有點古怪，但又說不出具體哪裏古怪。”桃不換抱臂靠着柱子，盯着院中戲臺道。

姜有汜也望了眼戲臺，這戲臺的确比周圍的地面高出幾寸，徐府娘子即使再喜歡戲曲，總不至于這麽大手筆在家裏建造這麽大一個半開放式的戲臺。

這一次「徐三娘」很快便來了，她已然換了一套裝束：“姜公子，聽說你已經準備好了鹽引？”

姜有汜點頭，“雖然鹽引已經準備好了，但是銀子卻有點不足。我今晚來先下定金，以免等我籌集銀子的時候你們的細鹽被別人買走。”

「徐三娘」接過鹽引，細眯着眼睛反複查看。

見她認真的樣子，姜有汜瞥了一眼身邊的桃不換，深怕這鹽引上會有外行不知道的記號。

但桃不換卻絲毫不緊張，而且還有閑心沖着姜有汜單眨眼，抛了個調皮暧昧的眼神。

“公子能否告知這鹽引的來路？”假徐三娘問。

姜有汜摸摸下巴，為難道：“實在抱歉，這不便透露，你只要知道這是真的，非偷非搶。

再者，鹽引這麽重要的東西，我既然敢拿給你，就一定能夠保證它真實可靠。”

“既然如此，我便收下公子的定金和鹽引，公子要多少貨，定下日子來取便是。”

假徐三娘回身接過管家手裏的一張紙，上面已經寫好了內容畫了押。

“這是字據，等公子籌到足夠的銀兩便可來取貨，細鹽都在城北一處庫房，憑這字據去領。”

姜有汜接過，沒有停留便告辭離開。

走出徐府之後，桃不換警覺道：“還是有尾巴跟着。”

姜有汜毫不意外：“他們想知道我手中的鹽引從何而來，就會派人來跟着。”

她放低聲音繼續道，“等會兒你悄悄回來，查看下戲臺底下有什麽機關。”

桃不換奇怪：“戲臺底下？有密室？”

“徐府剛剛重修過，這戲臺修的離奇，而且比其他地方高出了許多，我懷疑這下頭有個多出來的空間。

因此想讓你借着他們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的時機潛進去。”

“如果你有危險誰來保護你？”桃不換拉着姜有汜的衣袖，問。

姜有汜扭頭看着她拉着自己袖子的手，從小桃不換就喜歡拉她的袖子而不是拉她的胳膊或者是手。

“徐三娘總不至于明目張膽地在越州城殺我，我去過州府，又在各處露過臉，在沒有搞清楚我和李文宣的關系之前她不會輕易動手。”

姜有汜知道桃不換在擔心她，拉開她的手安撫道，“等會兒我直接回官驿，官驿離這裏不過幾步路，我不會有事。再者，派去追查仵作小朱的信使也該傳消息來了。”

桃不換猶豫了一下，妥協道：“既然你都已經考慮周全，我就聽你的夜探徐府，看看掩藏在戲臺下的秘密。”

二人找了個巷口分道揚镳，那「尾巴」估計覺得姜有汜才是重要角色，就跟着姜有汜繼續走了。

桃不換一下便上了高高的房頂，居高臨下，卻見越州城內空空蕩蕩，人都已經早早回到了屋子裏生火做飯準備休息。

她拿出絲巾蒙面，重新整理了發髻，瞧着姜有汜已經從巷子的這頭走到了那頭，依依不舍地扭頭往徐府回去。

姜有汜記得穿過這條巷子便是官驿，別在腰上的竹牌随着越來越快的腳步在晃動，姜有汜怕又把竹牌丢了，于是幹脆用手捂着繼續行走。

她有一種不詳的預感，跟在她身後的尾巴越來越近，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巷口又長又窄，但是已經能夠看見點着燈籠的官驿大門。

姜有汜撩起前擺變走為跑，但卻在剛剛出了巷口回首的時候眼前忽然一黑，她被人套在了麻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