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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不換把人放在床榻上，掐了掐她的人中。柳兒的睫毛動了一下，可還是沒有醒。

桃不換略一思忖，站在床邊猥瑣又浪蕩道：“柳兒姑娘，其實我對你仰慕已久，現在就只有咱們兩個獨處。

如果你不出聲，我就默認為你已經接受了我，我這就……”

柳兒的下唇顫動了一下，放在身側的手微微握攏了起來。

桃不換嘴角輕挑，更加确定了她在裝睡。于是彎腰開始解她腰帶，等松開衣領的時候柳兒終于按讷不住，突然坐起來甩了桃不換一巴掌，但桃不換反應快，迅速避過。

柳兒就瑟縮在床角，從枕頭底下抽出一根尖銳的釵子指着桃不換，咬牙威脅道：“登徒子，你別過來！”

“好，我不過去，你這又是做什麽，我剛剛救了你，你就這麽恩将仇報？”桃不換往後退了半步，臉上無辜又無奈。

柳兒見她退後避嫌，稍稍松口氣。“宋公子，你挺身而出救了我，我很感激你。但我有我的規矩，我不樂意接納的客人無論如何都不會接。”

“倒還是挺有骨氣，但我有個問題，是你不願意接納還是有人讓你不要接納？”

桃不換循循善誘，“今日席間坐在東首的那位器宇軒昂的公子你可認得？”

柳兒目光一閃，轉過頭：“那位公子我不認得，今日宋公子出手相助我很感激，但眼下我要休息了，公子請回。”

“他就是高盛王。”桃不換咄咄逼人，又靠近柳兒的床榻，“你不用怕，我不會将你怎樣，因為我是高盛王派來保護姑娘你的，沒想到正好替姑娘解了今日之圍。”

柳兒一怔，眼中還有游疑，她不可能僅憑桃不換的三言兩語就相信面前這人。

宋文一直巧言善辯，說的話半真半假，也不知道哪句該信哪句不該信。

桃不換緩緩道：“今日宴席之上坐于東首的便是高盛王殿下，他不方便親自出手相助。

因此派我潛入宴會之中随時觀察情況，必要時搭救你，果不其然，今日正好救了你。

我夫人也是我的眼線，她現在正陪着高盛王，想必已經把近來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他了。

柳兒姑娘，請你仔細想一想，如果我不是高盛王的人，怎會知道你和高盛王的關系，怎會出手救你，又怎會讓自己的夫人與高盛王單獨相處？這樣你還想不明白嗎？”

“可是王爺從未與我提起過你。”

“我是王爺的秘密武器，不能随便說出去。如果不是今日事态緊急，我也不會冒然出手幫你。

好在大家都沒有察覺我的真實身份，否則以後江州不能呆了。”

桃不換見她已經相信七八分，話鋒一轉道，“楊聶的事情辦得如何？”

柳兒警惕：“你也知道楊聶？”

“我自然知道……”桃不換心中暗喜，知道機不可失，“高盛王殿下說的不多，但我知道他心中焦急，對楊聶的事情也耿耿于懷。”

柳兒一提起楊聶，表情變得柔和起來，不由得嘆道：“這件事怪不得殿下，是我太着急了一些，與楊聶接觸頻繁才會導致楊聶被人發現身份。若論責任，我應當承擔全部。”

桃不換趁機按住她手背，坐在床榻邊緣，目光柔和深情：“也不能全怪你，怪就怪買兇殺害楊聶的人。我一直想不通的是楊聶那一日為什麽要跑到福緣客棧，又為什麽會在蒹葭姑娘的房間中被發現。”

“楊聶對蒹葭姑娘一片癡心，那一日收到消息說有人要對蒹葭姑娘不利，他便着急追了出去。

我本要阻攔他，但到處找不到他，再後來便是聽聞他已經出事，而官府抓到的兇手竟是蒹葭。”

“楊聶喜歡蒹葭姑娘，可以為她不顧自身安危，而蒹葭姑娘反被污蔑成殺害楊聶的兇手随時有性命之憂……

如果楊聶還活着，一定又會憂心如焚。柳兒姑娘，我仔細想了想，此事我不能坐視不理。”

桃不換言辭懇切，不住嘆息，“楊兄已經沒了，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他拼盡全力所要保護的女子也沒了，我想要救她出去。”

柳兒咬住下唇踟蹰良久，才慢慢地張口問：“你準備如何救人出去？這件事我同殿下商量過，殿下的意思是我們不能出手。”

“殿下的意思我明白，為大局考慮确實不應該輕舉妄動，我準備以自己的身份去查，不會牽連到殿下和你。”

桃不換态度堅決，“我要去查明真相，還蒹葭姑娘一個清白，這算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關你們的事。”

“宋公子與楊公子素不相識，為何要這樣幫他？”

桃不換笑了笑：“說我古道熱腸也好，說我多管閑事也罷，我天生就是這樣的性情。

否則也不會自薦到高盛王麾下，這件事本公子管定了。”

“我……我能為楊公子做什麽？”柳兒有些動搖，捏着衣角好不容易說出這句話。

她與楊聶近些日子相處，楊聶風度翩翩，長相幹淨，是個君子。

他和自己平日裏所見的客人不同，那些客人一見到自己就色相畢露，并且從不遮掩，令人厭惡。

而楊聶卻一直對自己不聞不問，除了差事之外幾乎不對自己多說一句話。

能讓楊聶多開口談論的可能就是那個叫做蒹葭的女子。

楊聶談到她的時候總是面容帶笑，雖然與蒹葭親事已經定下，但目前楊聶身處險境，在外名聲也不好，他只能在暗中關注蒹葭，默默幫助蒹葭達成她的願望。

如此深情的男子，身在煙花之地的柳兒從未遇見過。她有點羨慕那位叫做蒹葭的女子，也曾借機到寺廟燒香的時候見過她一眼。

柳兒自認為和蒹葭相比她只敗在出身。

後來楊聶死了，柳兒的心也跟着沉了。她重新變回那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繼續在江州賣笑，為高盛王繼續尋覓可以利用的文士。

如今宋文出現，他說要為楊聶讨回公道，雖然與宋文相識不久，但一牽扯到楊聶的事情柳兒心裏沉下的心事又像是浮木一樣重新浮了上來，宋文讓她捕捉到希望。

桃不換見到柳兒的表情，在低頭抹眼角的時候嘴角輕輕一勾，幾乎不能察覺的一絲笑意從眼中掠過，又迅速消失在回首間。

她已中計……

姜有汜一路盡力壓低着頭，雖然有面紗遮面，但怕被高盛王看出端倪。

她故意提高了說話時候的音色，故意放慢了語速，做出纖纖嬌弱、見少識少的院中婦人模樣。

高盛王一直到了馬車前才開口問她：“宋兄曾經和我們提及年少時曾經認識的一位姑娘，還曾說對她念念不忘多年，今日看宋兄與夫人相敬如賓，想必那位青梅竹馬便是宋夫人了。真是一段佳緣。”

宋文的這位夫人來歷不明，而且看着眼熟。

姜有汜恭敬回：“讓公子見笑了，我和夫君是自小定下的親事，算是安穩。”

高盛王點頭：“不知道夫人何方人士？”

“鄂州……”

“與宋兄相識于何處？”

“幽州……”

“家中還有何人？”

“我家中人丁單薄，只有一個哥哥。”姜有汜答。事出倉促，她來不及和桃不換對上口供，只希望這些答案莫要穿幫。等離開這裏之後高盛王便奈何不了她了。

高盛王眉頭微擰，姜有汜的一顆心提在半空中懸而未決。

半晌，高盛王道：“夜涼風驟，宋夫人上馬車避風吧，我就送到這裏。”

姜有汜松了一口氣，擡腳上了馬車坐着。

桃不換還沒有出來，她只能在這裏耐心等着。

高盛王已經離開，四周安靜異常，只有馬匹偶爾的喘氣粗聲響起。

姜有汜等了片刻，就聽見外頭傳來急急的一串腳步聲。

馬車頭略微一沉，簾子刷拉一聲被拉開，扮作宋文的桃不換鑽了進來，沖着姜有汜微微一笑：“夫人，久等了。”

姜有汜面上表情絲毫不動，淡淡道：“夫君辛苦了。”

桃不換坐下之後吩咐馬車夫趕車，等馬車跑起來之後，桃不換道：“我從柳兒姑娘嘴裏套出不少信息，原來楊聶居然在臨考前被高盛王招募，潛伏在江州做幕僚刺探情報。

怪不得他後來會性情大變，全都是為了掩護他的真正目的。

這位楊公子真的是頂聰明正派的一個人，為了高盛王所謂的大義居然舍棄科考正途，跑來這小小的江州當一個不入流的幕僚，這種精神實在令人敬佩。”

姜有汜遮掩在面紗之下的表情依舊平淡，張口問：“還有呢？”

“楊聶突然出城并不是因為蒹葭和孫維私奔，而是因為有人拿蒹葭的性命威脅楊聶，引誘楊聶去福緣客棧。”

“會不會是買骨樓的刺客做的？”

“是有這種可能……”桃不換沉吟道，“其實楊聶已經百般遮掩對蒹葭姑娘的情誼，他連蒹葭姑娘都騙了，還有誰能發現楊聶還喜歡着蒹葭？”

姜有汜沉默片刻，擡眸道：“的确還有個人知道楊聶的心事。就是此人有意無意出賣了楊聶，讓買骨樓知道蒹葭是楊聶的要害，然後引誘楊聶出城于福緣客棧刺殺，最終嫁禍給蒹葭。”

桃不換經過提醒腦海裏也有了答案，喃喃道：“如果真是他出賣了楊聶，他就算是半個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