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神祇
踏入機場大廳, 深灰色的自流平地面,入口處挂着一長排藍底黃字的電子顯示牌。
人潮湧動間,戚庭問攔住了詞裏。
“你怎麽了?”
“我很好。”詞裏掃了一眼電子顯示牌, 找到了自己的航班號和辦理登機牌的辦理櫃臺號。
“你很好是這個樣子嗎?”
戚庭問又不是個瞎子。
雖然她之前在商業街的時候情緒也不怎麽樣, 但那更像是純粹地生氣、發洩情緒,生氣和生悶氣還是有區別的。
詞裏抿唇不語。
“是因為我幫你拿背包的事兒?我來晚了?動作慢了?還是我拿包的時候手肘不小心碰到你了?”
詞裏擡眸望他一眼, 戚庭問也正在凝視着她, 兩道小心翼翼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彙, 經歷了更加極為小心的觸碰,她忽而有千言萬語,忽而又什麽都不想說。
說實在的, 她還是沒辦法對戚庭問那麽狠心。
搖搖頭,細白的手指緊抓着背包的帶子。
“都不是, 你走吧。”
‘我走去哪兒?“
“你想走去哪兒就走去哪兒。”
她低下頭,眼望着地面,心底裏情緒翻湧,眼角不争氣地濕潤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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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我一見到你我就很不開心。如果你是真的為了我好, 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我們再也不要見面, 你以後更不要再跟我說什麽莫名其妙想跟我結婚之類的話,我就開心了,我會開心快樂一輩子的。”
話音落下,詞裏迅速地跑遠, 到櫃臺辦理登機牌。
戚庭問這一次沒有跟上來。
後背空落落的, 她不敢回頭去看,咬緊牙根兒,強迫着自己絕對不許回頭。
登機牌辦理得很快, 她拿好東西朝安檢口走去。
只要過了安檢,戚庭問就算想追也追不上來了。
詞裏的心跳得很快,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胡亂想些什麽,腦海中浮現出戚庭問的那張臉,他說過的話,剛剛他甚至向她求婚……
她既害怕,又期盼,可是也明知道即便他追上來她也一定會拒他于千裏之外的。
……
半晌,她過了安檢,進入了候機區,通過登機口登上了飛機,找到了自己訂購的位置……
一直到飛機內人已經坐滿,空乘人員提醒旅客系好安全帶,詞裏才漸漸地認知到了現實。
戚庭問是真的沒有追上來……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這一次的目的地是哪兒。
這一次應該是真的永別了吧。
飛機起飛。
兩小時後落地于春市。
詞裏在英國的博士學位已經順利讀完了,英國的天氣總是陰雨連綿的,她不喜歡,也不打算繼續留在英國,這一回是回國來找工作的。
她爸媽也回國了,一家三口終于在春市團聚。
兩天後。
蘇建文先生正在廚房裏擀皮準備包餃子,景芳女士陪詞裏收拾衣物。
眼看着她這剛從國外寄回來的行李又要拿走,景芳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滿意。
“媽媽說你就在家裏住多好,咱們家多寬敞啊,樓上樓下,互不打擾,雖然是個有些年頭的老房子了,但自從五年前被樓上泡了水重新裝修之後,這房子不也和新的一樣嗎,你在家裏想吃什麽都有爸爸媽媽給你做,這附近交通也便利,幹嘛非要搬出去住。你現在工作還沒定下來,出去租房子又是一大筆開銷。”
詞裏那個新房子景芳也看過的,高層小公寓,一室一廳,站在大門口一眼就能望到頭,連五十平都不到,臨街,灰塵大,窗外就是高架橋,車流量大難免吵鬧。
詞裏心裏有數,站在床邊疊衣服。
她知道她媽媽一向是不贊成她搬出去的,就好像當年她去林城工作她媽媽也同樣不贊成一樣。
她不是小孩子了,早過了叛逆期,或許當年大學剛畢業選工作時還會刻意挑一個離家遠的地方美其名曰是為了逃脫父母的控制,但是現在她都28歲了,哪還會再存心和景芳作對。
她媽媽剛才那一番話句句在理,她也都聽進去了,只是有一點不對。
詞裏糾正景芳。
“媽,這不是咱們家房子,這是叔叔的房子。”
叔叔出國定居多年,雖然已十五年沒有回國,但房子的名字終究還是叔叔的,她們住在這兒這叫寄人籬下,這不是長遠的打算,國外的經濟一年比一年更不景氣,如果他日有一日叔叔突然要搬回來,那她們一家人去哪裏呢?出去睡大街嗎?
“你叔叔的房子這麽了?當年要不是你爸主動辍學,供你叔叔讀書上大學,你叔叔能有後面的這些作為?你叔叔他但凡有半點兒良心就應該知道要好好感謝我們一家好吧。“
“人家都已經讓我們白住了十幾年豪宅了。再說就算叔叔是欠爸爸的不假,但他也并不欠你和我的呀。”
景芳說不過詞裏,開始打感情牌。
“你這孩子,明明都是一家人……”
“總之我呢,先出去住一住适應一下,然後等我工作定下來攢夠了錢,我就買一個小房子把你和我爸接過去。”
景芳一聽說要買房子神情瞬間就變了。
“你那個小房子的計劃具體是打算買多小啊,兩室一廳可不行,起碼要三室的,我需要一個衣帽間的。”
“……”
詞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想一想自己的錢包餘額,這還好也就是她親媽,其他人說這話她真的是想打人了。
不過還好她這些年在英國利用課餘時間做兼職賺錢,每年也都能拿到獎學金,算一算距離付清一個三室一廳的首付的距離也不是很遠。
中午,一家人吃了餃子,詞裏馬上就要走,蘇建文的車被同事借走了,蘇建文和景芳說叫輛出租車送她,詞裏搖搖頭。
“我已經約好了順風車,就一個小行李箱,我自己過去就好了。”
蘇建文和景芳下午确實還有些生意上的事兒,時間不富裕,女兒也大了,便沒有執意要送她。
蘇建文幫詞裏把行李提到電梯口,詞裏揮揮手,蘇建文點點頭,随後朝自家的房門走去。
電梯從樓上降下來,電梯裏空無一人。
詞裏提着行李箱不緊不慢地走了進去。
她站在電梯裏按下了一樓的按鈕,電梯門停頓了幾秒,随後從兩端緩緩地向中間閉合。
倏地,一只手擋住了即将要關閉的電梯門。
戚庭問如神祇一般降臨。
詞裏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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