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躺在榻上的時候, 聞丞安整個人都是僵的。
就是他自己都沒有明白, 為什麽就答應了下來呢?
他是不是對于自己的意志力有什麽誤解
美人在側, 他真的能控制地住自己嗎?
聞丞安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質問自己。
燭火已經熄滅, 年初的月亮只剩一彎淺淺的月牙, 因為月光暗淡, 夜空中的星子頓時變得十分清晰。
突然, 一側床榻上傳來了翻身的動靜, 下一瞬,徐雲漸的聲音從身側傳來,“睡不着?”
聞丞安沒吭聲,閉上眼睛想裝睡,但是被子被掀開一條小縫兒, 一條手臂伸了進來, 摸到了聞丞安的右手, 牢牢地握了起來, 握住了還嫌不夠,又分開手指, 與他十指相扣。
聞丞安:……
他和徐雲漸之間,似乎什麽都沒有說,但又似乎,什麽都說開了。
沒有得到聞丞安的回應,徐雲漸側過身子,直接湊了過來,一手扣着聞丞安的手指, 一手撐起身體。
夜色中,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
“丞安?”徐雲漸的聲音很近,近到……似乎就在耳邊。
聞丞安抿了抿唇,終于開口,但是聲音卻繃得很緊,“嗯,睡不着。可能……是白天太累了。”
“太累?那應該睡得更快才對。”徐雲漸的聲音裏帶了一絲笑意,“還是,丞安在想別的?嗯?”
說着,徐雲漸湊得更近,尾音拉長,帶着暧#昧的氣息,長長的黑發滑落肩頭,掃到了聞丞安的臉上。
聞丞安下意識地伸手抓住,腦海裏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居然是——
放到他前一世,徐雲漸的這一頭長發應該去做洗發水廣告啊!
廣告?
等等!
聞丞安腦子裏靈光一閃,猛地直起身,卻不想直接撞到了徐雲漸的腦袋上。
哎呦一聲,聞丞安捂着自己的腦袋落回了床上,同時身上一重。
伸出手推了推,“你先起來。”
徐雲漸唇角含笑,“我不。”
語氣任性又歡快,是聞丞安從未聽過的風情。
“你……”聞丞安只吐出了一個字就卡住了,手指在徐雲漸的臉上摩挲着,拇指觸及對方唇角之後,幹脆擡身吻了上去。
至于方才腦中的靈光一閃……也不知道何時才會再度被聞丞安給想起來。
果然,美色誤人。
翌日
剛睜開眼睛,就聽見徐雲漸的聲音從窗邊傳來,“下雪了。”
下雪?
聞丞安的腦子還有些迷糊,反應了好一會兒之後,才終于意識到,啊,下雪了啊。
新年的第一天就下雪,好兆頭,畢竟瑞雪兆豐年麽。
聞丞安胳膊剛伸出被窩,就又收了回去,同時将被子提了提,連脖子也一起裹在了被子裏,只剩下一個腦袋露在外面。
聞丞安不由得喟嘆,冬天的被窩真是讓人留戀。
接着,他的視線落到了那個站在窗前的男人身上,身形修長,面容俊雅。
而這樣的一個人,是自己的。
想到這樣一個事實,聞丞安就覺得心裏的小泡泡在咕嚕嚕地往外冒,又滿足又驕傲還帶着一絲不真實。
不過,一切的不真實在觸及那人的身影,都統統化為了真實。
“丞安還不起身?”似乎是注意到了聞丞安的視線,徐雲漸側頭,笑吟吟地問道。
“再等等。”聞丞安又蠕動了幾下,把自己裹成了一個蠶繭,很顯然,那個再等等的時間會被無限拉長。
徐雲漸無奈搖頭,“我讓啞叔将飯食送過來。”
聞丞安立刻點頭,“好啊好啊!”
反正讓我出被窩是不可能的!聞丞安心裏如是想道。
徐雲漸也沒有将聞丞安扯出被窩的打算,接過啞叔送來的飯食,拖過一個圓凳,擺到了床前。
用瓷勺舀起了一勺米粥,“來,張嘴。”
看着幾乎被送到了嘴邊的勺子,聞丞安猶豫了一會兒,在起身還是被喂之間,十分理智地選擇了後者。
然而他剛張開嘴,嘴邊的勺子就被挪開了。
看着被徐雲漸送進嘴裏的勺子,聞丞安眼睛睜大,裏面只寫了兩個大字,我的!
徐雲漸眼角笑意更深,“先起身。”
聞丞安:……感情在這裏等着他呢。
又把被子緊了緊,聞丞安掙紮良久,終于敗在了饑腸辘辘之下。
裹着被子坐起身,聞丞安只覺得胸中滿是郁氣。
徐雲漸看得好笑,刮了刮聞丞安的鼻子,“晏兒已經去練習射箭了,至兒也在練字,你……”
聞丞安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徐雲漸的嘴,“我懂。”
或許是徐雲漸點起的七八個火爐起了作用,聞丞安已經不再像最開始那麽抗拒。只是胳膊伸出去後,聞丞安又将手給伸了回來。
他還沒穿衣服呢……
看着徐雲漸笑吟吟的模樣,很顯然對方并沒有扭頭避嫌的意思,是打定主意非要看他換衣服了。
聞丞安和徐雲漸對視了一會兒,幹脆将被子一掀,露出了身上雪白的中衣。
他只有夏天才有裸睡的習慣。
大冬天的又沒地暖,他才不會裸睡呢。
接過徐雲漸遞過來地衣服,聞丞安飛速地套在了自己的身上,這才覺得自己好像是活過來了。
啞叔手藝極好,聞丞安一面吃着粥,一面思考,貌似古時候制作的松花蛋含鉛量挺高的,不然的話,還可以自制松花蛋,做個皮蛋瘦肉粥喝,不過為了健康,還是算了。
唔,前不久,等他想起來腌鹹鴨蛋的時候已經晚了,估計還要再等上一兩個月的時間才能吃。
想到鹹香的蛋黃,聞丞安甚至想現在就去刨出來一個鴨蛋嘗一嘗。
不過,想到沒腌好的蛋黃是如何噎人的,聞丞安又理智地放棄了這個想法。
吃過早飯,聞丞安一行四人便坐上馬車,前往新安府回春醫館拜年。
新年的第一天,回春醫館也是難得的閑暇。
姚大夫泡上了一壺茶,正在奮筆疾書。
他正在為聞丞安畫好的草藥圖鑒配文,詳細說明了草藥的性狀、采摘和炮制方法、可治療的症狀、相應的藥方等等等等。
聞丞安過來拜年的時候,姚大夫的胡子上還沾着一絲黑墨。
“姚大夫,”聞丞安拱手,做晚輩禮,“新年安康。”
徐至和聞晏也是端端正正地行禮,齊聲道,“姚大夫新年安康。”
徐雲漸微微颔首,“姚大夫,新年安康。”
“聞先生過來了。”姚大夫起身,團起手回了一禮,“新年安康。”
說完,又伸手捉住徐至的手腕,把脈之後,滿意地捏着自己的胡子,“不錯,比以前健壯了些。”
等他再想捉住聞晏手腕的時候,卻尴尬地發現,自己的手上黑乎乎的。
原是方才摸胡子的時候,摸到了胡子上沾染的墨汁。
姚大夫也是無奈,“老夫先去清洗一下,忍冬,給客人沏茶。”
“是。”一個頭頂上還紮着兩個小揪揪的童子應諾道。
聞丞安接過茶杯,笑着問道,“忍冬最近可有練習素描?”
“回聞先生。”忍冬說話的時候,總是一個字一個字說得很慢,但是卻很清晰,一雙眼睛很大。
原本大眼睛應該會很好看,但是除了眼睛以外,他的鼻子、嘴巴等其他五官卻偏小,組合到一起後,就會讓人覺得十分詭異。
有時候,擔心吓到前來問診的人,忍冬都會躲到後院裏去。
不過,和回春醫館中其他的童子比較起來,忍冬在繪畫之上的天賦卻十分不錯。
雖然畫複雜一點兒的實物還是有點兒問題,但是畫草藥已經十分不錯了。
拿過忍冬最近畫的幾幅草藥圖鑒,聞丞安點頭,“忍冬畫得很不錯。”
看着那一雙大眼睛裏的歡喜,聞丞安伸出手,摸了摸忍冬的腦袋。
姚大夫洗過胡子和手,又抱着暖爐将手暖熱後,才接着給聞晏和聞丞安看脈。
聞晏身體十分健壯,堪稱一頭小牛犢,而聞丞安就要虛一些,和徐至一般需要慢慢食補,急不得。
倒是診到了徐雲漸身上的時候,姚大夫沉默了一會兒,又瞥了一眼聞丞安,才慢悠悠地道,“沒什麽大事,只不過……”
“只不過什麽?”聞丞安緊張地問。
姚大夫笑得意味深長,“徐将軍精足氣旺,發洩出來即可。”
聞丞安:……
這……是在說徐雲漸欲求不滿?
徐雲漸仍舊在笑,只不過笑得危險至極,“多謝姚大夫提點。”
“無礙。”姚大夫摸着自己半幹的胡子,“醫者自當如此、”
眼看着再說下去,徐雲漸怕是要忍不住動手揍人了,聞丞安連忙打圓場,“姚大夫,聞某此次過來還有一事想請姚大夫幫忙。”
“何事?”
“姚大夫請看。”聞丞安将自己依靠記憶畫出來的各種包紮方法攤開在了姚大夫的面前。
“霄滿曾言,戰事過後,許多輕傷的兵士也會死于失血過多,抑或是傷口紅腫。但若是在包紮之前,用濃度極高的白酒擦洗傷口,就可以極大地避免後期紅腫發炎;此外,這種包紮方法,對于減輕出血也能稍微起一些作用……”
随着聞丞安的講解,姚大夫的神色也逐漸變得凝重了起來。
他也曾做過随軍醫者,自然明白,若是聞丞安所言确實,那将會挽回多少将士們的性命。
姚大夫點着酒精二字,“此物,可是和火燒之法相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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