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4)

兩個小朋友感情這麽好?我真是意外呢。”男人饒有興趣地看了許妟之一眼,“啧,死人臉,沒趣。”

他又起身走向牆那邊的沈聽白。沈聽白的手沒有綁在身後,他警惕地看着這個男人,雙手握在一起。

“小孩兒,長得不錯啊。喏,雖然比不上那個死人臉,不過你更可愛啊。我很喜歡。”那個男人笑眯眯地說,正要蹲下,沈聽白踢了他一腳。

“你走開!”沈聽白有些帶着哭腔,他害怕。與此同時,許妟之大喊一聲:“你別碰他!”

那男人握住沈聽白的腳踝,說:“喲,白白嫩嫩的小孩兒,我最喜歡了。”他說着從口袋裏抽出一根尼龍塑料扣帶,把沈聽白兩只腳綁在一起。

沈聽白哭着說:“你幹嘛!你別過來。”

許妟之慌了,他背後雙手用力掙紮,手腕被磨出了血,塑料繩有些卡進肉裏,他都沒有知覺:“你別動他,別動他。你要打就打我,你沖我來啊。”

男人哈哈大笑起來,笑夠了他說:“打?為什麽要打?怎麽可以打小孩子呢?小孩子...是要用來疼的呀。”

說完,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匕首,劃開沈聽白的長袖,露出了他雪白的肩膀。

“啊,好嫩呀。”他貪婪地舔了舔沈聽白的肩膀。

“你滾開,你滾開,你別...”沈聽白被吓得語無倫次,他不知道這個男人為什麽要這樣做,但他覺得很害怕,非常害怕。

許妟之一瞬間明白過來,他拼命地扭動自己的手腕,已經血淋淋地手腕看不見白色的尼龍扣帶,只有一條嵌進血肉裏的條狀物。

“別碰他,別碰他,求你了,我求你。”許妟之哭着吶喊,但是這沒有讓那個瘋子心軟下來,他反而更加興奮了。

沈聽白小小的身體窩在角落裏,眼前的男人貪婪地看着他,猥瑣的臉上露出了令人作嘔的笑容,他一笑,眼下那顆又黑又大的痦子就跟着動。他手上握着明晃晃的刀,沖着沈聽白:“這麽好看的臉蛋等下就要花咯。”

他舉起刀,正要落下。危急時刻,許妟之不知道哪裏爆發的力量,掙脫開扣帶,沖向那個男人,撞開了他。他抱住沈聽白,安慰道:“沒事,沒事,我在,別怕,別哭。”

沈聽白忍不住掉眼淚,但還是咬着牙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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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本來不想動你,留着你換錢,是你不識好歹啊。”綁匪兇神惡煞地沖過來,被突然闖入的一個身影撲倒,扭打在一起。

沈聽白看到藍色的工作服,第一時間認出了來人:“爸爸!”

沈山河死死掐住那個瘋子的脖子,扭頭對自己兒子和許妟之說:“跑,快跑,別回頭,跑!”

許妟之想拉起沈聽白跑,但是沈聽白手腳都被綁住。于是,他抱起沈聽白往外跑。沈聽白張望着回頭看,看不太清了...

沈山河和那綁匪打的不分上下,兩人身上都是血。

遠處藍紅交替的燈光伴随着尖銳的警笛聲呼嘯而來,沈聽白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老爸!”

燭火被風吹得忽暗忽明,兩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沈聽白暈在許妟之懷裏,他紅白相間的校服上,染了大片大片的血。

許妟之力氣耗盡,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對跑來的警方說:“救人,裏面,快去。”

☆、死別後竟是生離

醫院裏,病房門口一位護士跟匆匆趕來的白蘭心說道:“這位女士,您別擔心,孩子們都沒有大礙。一個是因為驚吓過度暈了過去,還有一個受了點傷,主要是手腕傷口太深,失血過多,又加上體力不支,才會暈過去的。不過現在,兩個孩子都已經沒事了。”

白蘭心心急如焚地問:“謝謝,我可以進去看看他們了嗎?”

“可以,進去看吧。”護士小姐說完就去忙了。

白蘭心進來的時候,許妟之已經醒了,他手上還打着吊針,正艱難地移動着點滴架。白蘭心連忙去扶他:“阿妟,這是幹什麽呀?快快,別動,去躺着。”

許妟之拉了拉白蘭心的手臂,神色焦急地說:“白姨,我想看看小白。你能幫我一下嗎?”

“好,白姨幫你。小心一點。”白蘭心小心地把許妟之扶到自己兒子的病床前坐好,她也搬來一個椅子坐下。

沈聽白聽到動靜,迷迷糊糊醒來:“媽媽?”

“哎,媽媽在。我們小白感覺怎麽樣?”白蘭心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

許妟之焦急地問:“小白,還好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我沒事。”沈聽白看到許妟之手腕上綁着繃帶,“你手怎麽了?”

許妟之松了一口氣:“我沒事,有點擦傷。”

“哪裏,手腕那麽深的口子,阿妟啊,這是怎麽弄的?”白蘭心看着他的繃帶還在往外面滲血,想是傷口又裂開了,于是想去找護士來幫忙處理一下。

許妟之叫住了起身的白蘭心:“白姨,叔叔怎麽樣?他還好嗎?”

沈聽白一下子坐了起來:“對,老媽,老爸怎麽樣了?”

白蘭心不解,看着兩個孩子:“你老爸?你老爸怎麽了?”

三人互相看着,有位警察敲了敲門走進來:“你好,請問你是白蘭心女士嗎?”

“是,我是。”白蘭心起身。

“你好,我們有些事情需要和你交代,麻煩你随我出來一下。”

“好。小白,阿妟,我出去一下,你們好好休息。”

警察把白蘭心帶到一個手術室門口:“白女士,請您節哀。”

白蘭心不明白,兩個孩子都好好的,警察同志為什麽要讓她節哀。見面前的女士不講話,警察同志停頓了幾秒,繼續回答下去:“您的丈夫沈山河先生在與綁匪的激烈搏鬥下身中數刀,失血太多。我們将他送到醫院救治,但...很抱歉。”

白蘭心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麽叫送到醫院救治,但...很抱歉?

“這名綁匪名叫陳輝,是今天案發地點塑料廠以前的員工。四年前,他在塑料廠連殺了四人後逃跑。他故意制造逃亡外省的假象,其實他這四年都留在寧城。這次,他在江東一小蹲點了數天,劫持了兩個孩子,并對其中一個孩子的家裏索要巨額贖金。白女士,是您的丈夫,給了兩個孩子逃出來的機會。還請您...節哀。”

白蘭心這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他說她的丈夫,約定好下班回來做飯的那個活生生的人,不在了。她後知後覺地捂着臉默聲哭着,一度發不出聲音。

“你好,我叫沈山河,氣吞山河的山河。白蘭心?蕙質蘭心,名字真好聽,人也好看,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女孩子!”

“蘭心,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

“我沈山河這輩子都只喜歡白蘭心一個!我要娶白蘭心!”

“蘭心,好久不見。”

“蘭心,我們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蘭心,嫁給我。”

“蘭心,孩子很像你,和你一樣好看。我給他取了名字叫沈聽白,我沈山河永遠聽白蘭心的話。”

“蘭心,你那麽喜歡花,我給你開個花店好不好,每天都可以看到喜歡的花。”

警察同志站在一旁默默等候,遞上了紙巾,安慰道:“白女士,請節哀。你可以再看看他。”

白蘭心擡起頭,淚痕遍布的臉上眼神滿是哀痛。警察同志看向面前的手術室,她懂了。她走向手術室,走地并不穩,她搖搖晃晃走向她的愛人。

手術室裏灌滿了消毒水的味道,摻雜着血腥味,她覺得反胃。手術臺上安靜地躺着的是她相愛了16年的人。那麽活潑的人,現在胸口不再起伏。

她想掀開白布再看看他,伸出手,又收回,她不敢。最終,她還是猶豫着伸出了手。沈山河臉上、身上的血漬已經擦拭幹淨,他閉着眼躺在那裏,眉目如舊,卻不會再對她笑了。

她數了數,胸口、腹部、腰際...一共,整整12刀。

她終于哭出聲,她失去了永遠愛她的沈山河,失去了她這輩子唯一的愛人。

白蘭心在手術室呆了很久,等她走出手術室回到病房的時候,兩個孩子都已經睡着了。許妟之趴在沈聽白的病床上,手上的繃帶還沒有換,染紅了一片。她看着睡着的兒子,她淚濕了眼眶,她想她該怎麽跟小白說爸爸不在了。

她憋住了眼淚,想把許妟之抱回病床上睡,她輕輕一抱,許妟之便醒了。

許妟之看着白蘭心的臉,詫異道:“白姨?你哭了?”

“阿妟...小白,沒有爸爸了。”白蘭心把許妟之抱在懷裏,淚來不及擦。

許妟之看着她,愣了幾秒反應過來。他愧疚地伸出傷痕累累的手,輕輕擦去白蘭心的眼淚,哭着說:“白姨,對不起,對不起...”

白蘭心搖搖頭,默聲哭着。許妟之看着她,再看看熟睡的小白,他好痛啊,明明打了止痛針,為什麽他還這麽痛呢。

白蘭心和許妟之一起到了病房外面的休息區,許妟之給她倒了溫水,拿了紙巾,安靜地坐在一旁。白蘭心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她看了看眼睛通紅的許妟之,摸了摸他的頭發。

“白姨,對不起。都是我的不好。如果不是我,小白不會被綁,叔叔也不會...”許妟之越說越愧疚,剛止住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白蘭心溫柔地擦去他的眼淚,說:“傻孩子,白姨不怪你,不哭了。”

她把許妟之抱在懷裏安慰地拍拍背:“阿妟,不要內疚。你沈叔叔呀,他就是這樣的老好人。今天就算不是你和小白,換做其他的人,沈叔叔看見了也會救的。他,就是這樣的人。他會很慶幸今天他看見了。阿妟和小白,對他來說都是很重要的人。他保護了自己重要的人,他不會後悔,更不會怪你們。所以,不要覺得是自己的錯,錯的不是你們,是壞人。”

沈山河救的,一個是他兒子,一個是他兒子的好朋友。他怎麽會後悔呢?

白蘭心哽咽地說着這些話,她知道她不能哭,因為她不僅是沈山河的妻子,她還是沈聽白的母親,是眼前這個孩子的阿姨。只有她說不怪他,眼前這個孩子才會少那麽一點點內疚。

“阿妟,阿妟!”舒清和許屹沨下了飛機急急忙忙趕來,她看到自家兒子的時候就哭了,她兒子的兩只手都綁着繃帶,雪白的繃帶被血染成了紅色。他的眼睛通紅,眼裏都是難過和疲憊。雖然說許妟之從小缺失親情,但總歸是錦繡叢裏裏養大的富家少爺,怎麽受過這樣的傷...

“媽媽。”許妟之看着自己的媽媽跑過來,她把許妟之抱進懷裏,除了問他有沒有事,她說不出別的話來了。

許屹沨站在舒清身後,旁邊跟着一個醫生。那醫生說:“許先生,您的兒子身體沒有大礙。只是手腕,傷的不輕。兩只手都縫了7針,不過您放心,已經打過止痛針了,這會兒是感覺不到痛的。”

“有勞。”許屹沨向那醫生微微鞠躬,醫生說完走了。

“許妟之,你過來。”許屹沨坐下,冷冷地看着他的兒子。

“爸爸。”許妟之從媽媽懷裏出來,站到父親面前。

“怎麽回事?”他指了指許妟之的手。舒清和許屹沨在來的路上大致了解了情況。

“我自己弄的。”許妟之雙手垂在身側。

許屹沨冷冷地說了一句:“廢物。”

白蘭心聽見這兩個字不敢相信地看了這個男人一眼。

許屹沨有些煩躁地站起來:“你幾歲了?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嗎?”

“對不起,爸爸。”

“別叫我爸爸,沒你這種廢物兒子。”許屹沨說着就給了許妟之一個巴掌。

“許屹沨你幹什麽,阿妟受了那麽重的傷,你還打他!”舒清趕緊把自家兒子護在懷裏。

白蘭心看不下去,氣憤地站起來說道:“許先生?您兒子也是受害者,況且他只有14歲,你要一個14歲的孩子和一個殺了五個人的變态殺人狂搏鬥嗎?”

“白女士,對于您先生的遭遇,我很抱歉,請您節哀。”

他說完,拎起公文包,“我先走了,你,”他指了指許妟之,“好好跟你母親道歉,她有多擔心你這個廢物。”

許屹沨走了之後,舒清含着淚摸了摸許妟之被打的臉,許妟之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舒清給白蘭心鞠了一躬:“對不起,您先生的事,真的很抱歉。還有...謝謝,謝謝他救了我們阿妟。”

白蘭心點了點頭,沒有講話。

“我聽說您的兒子也被卷入其中,他還好嗎?有受傷嗎?”

“他沒事。”

“那就好...那我們,先走了。”舒清又給白蘭心鞠了一躬。

都是為人妻,為人母,她不能完全感知白蘭心的所有痛苦,但是她可以感受的到她的悲傷。舒清帶着許妟之回家了。

白蘭心從警方那邊了解到,許妟之的手的确是自己弄的。他活生生掙開了用剪刀才能剪斷的尼龍扣帶。他送到醫院的時候,給他處理傷口的護士都吓了一跳,扣帶的一部分還嵌在肉裏,兩只手腕都血肉模糊,右手深到可以看見骨頭。

沈聽白醒來,看見媽媽坐在他病床前,雙眼腫着:“媽媽,你怎麽了?哭過了嗎?”

白蘭心搖搖頭:“媽媽沒事。小白餓嗎?”

沈聽白也搖搖頭:“我不餓。爸爸呢?爸爸在哪?還有,阿妟去哪裏了?我記得我睡着之前還看到他的。”

白蘭心忍住眼淚,問:“小白,阿妟的手是怎麽傷的,你知道嗎?”

沈聽白頓了一下,說:“他是為了保護我。”

白蘭心摸了摸他的臉:“我們小白有一個很好的朋友。”

“媽媽,爸爸呢?爸爸怎麽沒來看我啊?你為什麽不說爸爸?”沈聽白感到奇怪,有些不安。

白蘭心勉強地笑了一笑,哽咽道:“小白...爸爸他,不在了。”

“不在?他去哪兒了?”

“他...小白,爸爸,不在了。”白蘭心熬得眼睛通紅,都不敢掉一滴淚下來。

沈聽白恢複過來的精神一下子被抽空,他捂着臉失聲痛哭。白蘭心再也忍不住,抱着兒子一起痛哭。

2006年11月末,沈聽白永遠失去了他的爸爸。

沈山河的墓安置在了龍山墓園,白蘭心說要一個合葬墓。人都有一死,等以後她老了要和沈山河葬在一起。

白蘭心捧着一束白色桔梗花,母子二人站在沈山河的墓碑前,看着碑上的人,他笑得爽朗,眼睛彎起來,笑容親切,好像他從未離開。

“媽媽,這是什麽花?”

“這是桔梗。”

“為什麽給爸爸這個花?爸爸很喜歡嗎?”

“不,這是媽媽最喜歡的花。”

媽媽最喜歡的花,就是爸爸最想要的花。

沈聽白自從醫院後沒再見過許妟之。他從媽媽那裏了解到那晚的事情經過,知道了許妟之的手是怎麽傷的,也知道了許屹沨打的那一巴掌和那句廢物。

他去了許妟之家裏找過他,但是那個房子已經換了主人。房主說許先生一家走了,去了北城,說是不再回來了。

許妟之走了。再見都沒來得及說。

楚添源時隔很多年再一次和沈聽白睡一個被窩,他說很對不起,那天他不在。

沈聽白拍了拍他的腦袋,說還好你沒在。楚添源問他為什麽。他說,那天他失去了他的爸爸,失去了一個好朋友,如果連你也卷進來,他該多難過,心髒就這麽點大,不能再承受更多的難過了。

楚添源濕了眼眶,蒙在被子裏哭。

沈聽白說:“去年夏天,我和我老爸一人捧着半個西瓜坐在門口吃,他教育我說男子漢流血不流淚的。楚添源,別哭了。”

他這樣說着,卻和楚添源一起蒙在被子裏哭。

“小白,我不會走的,你永遠會有我這個朋友在。”

“添源,我們一起考實驗初中吧。”

再後來,沈聽白和楚添源一起考上了實驗初中。白蘭心守着她的花店。許妟之被帶去了北城。

初中三年,沈聽白性子穩了一些。楚添源變得更加活潑,話也更多,他常逗沈聽白笑,他總怕沈聽白想起小學六年級那個噩夢一般的晚上。

楚添源發現沈聽白變得不愛去人多的地方,也有些抵觸和陌生人,特別是和陌生男人有肢體接觸。

沈聽白還是會和楚添源一起逃課去打球,翻/牆去何叔那裏吃飯。好像他的生活又回歸正軌,只是他有時候去超市買東西的時候,總會在牛奶那裏多站一會兒;翻/牆出去之後會站在那裏等一會兒;去何叔那裏吃飯總會點一個很清淡的菜。

初中三年,兩人成績都名列前茅,約定了一起考寧城一中。

初三那年,沈聽白鬧了件大事。他打了老師,楚添源問他為什麽打架,初三了打架記過很難消掉,更何況是打老師。楚添源從未見過眼神那般冰冷的沈聽白,他對事情只字不提,只說了兩個字惡心。

處理結果出來了,沈聽白記警告處分,他要掃一學期的操場才能消掉這個處分,并且保證在剩餘的時間裏不會再惹事。那位被沈聽白打的老師被開除,理由只寫了一個不符良師行為,過度體罰學生,予以開除。

第二年六月,中考結束。沈聽白和楚添源遵守了約定,考上了寧城一中。

那個夏天,兩人坐在沈聽白家的陽臺上吃西瓜,楚添源說:“時間就如白駒過隙,等夏天過去,秋天到來時,我們就是高中生了。”

沈聽白笑着說:“你還挺有文學細胞,高中是打算學文嗎?”

楚添源舀了一大口西瓜,說:“還沒想好,你呢?”

沈聽白說:“我文學造詣太淺,只能選理科了。”

楚添源說:“不管學文學理,在不在一個班,咱們的友情不會變的。”

“嗯。不會變的。”沈聽白點點頭,吃了一口冰西瓜。

秋天如期而至,高中生涯要開始了。

☆、北城來的轉學生

高二上國慶節放完假回來,高二三班的教室裏此刻一片哀嚎。放假之前,寧城一中舉行了文理分科之後的第一次月考,成績出來了。

“娘啊!我英語就差1分及格!”

“爹啊!我語文閱讀理解就拿了3分!”

這兩人一高一矮,一唱一和,喊娘的叫丁健,體育委員,長得人高馬大的。籃球打得有多好,他的英語就有多差;喊爹的是這個班的班長,一個戴着眼鏡的小胖砸,心腸好,脾氣也好。

沈聽白看了一眼自己的語文試卷,慘,真的很慘。150分的語文試卷他堪堪站住了三位數。古詩鑒賞一分都沒拿到,作文卷面分就扣了5分。

楚添源從隔壁班跑過來推開窗戶大吼了一嗓子:“白啊!”。

沈聽白單人單桌,坐在最後一排,位置靠窗。他支着腦袋,看着語文試卷:“有屁快放。”

楚添源一臉不敢相信地說:“我政治大題寫得滿滿當當!分一半兒都沒到!”

中考填報志願的時候,還有一個文理意向填報。寧城一中根據學生的成績和意向在高一階段分成了側文側理的班級。高二階段才正式分文理。年級一共15個班,123班是理科重點班,45班是文科重點班,其餘,6-12班是理科普通班,13-15班是文科普通班。

沈聽白在3班,楚添源在隔壁4班。很近,經常走動。

“不錯了,這次沒寫錯地方,有進步。”沈聽白人往椅子上一靠,抱着手臂看他。

楚添源上次月考政治大題題目和答案位置沒對上,分數慘不忍睹。如此看來,這次确實是進步了。

“損誰呢?我看看你理綜三門成績。”楚添源看完一臉活見了鬼,只見物理化學都寫了兩個紅色的100。

楚添源質問:“你還是人?”

沈聽白反問:“你不是人?”

楚添源閉嘴了,他看到了壓在物理書下面的一張卷子,赫然寫着100分。他一抽出那張卷子,剛想說你不會生物也考滿分吧,一看:語文。

楚添源卯着勁憋笑。他不敢笑,因為他知道笑了下一秒頭要被打掉。

沈聽白印堂發黑、滿臉黑線,臉色極其吓人。他正要搶回卷子,聽到班級裏的百事通肖迪從門外沖了進來:“號外號外!我們班要轉來新同學啦!”

“迪迪!八字沒一撇的事情不許胡說!”趙晨陽看似正經地扶了扶眼鏡,近600度厚厚的鏡片都擋不住他八卦的眼神。

“我是誰?我可是肖迪,我的消息就沒有不準的!我都看見人在教務處了!”肖迪大手一揮,拍拍胸脯保證。

丁健好奇地探出個腦袋:“男的女的?長啥樣啊?好看不?”

“丁健!你就知道美女!”英語課代表于佳從教室前面飛了個白眼過來。

“哎,我也沒說是女生啊?”

“肅靜~”肖迪兩手展開,手掌往下壓了壓,很有教導主任在國旗下講話的模樣,“很抱歉,讓你失望了,是個男的,個子還挺高。北城來的。”

“!”于佳兩眼放了光,來了興趣,“好看麽?”

“于佳,你還說我!!”丁健怼了回去。

趴在窗戶上的楚添源問沈聽白:“北方人轉來南方?還是這個時間轉來?”

“和我有什麽關系,快回去,要上課了。”卷子攤了一桌,沈聽白開始收拾。

上課鈴聲響起,第一節就是數學課。紀委兼數學課代表從門口走進來,她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安靜。”

“對不起,憂姐。”肖迪和丁健異口同聲,兩步跑回自己的座位上小學生坐姿坐好。

吳憂從進寧城一中的第一次月考開始,連續霸榜第一,她的第一寶座正如她的名字一般無憂。分文理以後的第一次月考,不出意外,她還是第一。172的身高,長度到下巴的短發,氣質清高,妥妥的禦姐。雖然她不愛說話,人卻是很好的,而且在班裏很有威信,她一說話大家都聽。

班主任走了進來,笑着說:“同學們,好久不見啊。三天假玩得愉快嗎?”

“好、愉、快、啊。”講臺下敷衍的回答此起彼伏。

小王老師是位年輕的數學女老師,很聰明,講課方式也很特別,不愛對着教材來上課,都是按照自己整理的知識點來上,三班的數學課和別的班進度總是不同。

“成績都看到了嗎?”小王老師問道,講臺下一片哀嚎。

“好了好了,等會兒收拾你們。下面我宣布一件事,從今天開始,我們班會加入一位新同學,大家掌聲歡迎一下新同學的到來。”小王老師說完,手勢示意新同學進門。

沈聽白還在收拾桌子,他看了一眼語文卷子,挺煩的;又看了眼古詩詞鑒賞,更煩了。

新同學單肩背着黑色的書包,穿着寧城一中藍白相間的校服,走進教室。鼓掌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大家看着眼前的新同學。沈聽白沒看,他現在煩得要死,下節就是語文課,周師太指定要拿他的語文成績說事,少不了一頓冷嘲熱諷的。

掌聲幾乎聽不見了,班級裏安靜得甚至能聽到針落下的聲音。兩秒後,一個聲色清冷的聲音響起:“我叫許妟之。”

臺上話音剛落,臺下猛地爆發出“哇!”,還有吹着口哨起哄的。

“安靜,安靜,瞧你們一個個的。”小王老師笑着訓完學生,又轉頭對站在身旁的新同學說,“你繼續說。”

“沒了。”

“呃,那好吧。你就坐在第一組後排那個空着的位子吧。”

沈聽白沒有看自己身旁的那個空位,他一直看着講臺上那個人。

他個子長高了不少,即使穿着寬大的校服也能看出身材出挑,雙腿修長。少年人雖瘦但腰背挺得筆直,氣質清冷卻又覺得他站在那裏散漫又慵懶。他低垂着目光,眼裏漠然一片。風一吹,劉海略動,他眯了眯眼,擡起臉目光随意掃了一圈。這一眼,眼裏的霜化了。

沈聽白與他四目相對僅僅一秒,便收回了目光,看向窗外。

許妟之站在臺上,微微一笑。

坐在沈聽白前面的趙晨陽疑惑地拍了拍自己的同桌:“這位帥哥是在對我笑嗎?”

許妟之慢步從講臺走下來,坐在沈聽白旁邊的空位上。沈聽白整張臉都朝着窗戶,許妟之看着沈聽白的後腦勺,有些失落:是還在生氣嗎?

這一堂數學課,沈聽白神游天外,卷子上錯題不多,但他一道都沒改。

下課,楚添源帶着一個臉圓圓的可愛女生跑過來,趴在窗臺上。

沈聽白剛想在桌子上趴一會兒,楚添源嘩啦一下推開窗:“你們班上節課在哇什麽啊?什麽事情這麽激動啊?”

那個可愛的女生喊了一聲坐在第二列倒數第二排的女生:“憂憂!打水!”

“嗯。”吳憂拿着水杯,走了出去。

“你昨晚熬夜了?”楚添源歪着腦袋看沈聽白的臉色好像不大好,“你們班那個新轉來的坐在哪兒...”

“是你?”楚添源仔細地看了一會兒沈聽白的同桌,終于确認道,“好小子,你回來了啊許妟之。”

“嗯。”許妟之轉過頭,看的卻是沈聽白。

沈聽白仍然沒看他,他站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兒啊?”楚添源問。

“廁所。”這是許妟之回來後聽到沈聽白說的第一句話。

“添源,你倆認識啊?”肖迪從前面跑到教室後面來,圍着桌子聊天。

“對啊,我們三個小時候就認識了啊。”

“三個?”

“我,沈聽白,許妟之,我們三個啊。”

“啊?”趙晨陽轉過身來小聲跟楚添源說,“小白剛才和新同學都沒講過話。”

楚添源皺了皺眉,只見許妟之站起身往外走。他問:“去哪兒啊?”

“廁所。”

許妟之走到走廊盡頭的廁所時,發現沈聽白只是站在走廊上,背對着他,不知道在看什麽。

許妟之沒走上前,也沒走開,就這樣靜靜站着看他。直到人逐漸減少,上課鈴聲響起,沈聽白才回過頭來。

他看着離他不遠處站着的許妟之,他走過去沒有停。經過許妟之身側的時候,只聽他用幾乎祈求的語氣說:“不生我氣了,好不好?”

沈聽白瞥了他一眼:“誰生氣了。”

沈聽白其實是有一些生氣的,他氣許妟之連道別都沒說就走了,一走就是四年,又突然回來,他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和他開口說話。

“還好嗎?”

許妟之心裏其實想問我不在的這四年,你過得怎麽樣,或者有沒有...一點點想我?可是他不敢。

“嗯。”沈聽白點點頭,用手撓了撓臉。

撒謊。

許妟之看着他,沒有講話。沈聽白被他看得發憷,催促道:“看什麽,走了啊,上課了。”

“好。”

兩人一前一後回教室。走到後門的時候語文課已經開始了,周老師正在講臺上講卷子。

沈聽白小聲說:“完了。”

許妟之不解:“怎麽了?”

“後面門外的同學,打算在外面聽課了是嗎?”周老師是個年近40的中年女人,平時不茍言笑,教學風格以嚴格著稱,人送外號周師太。

全班20多雙眼睛齊刷刷往後看,沈聽白那一刻真想打個洞鑽到地下去。他尴尬地笑笑,然後走到前門:“報告,對不起周老師,我遲到了。”

許妟之跟在他後面,沒有講話。

周老師扶了扶她的眼鏡,說:“後面那位同學是新來的麽?剛來不熟悉學校可以理解。下次不要遲到,你先進去坐着。”

她說完,拿着卷子走向沈聽白說:“沈聽白,你和我說對不起,不如和你的卷子說對不起。你看看你的古詩鑒賞,全班同學都知道寫官場不得志的抑郁和不滿之情,你空着是什麽意思?叫我給你寫嗎?再看看你的作文,你的字其實寫的挺好看的,只不過,為什麽不能寫在方框內?這是寫作文,不是狂草書法大賽!”

“不許笑,你們笑什麽笑。你們的字寫的就很好嗎?丁健,說你呢,你那狗爬字,是甲骨文嗎?”

周師太恨鐵不成鋼地看了沈聽白一眼說:“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上語文課你都在寫物理,這節課你拿着卷子在外面站着聽!”

沈聽白灰頭土臉地回座位上拿了卷子和筆,站到走廊上去了。

“新同學,你怎麽還不進去?”

“老師,我從今天開始就是寧城一中的學生,應該遵守校紀校規。沈聽白遲到被罰站,老師應當一視同仁,我接受懲罰。”

說完,他自己走到外面站着去了。班裏的同學們都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他們震驚新同學轉來的第一天就敢于挑戰3班的權威!

周師太略有尴尬,她清了清嗓子說:“來,我們把卷子翻過來,這節課我們講閱讀理解。”

走廊上,沈聽白看了看許妟之,問他:“你幹嘛也出來?我又不是遲到被罰站的。”

“剛轉來,想和新同學搞好關系。”他看了一眼旁邊的“新同學”。

沈聽白左右是不喜歡聽語文課的,幹脆把卷子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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