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50)
屹沨上前兩步,又是一個巴掌:“再說!”
沈聽白攔在許妟之面前:“我和他一起談的戀愛,要打一起打。”
許妟之想拉開他:“小白...”
沈聽白穩穩站在許妟之面前:“任何後果,我都跟他一起承擔。”
沈聽白捏了捏許妟之的手心:“別怕,我在。”
許妟之看着他,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你們這是在給我看麽?”許屹沨說,“還不給我松開!”
許妟之握回去,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好啊。”許屹沨對着肖主任說,“肖主任,貴校打算怎麽處理?”
“這個我還需要和校方讨論一下。”
“不用讨論了。開除吧,兩個一起開除。”許屹沨笑着說,”麻煩你一定要開除。”
許妟之看着肖主任說:“肖主任,歷來高三也不是沒有早戀的同學,學校從未做過在高三下學期還開除的決定。”
“是,到了高三下學期,只要不是特大嚴重違紀事件,我們一般不開除學生。”
“哦?肖主任,這還不嚴重麽?我這個兒子,又是打架,又是談戀愛,還對自己的父親不敬。你忘了被打的學生都什麽樣了?還和不三不四的男人搞在一起,惡心。”
許妟之問許屹沨:“你說什麽?”
“我問你惡不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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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罵完了麽?”沈聽白問,“罵完了我帶他走了。”
“走?”
沈聽白拉着許妟之,頭也不回道:“與其讓他在這裏聽自己父親這樣罵自己,還不如開除吧。”
“你倒是有骨氣。”許屹沨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的兒子,“許妟之,開除以後你們打算怎麽辦呢?你可以回北城讀書,你的戶籍學籍都在北城,還來得及。他呢?他只能在寧城。”
許屹沨走上前,和許妟之面對面,輕聲地威脅道:“你知道我的。”
許屹沨笑着看沈聽白,說:“有些事情是很殘酷的,小朋友。許妟之,接下來有些話我建議你還是別讓他聽比較好。”
許妟之知道許屹沨什麽脾性,他拍了拍小白的手,輕聲說:“你和白姨先到外面等我,我等會兒出來,好不好?”
沈聽白轉過身看着他沒講話。許妟之又輕聲說:“我不會讓他再打我,放心。去外面等我,好不好?”
“我等你。”沈聽白看着他,重複了一遍,“我等你。”
許妟之點點頭,又看了眼白蘭心,白蘭心點了下頭,帶着沈聽白走出去。
“肖主任,我和我兒子有幾句話想單獨講一下。”
“好,你們講。”肖主任和舒清走出去,屋裏只剩下許妟之和許屹沨二人。
許屹沨一字未說,先是揮了一拳,只不過被許妟之架住:“你打人有瘾?”
許屹沨收回手,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才說:“打你髒了我的手。”
“我勸你想好後果,許妟之。”他語氣裏沒了剛才的怒火,反而是好好的在跟許妟之講話了,“開除對你來說不是什麽大事。你姓許,背後還有舒家,就算被開除了又怎麽樣呢?你前途會受影響麽?絲毫不會。只要你肯改,我肯給,你一樣還是許家大少爺,未來還是會接我的位。年輕麽,誰不做點出格的事情?你這樣我雖然不能理解,但也不是不能原諒。你許妟之難道找不到女人?什麽漂亮女人不能有,喜歡個男人?”
“我生來就不喜歡女生。”
許屹沨瞪了他一眼:“蠢貨。你告訴我,男人和男人是能結婚還是能生小孩?我不是不讓你玩,你許妟之想玩男人可以,沒問題。以後結了婚,生個小孩,外面不是随你玩?北城的富家公子哪個不玩?你何至于為了個男人和我搞翻,不知輕重。”
許妟之看着他:“你也是這樣?”
“我不稀罕。”許屹沨說,“你以為我和你一樣惡心麽?”
許屹沨繼續道:“那說說他吧。他被開除以後,只能留在寧城,我有的是辦法讓他任何學校也去不了。收拾一個小屁孩比捏死螞蟻都簡單,要想斷了他的前途,太簡單了,許妟之。你一走了之,他還在寧城,到時候這件事傳開,對你沒絲毫影響,但是他要怎麽過?他看上去很要強啊。”
“你...”
許屹沨勾了下嘴角:“哦還有,我記得他父親去世了對吧?那他在這世上只剩下母親這一個親人了?那如果...我讓他連母親也沒有了呢?”
“你這個瘋子。.”
許屹沨走近許妟之,和他隔了幾步距離,只聽他語氣輕蔑道:“違抗我,我就讓你見見真正的瘋子。”
許屹沨又往後站了兩步,說:“許妟之,我今天是看在你是舒清兒子的份上,給你兩個選擇。第一,你跟我回北城,和他不再見面,我既往不咎,也不動他,他可以繼續在這個學校讀書。第二,你和我死磕到底,我無所謂,但上述我說的每一條,我都會做到。”
許妟之第一次清楚認識到許屹沨斯文皮囊裏下是個病态的瘋子。可是他...竟然沒有辦法,沒有力量和他抗衡。
許屹沨見他不說話,補充道:“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我會用實際行動告訴你,什麽叫毀掉一個人可比培養一個人簡單多了。”
“你什麽意思?”
“雖然我覺得挺惡心的,但還是要問你們到哪一步了?做了麽?”
許妟之擡頭看着他,許屹沨看着他的表情,輕笑一聲:“你這麽珍惜他啊?也對,那個叫沈聽白的男生,是有幾分姿色。”
“你別想動他。”
“你有什麽資格和我說這句話?我把話跟你說明白了,你許妟之今天只能選第一條路。如果你選了第二條路,你這個惡心的兒子我不要了,你那個惡心的小東西,我今晚就把他送到別人床上去,你試試。”
許妟之牙關緊咬着死死盯着許屹沨,渾身都在顫抖。
許屹沨走向門口,淡淡地說了一句:“想好了的話就給我跪下認錯。”
許屹沨剛打開門,許妟之沖過去按着他就給他一拳。
舒清大吃一驚:“阿妟,你怎麽能打你爸爸?”
許妟之氣得聲音都在顫抖:“他配當父親?”
許屹沨從容地直起身,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敬酒不吃吃罰酒。”
許妟之又沖上去扯着許屹沨的衣領,許屹沨也毫不示弱,一手捏着許妟之的手腕,另一手掐住他的脖子。
“太自不量力了。”許屹沨把他手臂一架,絲毫不留情直接一個過肩摔把他摔倒地上。
“教你跆拳道的教練年輕的時候還是我的手下敗将,你這點花拳繡腿就敢拿到我面前來顯擺?”
沈聽白趕緊把他抱在懷裏:“阿妟,阿妟,你怎麽樣?”
許妟之猛咳了幾聲,眼裏通紅看着沈聽白。怎麽辦?怎麽辦?他該怎麽辦?他沒有辦法啊!怎麽辦!
許屹沨正想上前,被沈聽白一攔:“有你這樣做父親的?”
許屹沨停下腳步,低下頭看着這個男生:“不錯,的确是長得不錯啊。”
他意味深長地朝着許妟之一笑。
“好吧,許妟之,這就是你的選擇了?”許屹沨點點頭往回走,“行。”
“等一下。”許妟之叫住許屹沨。
沈聽白抱着他,輕聲問:“什麽選擇?他讓你選什麽?”
許妟之看着他,眼角一滴淚劃過鼻梁,落到嘴裏,許妟之嘗到了自己的淚水,好苦。
下課鈴響起,他站起身,終于,啞聲說:“我選...第一條。”
“你還是有點腦子的。”許屹沨鼓了兩下掌,“那認錯吧,就在這。”
沈聽白拉着許妟之的手,“認什麽錯?他有什麽錯?”
許屹沨對着許妟之說:“要我請你麽?”
許妟之把自己的手從沈聽白手裏抽出,對他說:“小白,你先回教室。”
“你要做什麽?”
許屹沨站着,抱着雙臂:“他就站在這,看你認錯。”
許妟之咬了咬牙,雙腿一曲,跪下了。周圍一片嘩然。
舒清問:“屹沨,你這是做什麽?”
她想去拉起許妟之,被許屹沨拉住。
許妟之哽咽道:“我錯了。”
“聽不見。”
許妟之喘了兩口氣,道:“我錯了。”
“繼續。”
“許妟之,你這是做什麽?你起來啊。”沈聽白蹲下去拉他,他搖了搖頭,眼裏都是淚看着沈聽白,他輕輕地說出那三個字:“對不起。”
許妟之轉回頭,繼續道:“我錯了,父親。是我,從頭到尾都是我,和沈聽白沒關系。”
“你說什麽?”沈聽白蹲在他身邊,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是我喜歡他,愛慕他,追求他。沈聽白從來沒有回應過我,我和他之間只是追求者與被追求者的關系。是我癡心妄想,是我心思不正。他只把我當朋友,我卻對他抱有這樣的非分之想。他從來...從來...”
“許妟之!”沈聽白站起身,沖着他喊,“你敢說!”
許妟之強忍着淚,說出:“從來...沒喜歡過我。”
沈聽白感覺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尾,為什麽要這樣說?
“啧,你到是會說。”許屹沨側過臉,“起來吧。”
許妟之起身,察覺到沈聽白的目光,他不敢看。
“走了。”
“慢着。”沈聽白喊了一聲,“你逼他答應了什麽?”
許屹沨側過身,傲視着他:“我沒有逼他,我給他兩個選擇。他只是選擇了該選的那條路。”
“有你們這樣做父母的?”沈聽白紅着眼睛說,“你們太自私了。你們問過他同意嗎?問過他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嗎?問過他這是他想要的生活嗎?從他小時候到現在,你們扪心自問,給過他關愛嗎!”
許妟之低着頭,想去拉他,又忍住:“小白...別說了。”
沈聽白手往後一拉,拉住他的手,帶着哭腔道:“你們一直在逼他,一直把你們的意願強加給他。他那麽小,當時才8歲啊。一個人守着一個空蕩蕩的大房子,你們呢?你們幸福快樂地去北城過日子,把他一個人丢在寧城!後來你們不問一聲就把他帶走,他在北城四年過的什麽日子你們不清楚嗎!他現在回來了,你又要把他帶走?18歲對他來說只是一個數字,他早在很小的時候就被你們逼着長成了大人。你們憑什麽因為自己的孩子懂事就可以不履行自己當父母的職責!你們...太過分了。”
沈聽白最後一句話尾音因為太心疼變了調。許妟之心疼地不行,走到他面前和他對視,然後搖了搖頭。
沈聽白拉起他:“跟我走。”
許妟之沒動,他看了一眼白蘭心,說:“白姨,帶他走。”
白蘭心上前拍了拍許妟之的肩膀,他點點頭,白蘭心小聲在沈聽白耳邊說:“小白,你跟媽媽先回家。”
沈聽白站在原地不動,他看着許妟之的臉:“你又要走。”
許妟之一根根掰開沈聽白的手指,抽出自己的手,手腕因為被握的太用力,留下了印跡。
許妟之沒回頭,對着許屹沨說道:“你們去校門口等我,我拿了書包就來。”
“給你10分鐘。”許屹沨說完,便往樓下走去。
上課鈴聲響起,吵鬧的人群散去,周圍一片死寂。
沈聽白就站在教務處門口,看着許妟之回教室拿了書包,又返回教務處和肖主任說了句什麽,然後下了樓。
許妟之沒看他一眼。
“小白。”白蘭心站在他身側,她的兒子沒在哭,臉上甚至找不到任何表情。
他語氣平淡地說了一句:“他沒帶傘,我去送他。”
沈聽白下樓,撐開傘,追上前面那個落寞的背影。
沈聽白抓住他的手腕,給他撐起傘,許妟之轉過身,淡淡笑了:“快回去。”
“這次要去多久?”沈聽白問,“告訴我,我等。”
許妟之低着頭,該怎麽回答呢?多久?要多久他才能完全脫離許屹沨的掌控呢?他不知道。
“說話啊。”沈聽白捏了捏他的手,眼尾又泛了紅,“你說話啊,要多久?幾個月還是幾年?你說啊,只要你說我就等,我等得起的。阿妟,你別不說話。我求你了,跟我說說話。”
許妟之啞着嗓音,輕輕喊了一句:“小白。”
沈聽白等他繼續說,可遲遲不見他說下去。
“你剛剛急急忙忙上樓,沒聽到媽媽說的話。媽媽說她同意我們在一起,你聽到我說的了嗎?媽媽說叫我們好好在一起,互相扶持,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說好畢業以後提親的,你不要了嗎?許妟之,你不要我了嗎?”
“你不說話是嗎?好,那我不等你了。”
許妟之擡起頭,看着他的眼睛,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
“你等我去找你,我們北城大見。你等我,半年,6個月,我就去找你。”
許妟之笑了一下,“好。”
校門口喇叭鳴了兩聲,許妟之知道是許屹沨在催他。
“你記住了,我們只是分別,沒有分開。”沈聽白說,“在北城給我好好呆着,等我。”
“閉眼。”許妟之伸出手,擡起他的下巴,落下一個訣別又不舍的吻。
沈聽白閉着眼,感受到他冰涼嘴唇的觸碰,夾雜着一絲血腥味。淚水從他眼裏落下,流淌到下巴,還沒落到地上,被許妟之用手指抹去。
再睜開眼,他已經走了。
許妟之再一次,被迫離開了寧城。
他只帶走了一個書包,還有一滴沈聽白的眼淚。
作者有話要說: 我高中也是三班。三班其實是我理想中的班級,所以給三班的每個人都寫得很好。在一片謾罵聲中,沒有一個是三班的,大家都是想保護他們。
☆、成年禮
許妟之走後,沈聽白幾乎喪失了表達情緒的能力。他每天除了學習,就是學習。他要拿成績說話,要讓所有人都看看,他和許妟之談戀愛,談出來的是什麽成績。你們又是用什麽成績,什麽資格來說許妟之不好。他的許妟之世界最好,你們不配。
白蘭心不放心他一個人住,想把他接回家照顧,沈聽白搖了搖頭說算了。為了讓白蘭心放心,這幾天晚上放學以後他都回家裏住。周末他回了趟白閣,好空啊,沒有許妟之的家都不算家了。他把整個家都走遍,120平的房子,他走了一個小時。最後,他站在書房裏,看着桌上那個生日蛋糕,那是許妟之生日,他親手做的。許妟之後來找人做了個模型,放在了書房裏。
他怕蛋糕落灰,想放進櫃子裏。側過臉一看,櫃子旁邊的沙發後面有一塊黑布。他低下身去,掀開黑布,是一個很大的箱子。他把箱子抱到桌上,打開一看:裏面是一個模型。
他把長方體的模型放到桌上。他看了很久,突然哭了起來。
他看懂了,桌上的是西山那套房子的模型,是他和許妟之一起讨論過以後要裝修成的那個樣子的房子模型。
房子裏面應有盡有,精細到有窗簾、浴缸、甚至是鋪在地上的毛毯。主卧是他很喜歡的淺色系色調,床很大,因為沈聽白喜歡在床上滾來滾去。床下都鋪着毛毯,因為沈聽白總會忘記穿鞋;客廳沙發的顏色還是米白色的,窗簾是雙層的,一層是透着光的白紗,一層是淺灰色的遮光布,就像他跟許妟之說的那樣;次卧裏有放着投影儀,有軟軟的榻榻米,也有許妟之說的要給他裝的零食筐;浴室裝了個很大的浴缸,因為沈聽白說泡澡是很好的放松方式,他要和許妟之一起泡着澡看動漫;廚房
應該是沒來得及拼完,只簡單的貼了瓷磚。
沈聽白哭着去翻箱子,把零件都倒了出來。看到零件旁邊放了幾本旅游雜志和一本筆記。他翻開筆記,看到上面全是許妟之從雜志裏剪下來的旅游地點,旁邊都有許妟之親手寫的批注。是他說好畢業後要帶許妟之一起去環游世界的,許妟之記得。因為沈聽白路癡,所以許妟之幫他規劃了路線。
他抱着筆記本,坐在地上哭了很久很久。
許妟之為什麽這一段時間以來白天都在睡覺,因為他在給沈聽白做生日禮物。他每天晚上哄沈聽白睡覺以後,半夜爬起來粘模型,做旅游攻略。每一個零件都是他親手粘的,每一個景點都是他精心挑的。有些時候做到淩晨三四點,有些時候是通宵。
沈聽白哭得喘不上氣,他踉跄着站起來,坐到椅子上,開始做許妟之沒做完的部分。
他胡亂地在一堆零件裏摸了摸,突然看到兩個小人,是穿着西裝一黑一白的兩個小人,白色小人手上還捧着潔白的玫瑰。
他顫抖着用手去捧兩個小人,抱到自己懷裏,那是他和許妟之,是許妟之做的他倆結婚時候的樣子。
他哭得聲嘶力竭,斷斷續續喊着許妟之的名字。
白蘭心一天都打不通沈聽白的電話,楚添源知道他會在哪裏。他匆忙跑到白閣正想敲門,卻發現門沒關好。他一邊喊着沈聽白的名字一邊滿屋子找他。最後他在書房裏找到蜷縮在地上的沈聽白。
楚添源緊張地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聽白!聽白你怎麽了?醒醒!”
沈聽白慢慢睜開眼,他的雙眼腫的不像話,甚至有些不太睜得開。他啞着嗓子,問:“你怎麽來了?”
楚添源把他抱在懷裏,拍了拍背:“吓死我了,你幹嘛躺地上啊。”
沈聽白笑了下:“睡着了。”
“你手機怎麽回事?白姨打你電話打了一天了,你怎麽不接?”
“沒帶,在家裏。”
楚添源低下頭看了看:“你懷裏抱着什麽?”
沈聽白小心翼翼地張開雙手,把手心裏的兩個小人給他看:“抱着我的阿妟。”
楚添源嘆了口氣:“...小白啊。”
沈聽白吸了下鼻子,眼淚又流了出來:“這是他給我的成年禮。他每天晚上不睡覺就在做這些。就差幾天,就差幾天啊。他本來可以親手交給我的。怎麽會,怎麽就...”
“好了,不哭。”
“為什麽...為什麽啊。”沈聽白在他懷裏低低地哭,“我做錯了什麽,他又做錯了什麽啊。為什麽又一次...把他從我身邊帶走,為什麽...”
“小白,我以前就和你說過,現實是很殘酷的。”
“可我只是喜歡一個人而已,他也是喜歡一個人而已,這個世界這麽大,我和他這麽渺小,為什麽不能...放過他和我?”
楚添源擦去他的眼淚,輕聲說:“小白,你沒有錯,他也沒有錯。可是這個社會不是你沒錯就會任由你來的啊。社會從來只是主流的社會,它屬于大衆,不屬于小衆。”
沈聽白在楚添源懷裏哭到幾乎昏厥。楚添源把他抱了起來放在沙發上,去冰箱裏找了蜂蜜水,兌了水給他喂了下去。
楚添源坐在沙發上,心疼地說:“小白,不哭了。你還有我,還有白姨。我們都在你身邊,我們會一直陪着你的。”
沈聽白手裏還握着兩個小人,帶着鼻音說:“是啊,我還有你們。但是阿妟在北城誰都沒有。他的父母不理解他不愛他,他爸爸可能還會打他。他在那個家裏,唯一可以說說話的人就是他的弟弟。可是樂安才11歲,那麽小,樂安護不住他的。怎麽辦啊?”
“那你一定要好好的啊。”楚添源扶着他的肩膀,認真地說,“如果只有你可以護住他,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啊。你不是說之後還要去找他的嗎?你要是一直像現在這樣,飯也不吃,一直哭,你能撐到去找他嗎?”
沈聽白擡起頭來看他,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
“那你現在跟我回去,白姨還在等你,我們回去吃飯。”
“能不能讓我把模型拼完?”
楚添源點了點頭,把他從沙發上扶到書房去。他坐在一邊看着沈聽白一個一個把零件粘上去。三個小時後,許妟之沒做完的那一小部分沈聽白替他做完了。
四月一日早,沈聽白從床上醒來,摸了摸身邊的位置。他閉着眼,眼淚劃過鼻梁,順着另一只眼,滑落到枕頭裏。他把臉埋進枕頭裏,裹在被子裏,鼻尖全是許妟之的薄荷味。他輕聲地說:“早安,許老師,我成年了。”
他洗漱完,就去了學校。在校門口他遇到了肖主任。
他背着書包,低着頭說:“肖主任。”
肖主任站在他身前,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說:“我和他母親是大學同學,我早跟他說過私底下不用見外,可以叫我一聲叔叔,他從來只叫我肖主任。他走之前來教務處找我,他喊了我一聲肖叔叔,請求我不要太為難你。”
沈聽白擡起頭來,肖主任說:“裴榮那件事,其實是許妟之回北城找了他表舅幫忙,才讓裴榮兩兄弟得到應有的懲罰。這是我欠他的,也是一中欠他的。他現在不在這裏,作為他的...戀人,那我便補償給你。如果你以後有什麽請求,不過分的話,我可以答應你。”
聽到那個詞語,沈聽白微微怔愣了。肖主任說的是...戀人?
肖主任看出他的疑惑,說:“我罰你們,只是因為早戀和打架,沒有其他的原因。”
沈聽白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
沈聽白轉身往教學樓走去,肖主任在他身後說了句:“沈聽白,生日快樂。”
沈聽白停下腳步,轉過身微微一笑:“謝謝你,肖主任。”
他又在自己班門口遇到了小王老師。他低下頭,有些愧疚地說:“對不起,小王老師。我...”
“你還知道說對不起。”小王老師正色道,“你的确該說對不起,但不是跟我說,是跟你自己說。”
“你這幾天渾渾噩噩的,雖然學習上沒落下多少,但是精神上呢?你還是你自己嗎?你瘦得很明顯,照過鏡子沒有?”
沈聽白脫口而出一句話:“對不起,小王老師,我平時就不愛照鏡子。”
說完他自己愣了愣,原來在不知不覺中...他記住了遠比自己想象中要多得多的,許妟之曾經說過的話,重要的,不重要的。
“你啊,長這麽好看不照鏡子啊?多可惜啊。”小王老師拍了拍他的肩膀,“聽白,戀愛呢,在任何時間、任何階段,前提你不做違法的事情,如果你可以恰當地處理好戀愛和生活中其他事情之間的關系,都是合理的。”
沈聽白愣了愣:“啊?”
“我的意思是,現階段你是學生,你要處理好戀愛和學習之間的關系。你如果一直保持這個精神狀态下去的話,怎麽好好學習?又怎麽考北城大?你不能因為失個戀就一蹶不振啊。”
“小王老師,我沒失戀,我只是暫時見不到他而已。”
小王老師笑了下,說:“那不就好了?既然你沒失戀,你們只是暫時分開,你幹嘛還要這樣?等你畢業以後,去見他不就行了?”
“小王老師,你不會覺得...我跟他...我們兩個都是...男孩子...”
“我确實不能感同身受同性之間的感情是怎麽樣的,因為我的戀人是異性。但我想啊,天底下既然性別有兩種,戀愛方式如果只有異性一種的話,是不是挺不公平的?”小王老師笑了笑說,“不能感同身受不代表我不能理解,喜歡嘛,很簡單也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
“你想問可是為什麽還有那麽多人不理解甚至惡語相向是麽?”小王老師收了笑容,正色道,“因為每個人都是獨立的擁有自己思想的個體,你不能擅自決定也不能主觀改變別人的想法。有人同意,就會有人不同意。我和我丈夫在一起,我們家長都很同意很支持,但是喜歡他的人不會同意啊,讨厭我的人也不會支持啊。”
沈聽白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擡起臉來,對着小王老師笑了笑:“謝謝你,小王老師,我明白了。”
我沒做錯,許妟之也沒做錯,沒有人錯了。理解不同而已,不必強求着非要別人來理解。我的家人朋友能夠理解并支持着我,已經是萬幸了。
“嗯,回教室吧。”小王老師搭着他的肩膀帶他走到教室門口,在他身邊輕聲說,“聽白,生日快樂啊。”
推開門,班裏不知是誰先說了句:“小白,生日快樂!”
陸陸續續地,接二連三的,大家都說着:“小白,生日快樂!”
沈聽白站在門口有些不敢進去,幾個男生把他拉了進來,坐在位子上。趙晨陽捧着一大堆賀卡放在他桌上,說:“小白,生日快樂!”
沈聽白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賀卡,哽咽地說了句:“謝謝大家。”
邱成浩轉過來,笑着說:“客氣什麽,小白,一個班一家人,不說謝的。”
沈聽白低下頭,快速地抹了一把臉,擡起頭來對着大家笑。丁健沒有坐在許妟之的座位上,而是站在空位旁邊,笑着說:“小白,不要難過。我們都支持你和妟哥,這27張賀卡就是證明!”
肖迪靠着邱成浩,說:“對,沒錯!妟哥這次湊巧不在,那生日我們給你過。”
沈聽白笑了聲,點點頭,問:“這誰想的啊?”
丁健指着第三組第一排的女生說:“于佳!于佳說的!”
“你給我閉嘴!”嘩地一本書飛過來砸中丁健的臉,于佳自己走過來撿書,換了張笑臉對沈聽白說,“小白,不全是我的主意。我只是提了句要不大家給小白過個生日吧,賀卡是吳憂想的,吳憂說比起買一個大蛋糕,每人寫一句想說的話更好。”
抱着手臂坐在位子上靠着椅背的吳憂,沒在刷題,而是閉着眼睛在聽他們講話。她轉過臉來,搶在沈聽白之前說了句:“不客氣。”
沈聽白笑了笑,說了句:“謝謝你,吳憂。”
吳憂點了點頭,轉回去開始刷題了。
上課鈴響,大家散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開始自修。沈聽白坐在位子上,低着頭看賀卡上的內容。他一張張看過去,五顏六色的27張賀卡,印着五花八門的圖案。每一張都是各種各樣的祝福,但是27張賀卡有一個共同點:每一張都有一句生日快樂和一句對他和許妟之的祝福。
他紅了眼,沉默地流着眼淚。楚添源不知道什麽時候溜到後門來,他悄無聲息地坐到許妟之的位子上,伸出自己的右手放在沈聽白的桌上。沈聽白擡起頭來,楚添源對他擡了擡下巴。沈聽白笑了笑,把臉埋在他的手臂裏。聽不到他的哭聲,但是可以看到他顫抖的肩膀。
這天下晚自修以後,沈聽白背着一書包的賀卡走出教室。楚添源走在他身邊:“恭喜啊,成年了小白。”
身後一些的周凱笑着說:“小白,生日快樂,恭喜成年。”
沈聽白笑了笑:“終于和你們一樣都是成年人了啊。”
楚添源挑了挑眉:“有沒有什麽事情想做的?說來聽聽,說不定我樂意陪你來個瘋狂通宵開黑打一晚上游戲呢。”
沈聽白笑了聲,說:“我想想啊。有,确實有一個。我想喝酒,走不走?”
“你喝酒?你這酒量...”
“這不是有你倆嘛,大不了我喝多了你倆給我擡回去呗。”
楚添源看了看周凱,周凱點了下頭。楚添源搭着沈聽白的肩膀說:“走着,帶你去感受一下成年人的世界。”
楚添源到底沒舍得帶沈聽白去夜總會那樣的地方,他挑了個安靜的酒吧,三人穿着便服,出示過身份證,順利走了進去。
楚添源挑了個偏角落的位置。靠牆放了張小沙發,他讓沈聽白坐在那裏。他和周凱兩個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沈聽白看着酒單盲點了四杯名字好聽的酒,他看着自己面前一排五顏六色的酒,笑了起來。周凱和楚添源則是點了紮啤,兩人比賽搖骰子。沈聽白就捧着酒杯,窩在沙發裏看兩人比賽。這兩人歡喜冤家,玩個骰子都能罵起來,當然,是楚添源單方面罵周凱。
沈聽白就這樣看着他們玩,不知不覺喝完了一排。楚添源這骰子玩得菜出天際,他喝得有些微醺,靠在椅子上看着沈聽白,想:如果許妟之在這,許妟之會怎麽做呢?
他這樣想着,看着窩在沙發裏的沈聽白仰起脖子把最後一口酒喝了下去。沈聽白咽下那口酒,喉結滾動。他放下杯子,用指尖劃着杯沿。
如果許妟之在這,許妟之會...
他瞬間起身,幾步走到沈聽白面前,俯下身,雙手撐在沙發兩側。沈聽白擡起臉來,眼裏全是淚。楚添源就這樣看着他,心跳突然猛烈跳動起來。
“怎麽了?”沈聽白喝得迷糊,聲音都軟綿綿的。
楚添源慢慢俯下身,被身後的周凱按住肩膀:“...添源。”
他拍開周凱的手,義無反顧俯下身抱住沈聽白,拍了拍他的背:“我在,不哭了。”
沈聽白一瞬間以為是許妟之回來了,他手中的杯子落在沙發上沒有聲響,他回抱住楚添源,哭着撒嬌:“阿妟我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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