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饕餮

饕餮是傳說中龍的第五個兒子，羊身，眼睛在腋下，虎齒人爪，有一個大頭和一張大嘴，連身子都沒有。十分貪吃，見到什麽就吃什麽，由于吃得太多，最後被撐死。可以說是個人臆造出來的一種惡獸。

陳文昭想都沒想過自己整天對着的都是青銅器上的紋飾，有一天這紋飾也能竄出來跟他作對。從博物館到醫院是打車去的，剛一下車，陳文昭本想安排一下小瑞，一扭頭，小孩樣子的小瑞擺着一張大人臉，很嚴肅地警告陳文昭一句“我必須跟着保護你。”直接把司機聽傻了。陳文昭也知道自己根本不知道怎麽對付饕餮，帶着小瑞倒也能幫上忙，于是點點頭，一邊給張隊長打電話，一邊帶着小瑞繞到醫院後面準備從後門潛進去，免得引起騷動。

醫院主樓外頭沒什麽大異常，陳文昭很容易地就抱着小瑞溜了進去。時間已經過了午夜，醫院裏很冷清，狹長的走廊裏安全出口的綠燈一閃一閃的，值班護士都在值班室裏打盹兒，基本看不見人，陳文昭胡亂走着，張隊長的電話通了。

“小陳？有事？”

“張隊長，麻煩你立刻來醫院一趟，我知道是誰殺害的那個警官了！”

“我正在醫院辦案子，這件事以後再說。”

“我也在醫院！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什麽？！你趕緊離開這兒！快點！走的時候務必繞過三樓E區，聽見了嗎？”

“繞過哪兒？為什麽……”

陳文昭被張隊長吼得愣了，下意識地擡頭去看自己所處的位置，一回頭正好看見一道分區的自動門，玻璃上紅字标着“重症監護E區”。

“我就在E區。”

說了這句話之後，陳文昭挂了電話，緊接着，分區門上頭的警示紅燈閃了閃，從玻璃門外頭忽然開始降下來防火卷簾門。陳文昭愣了一下，立刻跑到最近的病房，趴着窗子往裏頭看去，病房裏是淩亂的，但是卻沒有病人。他意識到了什麽，跟着看了好幾個病房都是一樣的情況。

再往門口跑，卷簾門已經降了一半，而自動玻璃門似乎斷了電，不感應人體接近，根本不打開……

咚咚——

陳文昭拳頭砸在鋼化玻璃上，眼睜睜看着防火卷簾門放下來。

為什麽要把病人全部轉移走，為什麽要封鎖E區？陳文昭基本上已經猜到了。就在這時，空蕩蕩的走廊裏傳來瘆人的咔吱咔吱聲，就像是老鼠在嗑腐舊的木頭，喀吱……喀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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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一直被陳文昭攬在懷裏的小瑞忽然不安分起來，本來很是可愛的小孩臉忽然間猙獰，呲着牙發出非人類的聲音，陳文昭一個沒拽住，小瑞整個人就飛竄出去，朝着走廊盡頭越跑越快。陳文昭沒辦法，立刻追了上去。

走廊裏回蕩着兩個人的腳步聲，跑得越遠，陳文昭越發聞到夾雜在來蘇水味道裏的一股血腥味兒，味道越來越濃，到了最後，陳文昭已經被熏到頭疼。不經意地一低頭，瓷磚地面上竟是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有了血跡。陳文昭一晃神，停住了腳步，放眼看去，小瑞已經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說不害怕是假的，陳文昭白着臉，慢慢轉身看走廊兩側的病房，有好幾個病房的門是開着的，陳文昭側了側身，順着離自己最近的病房看進去，慘白的燈光下，病房裏一片狼藉，雪白的床單已經全部鮮血染紅了，床邊上，一個病人只有腿腳搭在床上，大半個身子都倒在地上，身上基本上已經是血肉模糊，不成人形。但可以看出來，皮膚底下，除了白骨，內髒全部被掏走了……

陳文昭猛然感覺一陣惡心，擡手捂住了嘴，往後退了兩步，腳底下有點發軟。這時候，口袋裏的手機開始震動起來。陳文昭看也沒看，只是動作僵硬地摸索出來，接聽。

“小陳！你現在馬上到洗手間，從窗戶跳出來，外面有人接應你！動作快！E區我們要做特殊處理！”

“好，我知道了。”

陳文昭挂了電話，喊了一聲“小瑞”，朝走廊盡頭跑過去，一個拐彎，正看見一只渾身雪白的大狗弓着身子，對着一間病房裏的衣櫃嗚嚕嗚嚕，衣櫃從外頭鎖住了，裏頭也回應似的，發出咚咚撞門的聲音。

“小瑞，裏頭是怪物？”陳文昭問了一句，小瑞朝着他嘶叫一聲，伸出爪子去撓金屬的鑰匙孔。

“別管那怪物了，我們先走，這裏已經封鎖了，交給警察處理。”陳文昭這麽說完，也覺着邏輯不太對勁，如果真是那個饕餮這麽容易就給關在櫃子裏頭，張隊長也不至于費那麽大勁兒把一個區都封鎖，疏散病人，用毀壞醫院設施這麽大的代價殺死怪物。大可直接對着這個櫃子掃射。這會兒，小瑞又撓了撓櫃門，對着陳文昭狂叫。

“……”雖然沒法确定櫃子裏是什麽，但八成不是饕餮，陳文昭一狠心，走過去擰開門鎖，慢慢打開了櫃門……

呼的一下，櫃門裏猛地撲出來一團肉呼呼的東西，朝着陳文昭就是沖上去，陳文昭吓得往後閃，這時候小瑞已經飛似的竄過去，一口咬住了那個肉團，叼着離開陳文昭身邊。

“哇……”那肉團忽然發出小孩兒似的哭聲，陳文昭仔細一看，他還真就是個小孩！胖乎乎的大概七八歲，這會兒哭的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一看就是吓着了。估計是饕餮突然竄出來吃人的時候，被親人藏在櫃子裏……

陳文昭一皺眉，趕緊過去抱住孩子，一把捂住小孩兒的眼睛：“小瑞，快走！”這麽喊了一聲，陳文昭就開始往洗手間的方向跑，小瑞就跟在他腳邊上。

可是剛剛明明聽見嗑木頭的聲音，怎麽這會兒沒了……

正琢磨着，小瑞忽然嘶吼了一聲，陳文昭後背被猛地一撲，整個人趴在地上，他第一反應護住孩子，在地上滾了幾滾，在一擡頭，小瑞正在他前頭騰空竄起來，對面是猛地撲過來的一團黑乎乎的……

肉泥。

這是陳文昭唯一想得出來形容這東西的詞。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兒熏得陳文昭想吐，随着那東西動彈，不斷有血點子濺出來，弄得哪哪都是，懷裏頭這孩子已經吓得哭都哭不出來，只把頭埋在陳文昭懷裏哆嗦，陳文昭抱着孩子往後蹭，不錯眼珠兒地盯着小瑞跟那東西撕咬。

饕餮足足有兩個小瑞大，勉強能看出來是個四肢站立的動物，身上全是贅肉，着動作一顫一顫，還散發出一股惡臭。吼一聲，就能看見那基本跟小瑞一般大的嘴，獠牙跟老虎的一樣，張着嘴，口水連着人血就順着大嘴淌下來……

要說小瑞做人的時候傻不拉幾的跟木頭沒什麽區別，但是恢複了貔貅的原形不僅極為靈敏兇狠，戰鬥起來也是極為聰明的，想必之下，身體過于臃腫，又一心只知道吃的饕餮就顯得遲鈍了很多。撲咬了好幾次都撲空，被貔貅耍着繞大圈，沒少耗費體力，但仗着體型龐大，貔貅也占不到太大的便宜。

眼看這兩只獸鬥得一時分不出上下，陳文昭不能再浪費時間下去，一把抱起小孩兒，站起來。洗手間就在幾步遠的地方，陳文昭憋了一口氣，使出小時候跑百米沖刺的勁兒彎着腰朝門口沖進去。饕餮感覺到人的味道，立刻撇下小瑞不理，追着陳文昭過來，陳文昭光是聞着那股臭味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脖子後面一涼，粘稠的液體滴在後脖子梗上，一身的雞皮疙瘩都出來了。這時候，褲兜裏頭手機又開始震。陳文昭煩得一把抓起手機，扭頭看準了饕餮的血盆大口，呼的扔了進去。饕餮就這麽被擋了一下，手機在它喉嚨裏頭震，它一反應動作就慢了一拍，這時候小瑞一個飛撲，張嘴就咬住了饕餮的脖子。陳文昭趁機快跑幾步，沖進洗手間就把門拍上，逃也似的撲到窗戶邊兒，大口地喘了好幾下，往下頭望去。

樓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聚集了好幾輛警車還有穿着防彈衣，帶着鋼玻璃盾的特警部隊。從他們手裏舉着的特種大炮筒槍來看，這是準備對着E區掃射。張隊長站在底下，一眼就看見陳文昭，立刻朝他揮手，示意他跳下來，底下武警已經拉好了網接着。

“我姐也跑來了，你們找見他了嗎？”陳文昭朝着底下邊喊，邊舉起小胖子：“你們落下個孩子，先接他下去！”

“你姐沒事兒，我們救她出來了，受了點傷，送醫院了！”張隊長拿着喇叭喊，有點不耐煩地朝着陳文昭揮手：“你抱着他跳下來，接得住！”

“別怕，下頭警察叔叔接着你呢，知道嗎？”陳文昭對着小胖子輕聲安慰了幾句，小胖子哭花了臉，也不知道點頭了，恐懼的盯着陳文昭，一雙小胖手死死抓着陳文昭的衣服不放，陳文昭一把舉起他，對準網子，一下子松了手，小孩兒立刻哇哇大哭起來，陳文昭的外套被他抓着不放，陳文昭直接一個縮身，把衣服脫了。

很快，孩子安全接住了，底下的張隊長臉都氣綠了，也忘了拿喇叭，直接朝着樓上罵髒話：“小陳！你他媽的怎麽回事，下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