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又一個怪物

陳文潔有一個習慣，每次采訪之後都會拍一張照片，作為資料留底。電腦裏的照片從陳文潔第一天去醫院采訪開始按照時間順序排着，大約有百十來張，而這個奇怪的人竟是在照片裏出現了六次，這麽說，拍到這個人就不是偶然。陳文昭仔細核對了一下拍照時間，在晚上十點半左右拍的十張照片裏，有九張都拍到了這個人。

“我的采訪對象住的房間是601，是走廊上把頭第一間。他會每天定時在十點半左右路過這裏，也就是說他每天晚上都要在這個時間離開房間，到外面去。”

以一個記者的敏銳，陳文潔立刻從陳文昭的眼神裏找到了新聞價值，也跟着興奮起來，抓着筆記本的邊沿向着陳文昭湊了湊：“你是不是也認為這家夥跟醫院裏那綜兇殺案有關？”

陳文昭看了大姐一眼，抱着小瑞站起來：“什麽兇殺案？姐你偵探小說看多了吧！”說着，轉身就要走。

陳文潔立刻也跟着站起來，表情比剛剛嚴肅了許多：“我是目擊者。”

話音沒落，陳文昭的步子已經停了。

“那個警察死的時候，是午夜十二點十五分。那天我和采訪對象聊的投機，忘了時間，一直到了十一點多才意識到該走了。在走廊裏，因為跟一個護工撞上，衣服弄髒了，去洗手間清理浪費了些時間。等到我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十二點多，在路過一樓的財務室時，我正好看見那個警察開膛破肚的死在那裏，這案子，是我報的。”陳文潔說話的時候，臉色一點點的蒼白起來，似乎是回想起當天的場景：“那天晚上我也是十點半拍照的，卻根本沒拍到那個人，而且是唯一的一次。那個人本來出門都十分有規律，唯獨警察死的那個晚上沒有經過我們房間門口下樓，這說明他要麽沒出門，要麽走的另一邊。而另一邊的樓道下去之後迎面就是財務室。”

“姐，你想多了。”陳文昭靜靜聽完陳文潔的分析，皺起眉。

“照片我比對過了，那個人手的長度和實體上的傷口基本吻合。”陳文潔說着：“文昭，那間醫院裏住着一個怪物對吧？如果你不告訴我線索，那我就自己去找。”

陳文昭最知道自己家姐姐的倔脾氣，這會兒也只好無奈地按着額頭，呼的坐回沙發上：“姐你啊，我就知道你這人不是個能識閑兒的……”

打開筆記本電腦，陳文潔笑得特有張力：“咱陳家，沒一個識閑兒的！”這麽說着，鼠标飛速幾點，調出來個隐藏文件夾，一打開，裏頭竟然是事發現場各種角度的照片。

“你從哪裏……”陳文昭愣了一下。

“我有我的辦法，你不用管，現在你就告訴我，你心裏到底都知道什麽就行了。”

“實話告訴你吧，因為我跟死去的警察還有現在接手這個案子的張隊長都很熟，才會對這個案子産生興趣。”陳文昭拗不過大姐，只好撒了個謊：“能徒手做出那種殺人手法的，絕對不是人類，但是很奇怪的是……”陳文昭指着電腦上的照片：“你看這幾張照片裏的這個人，都在擡着手臂擋住臉，似乎試圖遮擋容貌。他有人的思維，力量卻超出常人。這怪物不能硬拼，單靠現在的警力絕對是送死，我必須找出這個東西是什麽，才能知道他的弱點。”

“如果這個是說法成立，這怪物很可能就是有預謀殺人的？所以才從之前就開始掩藏自己了？”

陳文昭皺了皺眉，忽然擡頭看了一眼小瑞：“醫院裏的保險櫃失竊了三次，都是你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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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瑞搖搖頭：“唯一的一次就是惹你生氣的那次。”

“文昭？”陳文潔明顯不知道兩個人在打什麽暗語，正要質疑，陳文昭就搶着說道：“之前保險櫃的失竊案估計和這個怪物有關，因為警察開始查他，也許發現了某些證據，就被這家夥滅口了。”

“這麽說……現在至少醫院是安全的了，他的目标只是查他的人。”

陳文昭點點頭，正要再說什麽，忽然小瑞呼的一爪子就拍在筆記本屏幕上，陳文昭吓了一跳，真怕這小子沒輕沒重直接把這屏拍碎了，伸手就抓小瑞縮水了的手腕子。小瑞也沒掙紮，就是死死盯着陳文昭的眼睛看。

“你知道什麽？”陳文昭這會兒也顧不上自家大姐一副吃驚的樣子，直接問小孩子一般的小瑞。

“我感覺，它跟我們是一類。”小瑞沉默了一下，臉上表情很是扭曲，似乎在極力組織語言，努力表達正确自己的意思：“我們……并不是遠古開始就真實存在的……是你們，用想象創造出來形象做出實物，經過上百上千年的演變，死物才有了生命……所以……”

小瑞說得很費解，很明顯是不知道該怎麽用人類的語言表述，陳文昭愣了一會兒，但畢竟他是熟悉古物和歷史的，立刻就開了竅——

貔貅也好，其他什麽都好，這本來就是古代勞動人民虛構出來的東西，代表了一份美好的願景，根本不存在的。之所以現在小瑞會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正是因為東漢的人創造了他——他們通過神話和傳奇故事制作出各種手工藝品，也包括這個青白玉的貔貅，玉石經過千百年的流傳，吸取天地之氣漸漸有了靈氣，最後化成活的貔貅，死物才有了生命。

也就是說，不管是什麽神奇的生物，只要和小瑞是同類，那麽就必須是由某個死物演化過來的。現在這個殺人的怪物活了，肯定就有什麽地方最近丢失了一件相應的死物，而最大的可能性這個死物就是存在博物館裏的文物。

想通了這一層，陳文昭立刻開竅了，抓起一件衣服就要出門。

“文昭？！”陳文潔吓了一跳，喊了一聲，陳文昭也懶得回應，就扔下一句：“我要去一趟單位！”說着瘋了似的跑出去了，關門的一瞬間，小瑞也跟着鑽了出去。

陳文昭所在的這個博物館是天津最大的博物館，信息系統特別完備，館裏的檔案系統跟全國各地的博物館都是實時連線的。也就是說，登錄這裏的檔案系統，就能随時查到其他館文物出入的情況。

深夜的檔案館，一臺電腦閃着，陳文昭對着屏幕，飛速的查詢着鄰近博物館的館藏情況。資料足足有上萬，陳文昭看得眼睛都開始發花。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過去，眼睛幾乎要酸出眼淚來，這時候，手機響了。

“喂？姐，你……”

“我發現了共同點！那幾張照片裏，你還記得嗎，你說那個怪人都在做同一個動作，把手臂擋在臉前對不對？我一直盯着那照片看了三個小時，那個動作太自然，我覺得他不是為了隐藏自己的長相，他只是很簡單地做一個常規動作——擦嘴。為什麽要擦嘴呢？”陳文潔沉默了一下。

“姐？你在哪，我怎麽聽到推車的聲音？”

“那是護工推着送藥的車從我身邊過去。”

“護工？你去醫院了？”

“你猜我在這裏發現了什麽？現在是十一點，我在接近樓梯的走廊裏發現了水漬，呃……很粘稠的水漬——這東西，就像是……口水。”

那個怪物還藏在醫院裏！

陳文昭拿着鼠标的手抖了一下，忽然喊道：“姐，你給我離開那裏，立刻離開那裏！”

“我知道了！他是在擦口水！”陳文潔的聲音忽然高亢起來，顯得特別興奮：“警察的內髒全部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副皮囊是因為全部被吃了——那個怪人不是殺人，他是去覓食，每天晚上都出去覓食！”

這句話說完之後，陳文潔竟是嘟的挂斷了手機，只剩下陳文昭聽着手機裏的嘟嘟聲，臉色蒼白的看着屏幕，屏幕上是一件失竊藏品的照片，那是西漢時期的青銅器，上面繪着繁複的紋路。沒有人比陳文昭更熟悉這種紋繪，這就是西漢時期最為盛行的饕餮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