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和沈慕林的通話還是像往常一樣說三言兩語就挂斷，不過這次主動的那一方是沈慕林。

他很忙，這個電話也是忙裏抽閑。

路源非常滿意這種狀态，畢竟沈慕林怎麽說也是半個路家人，這麽多年的感情不是說抹去就抹去的，就像他明天下午到R市，路源就算是想躲着他，也不能不接待，要不然爺爺那關他也過不去。

偶爾有一次短暫且生疏的接觸，是最好不過的。

況且明天晚上還要帶程老師回家，有沈慕林在場面肯定不會太尴尬。

翌日清晨，路源早早便起床吃了早餐，開車去接女友上班，路上和她說了今晚要去見自己爺爺的事。

程雨馨忽然聽到這個消息，向來沉穩的她難得露出點緊張慌亂的樣子，“去你家，我是不要買點禮物，你爺爺喜歡什麽啊？還有你姑姑姑父，他們都喜歡什麽？”

路源趁着紅燈看了她一眼，笑個不停，“你随便買點水果就行。”

“那怎麽可以呢！”程雨馨想了半天，問他，“你爺爺以前是做什麽的？有什麽愛好，我要做好充足的準備，投其所好。”

“就是普通的退休老大爺，沒事喜歡下下象棋什麽的。”路源怕她徒增壓力，沒有說出路建國的名字。

“下象棋啊……要不我買一套象棋？”

“真不用，我們家的象棋都堆成山了。”

程雨馨不理他了，拿出手機搜索關于象棋的知識，認真專注的模樣和她此刻做的事都讓路源覺得非常有趣，“放輕松，你今天幾點下課，我來接你，然後我們要去一趟機場。”

“去機場做什麽？”

“哦，一個朋友來這邊談生意，要在我姑家住一晚，他這人說話做事特別圓滑，和我們家人關系也很好，有他在你就可以放輕松。”

聽路源這麽說，程雨馨不禁問，“什麽朋友啊？”

Advertisement

路源彎了彎眼睛，“發小。”

把程雨馨送到中學，路源又開車往自己的學校趕，他學習成績啥也不是可以用腦子不好使來應付，要在遲到早退，那就是态度問題了，會倒大黴的。

路源到學校的時候，正好趕上第一節 課，趁着老師還沒進來，他嗖的一下跑到最後排。

“源，早上好。”

路源算是亞洲留學生裏唯一一個不使用英文名字的了，主要是他的英文名字是小時候上英語補習班的時候老師給取的，要多俗氣有多俗氣，路源不願意讓別人叫，“嗨，尼貝爾。”

“你看上去很着急的樣子，吃早餐了嗎？”

“還沒。”

“我這有三明治。”尼貝爾親切的将三明治袋子放到他面前。

路源歪頭看向他。

尼貝爾是金融系的白馬王子，長相英俊，家境優渥，還是年年都有獎學金的學霸，學校禮堂外的走廊還挂着他穿西裝領獎的照片，可以說是意氣風發。

這樣的人，卻無緣白雪公主。

路源将三明治退回去，笑也不笑一下，“抱歉，我不想吃。”

“好吧。”尼貝爾聳聳肩，一副你不吃就算了的樣子。

這倒是讓路源好受了點。

美國大妞追求他，每天送送早餐什麽的，他還覺得挺有面子，一個GAY就拉倒吧。

一天的課程結束時已經下午四點鐘了，路源急匆匆的去接程雨馨下班。

程雨馨跟着幾個女同事從校門一出來就看到了那輛蘭博基尼，她笑着和女同事們告別，在她們豔羨的目光下走向路源。

“程老師，快點快點。”路源忍不住催她，“他要下飛機了。”

路源性格溫吞，這是他第一次這麽着急，程雨馨迅速坐上車，系好安全帶，“幾點的飛機？”

“五點鐘。”

“啊……那怎麽辦，可能趕不上了。”

路源一腳油門踩下去，“我知道趕不上了，也別叫他等太久。”

這話在程雨馨聽來，就是重視她的表現，不由柔柔的笑了起來，“你可別跟人家說，是因為來接我才晚的，我怕他對我印象不好。”

路源無所謂道，“他不是那種人。”

放學下班的時間，路上車堵的厲害，路源到機場的時候已經快要五點半了。

他雖然有意來晚，但是沒想來這麽晚，臨下車的時候都有點慌，“……咳。”

“怎麽了？”程雨馨立刻察覺到了他的不自在。

“沒事，下車吧，我給他打個電話。”路源握着手機，剛下車就看到了沈慕林。

沈慕林穿着一身筆挺的西裝，站在臺階之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路源看不清表情，卻能感受到他的不爽。

身體的慣性反應讓路源一路小跑上去，開口就是道歉，“林哥，我錯了，對不起，路上堵車來晚了。”

離近了，路源才發覺他變了許多，明明戴着眼鏡，該是一派溫和的面孔卻有着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意，就連說出的話，也不符合他平日裏溫文爾雅的作風，“我等了你半個小時。”

“我知道我知道，真的堵車，賭的可厲害了。”路源不自覺的讨好，把他的行李箱拉到了自己旁邊。

凝聚在沈慕林周身的冰冷，如退潮，如洩洪，嘩的一下退的空空蕩蕩。

他消氣了，路源藏在爪子裏的利刃才悄無聲息的露出來，“你來的也是太突然了，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今天我有很重要的事。”

距離一下子被拉開。

沈慕林看着他，幾乎一字一頓，“什麽事。”

路源回過頭，沖着不遠處的女友招了招手，“來，別不好意思。”

待程雨馨走到跟前，他客氣的介紹道，“這是我女朋友，程雨馨，我今天就是要帶她給爺爺見一面的。”

路源說完，沈慕林的視線才挪到程雨馨身上，他沒有做出打量的舉動，而是微微颔首，不冷不熱的說了一聲，“你好。”

“你好，一直聽路源提起你，說你是他很要好的朋友。”作為一個成熟的女性，客套話張口就來。

按理說沒毛病可以挑，偏偏沈慕林就挑了毛病，他再度看向路源，玩笑般的質問，“很要好的朋友？”

要是上輩子，路源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說“最好的朋友”。

現在，他笑了兩聲，避開了這個話題，“周姐沒來嗎？”

沈慕林推了推眼鏡，緩聲道，“國內還有事需要她處理，走不開。”

路源覺得哪裏怪怪的，好像忽略了什麽事，一時又想不起來，“那我們趕緊走吧，我都餓了。”

從機場到姑姑家要開大約四十分鐘的車，而這四十分鐘，路源一直在和程雨馨聊天，只有在經過R市有名的建築時才會和沈慕林介紹一下。

路源覺得自己這種有尺度有分寸的冷待遇實施的特別完美，他就不相信，自己和小說裏的男主女主成為陌路人還會因為他們死！

到了姑姑家，路源将車停在院子裏，路行娜站在門口迎接他們。

其實，主要是迎接沈慕林，要今天單是程雨馨來，她肯定不會這麽熱情。

“姑姑。”沈慕林親熱的叫着。

其實他們并不相熟，可路家上下對林久琴與沈慕林都是極好。

路行娜迎上來，“做飛機累了吧。”

“還好，不是很辛苦。”

路源看她只顧着和沈慕林說話，故意不理程雨馨，鼓起了兩腮，“姑姑！”

路行娜這才轉過頭，上下掃了一眼程雨馨，“進來吧。”

她這樣的态度反而激發了路源的逆反心理，路源牽起程雨馨的手，也不理路行娜了，領着她走進了客廳，“爺爺~”

程雨馨把早就準備好的水果放到茶幾上，恭恭敬敬的喚了一聲，“爺爺，您好。”

路建國确實不贊同孫子找個比自己大七歲的女朋友，可活到他這個年紀，斷然不會為難一個小姑娘，他笑着說，“坐下說話吧。”

阿姨在準備晚餐，衆人在客廳落座，一時間沉默的有點尴尬。

路行娜率先開口，她問程雨馨，“你是中學老師對吧？”

程雨馨安靜的點了點頭。

“父母都在國內？”

“是的。”

“做什麽工作的？”

“也是老師。”

“哦，呵。”

聽到路行娜略帶嘲諷的笑聲，路源立馬就不樂意了，“姑姑！”

路行娜是個好人，可她自小受父親寵愛，生長的環境就高人一等，嫁人後更是生活優渥，程雨馨的長相家世行為舉止在她看來都配不上自己的侄子，再加上年齡這茬，她自然不會又什麽好臉色，不過她可不想得罪路源，“好，我不說了，我去洗水果。”

她的下馬威給足了，老爺子才開口，“書香世家，很不錯。”

程雨馨笑笑，“您過譽了。”

“來國外多久了？”

“還有一個月滿五年。”

老爺子點了點頭，“大學畢業以後才來國外，能成為一名中文老師一定很不容易。”

沒等程雨馨回話，他便看向一旁的路源，“帶慕林去他的房間放一下行李吧，我和雨馨單獨聊聊。”

路源深知爺爺不會對程雨馨說不好的話，立即站起身，帶着沈慕林去了二樓客房。

“你就住這，這房間沒浴室，你用我的也行，用公共浴室也行。”他說完就要走。

“等等。”

“怎麽了？”

沈慕林笑了笑，“你要去聽牆角？”

“要不然呢。”路源沒覺得自己偷聽有什麽不好的，“我得聽聽我爺爺要和她說什麽？”

“你很在乎她？”

“廢話！”

沈慕林一轉剛剛在長輩面前優雅得體的模樣，他雙腿交疊着坐在床上，随手摘掉眼鏡扔到一邊，強勢的壓迫感瞬間熄滅了路源那點小火苗。

他的眼角耷拉下去，蔫蔫的說一句，“那……那是我女朋友。”

“我知道，過來坐。”

路源一點都不想和沈慕林敘舊，“等會聊，等會聊，我先去聽聽他們說什麽。”

沈慕林的聲音猛地沉下去，“我說，過來坐。”

卧槽！你憑什麽用這個語氣和我說話！我憑什麽聽你的！

路源擡眸，對上那雙幽深的眼睛，剛燃起來的火，又滅了。

“幹嘛啊，真是的……”

“你來這邊，路傑有沒有欺負你？”

聽他這麽問，路源不得不承認自己心裏挺暖和的。

兄弟，沒有命重要就是了。

“沒啊，他對我可好了。”

“是嗎……學校怎麽樣？交到新朋友了？”

路源不願多說，只是點點頭。

沈慕林的手忽然落到他頭頂，輕輕的揉搓了兩下，“想不想爸媽？”

嘤——

路源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