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節

門口，卻發現房間裏一個人都沒有，盡是胡亂堆放的雜物。

這太詭異了。

方妍的背脊滲出冷汗，她只能往另一條小路狂奔，在小路的盡頭有一扇小門，她鑽了進入，瞬間海闊天空。

裏面是個極其正常的小區，一樓的小院裏還種着蔬菜。旁邊有間門衛室，一個中年女人看了看方妍，轉身繼續看電視。

方妍走下門衛室右邊三四米的小陡坡，向20米外的弄堂深處走去。

虛驚一場。新家就在前方，勝利在望。

方妍假裝氣定神閑地向前走，卻聽到身後的大片噪音，噪音越來越響，也越來越近，幾乎踩在方妍的影子上。她快跑兩步，奔到居民樓前，猛地回過頭去。

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

方妍看着面前的肌肉男。他站在樹影裏，隐隐約約中，幾道光稀稀疏疏地打在他的臉上。漆黑的夜晚把男人的臉襯得更黑，幾乎和黑色背心融為一體。

“你，你，你跟着我幹嗎？”方妍指着男人問。

男人低下頭，不想和方妍多說，他慢慢走近，方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保……”

男人站在方妍身後，把方妍擠在自己和鐵門中間，然後他伸出手，把鐵門打開了。

“走。”男人說完，向樓上走去，手裏還提着方妍的行李。方妍這才想到自己走得急，把行李落在了車上。

這是什麽情況，她站在樓下，看着男人熟門熟路走上樓的身影。直覺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市北路XX號X號樓502室？”男人邊走邊問。

Advertisement

方妍點點頭。

“上樓啊。”

方妍用自己僅剩的推理能力，思索了一下剛才發生的一切。

“你是房東？”

“不然呢？”

怎麽被我當成快車司機了。

方妍想為剛才的機場發火道歉，可看着男人鐵青的臉，她又說不出口了。捂着臉跟在男人身後，乖乖上樓。

這是套普通兩居室，實物和網站上看到的幾乎一模一樣，一塵不染。

男人把行李箱放在玄關，指指右邊的拖鞋。“自己穿。”

哦。方妍挑了雙粉色的。正合适，雙腳終于得到釋放。她低着頭準備往屋裏走，正好撞在男人的胸肌上。男人巋然不動，倒是把方妍的頭撞痛了。鐵胸啊。

“石源。”男人冷冰冰地自我介紹。

方妍想說自己叫“裏美”，想想又算了。

“方妍。”

男人在房間裏指了指，“客廳、廚房、廁所，你住那兒。”就像在分配工作一樣。

裝什麽逼。方妍心裏一陣埋汰，可是看了看男人的臉，她又氣不起來。傻逼和霸道只在一線之間，判斷标準百分之八十取決于長相。很明顯，石源屬于帥的那種類型。

相對于寬闊的肩膀和厚實的肌肉，石源的頭很小。雖然他皮膚黝黑，但是五官立體，眉毛濃密，睫毛纖長。他的眼窩是陷進去的，不像個漢族人。方妍心裏突然閃過一絲古怪的念頭，她好像見過這個男人，但又不記得自己在哪兒見過。

方妍盯着石源，石源轉過身，收拾起茶幾上的擺件。

“你是少數民族？”方妍看在長相的份上，準備原諒石源的惡劣态度。

“不是。”

“哦，”方妍莫名失落，“我是上海人，你去過上海嗎？”

“沒有。”

“下次你去上海的時候，我招待你吧。”

“……”

方妍幹笑一聲。“我就随便一說。”

“……”

尴尬。

“那我先回房間了。”方妍拖着箱子逃進房間，輕輕合上門，一頭倒在床上。

3、蹲坑

石源的鐵板臉讓方妍本就低落的心情更加郁結，她急着尋求安慰，掏出手機，将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梁思。

“你膽兒真大，怎麽一個人住男的家裏啊，萬一他圖謀不軌呢？你就是生活閱歷少，現在壞人這麽多，和男人住，你這不是與狼共舞嗎？”

“你就不能安慰下我？”

“安慰什麽？你就是沒腦子，防人之心不可無，知不知道，多大了。跟你說了也不聽。晚上房門鎖好，洗澡的時候看仔細了，萬一有攝像頭，馬上報警，記住了嗎？”

更不開心。

方妍把手機埋在被子底下，不回複。

隔了兩分鐘，梁思打來電話，被方妍無情拒接。

“不嫌英國長途貴。”

“不是擔心你嘛。”

“……”

“不跟你扯這些，”梁思換了話題，“你們團裏真的放假了？”

“對啊。”

“怎麽感覺你在騙我呢。”

“信不信由你，我要洗澡了。”方妍終止對話。從包裏拿出睡衣和化妝包，一溜煙往廁所跑。

石源不在客廳了，她長舒一口氣，長這麽大，她還沒怎麽和男人一起住過。

方妍打開廁所，瞬間驚呆。這是什麽情況啊，為什麽沒有淋浴房，也沒有浴缸。

石源家沒有馬桶，只有蹲坑。在上海，蹲坑只存在于商場裏。不說這些。方妍看着牆上孤零零挂着的花灑，所以是要讓人站在蹲坑旁洗澡嗎？

方妍感覺自己的認識崩塌了，這年頭還有這種洗手間。好歹貴陽也是省會城市。

她怯生生地向前走了兩步，雖然蹲坑很幹淨，可一種無法名狀的惡心感還是從她的體內冉起。

我方妍什麽大風大浪沒見識過。她邊安慰自己，邊脫了衣服，從化妝包裏掏卸妝水。一支粉霜掉了出來。石源家的洗手臺沒有塞子，纖長的小罐粉霜差點掉進下水道。

這是楊澤川送的。

方妍半眯起眼睛。這個臭男人。

她的憤怒裏夾雜着一絲委屈，向花灑走去的步伐略帶“英勇無畏”。

一回生二回熟，她對自己說，只要克服了這次恐懼，下次就習慣了。

正當她即将成功的時候，幾個會動小黑點從蹲坑裏爬了出來，是蟑螂。

“啊——你，你，還有你們，別過來。”她指着蟑螂夫婦和它們的孩子們說。可惜蟑螂一家并不怕她。

方妍從不殺生，就連蚊子都不打，現在敵方步步逼近，竟有将方妍逼向絕境的意味。

來貴州根本就是個錯誤。方妍在心中吶喊。

她節節敗退，一下退到毛巾架前，不小心把換洗衣服撞了下來。衣服飄在身上，方妍以為是老鼠，一下蹦得老高，奪門而出。

涼風吹拂。廁所外是一邊是開放式廚房，一邊是客廳，兩邊都沒有窗簾，門窗大開，一陣涼爽的穿堂風。

客廳裏傳來兩聲咳嗽，接着又是一聲關門。

方妍整個人都僵住了，回頭看着空無一人的客廳。電視機裏女主持激動地說着臺海問題，兩位中老年教授對大陸軍事力量進行褒獎。

剛才他在看電視？

方妍幹笑一聲。我都是在幹嘛？丢死人了。

她快跑兩步躲進房間。

這澡是洗不成了，安心做個臭人吧。

方妍難得做了回不洗澡的臭人，很不習慣，還好一整天都沒什麽運動量。

她躲在被窩裏，聞着被子上并不熟悉的味道。一想到這是個陌生男人的家，她就感覺渾身不自在，連被子都像沾着男性荷爾蒙般的古怪。

方妍聽見隔壁“乒鈴乓啷”的聲響，她沒有關門，只稍稍帶上了竹簾子。

石源從房間裏出來，關了電視。

方妍看着竹簾外的碩大身影，石源站住腳，像要和方妍說話，卻欲言又止。他折了回去，走出家門。

這麽晚還出門。方妍心裏打鼓。只剩自己一個人了，她有點怕，頓時睡意全無。長這麽大，方妍還沒怎麽一個人睡過。

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細紋，就像老人蒼老的臉頰。

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些牛鬼蛇神，那些塵封的關于鬼怪的恐怖片又回到腦海。

她猛地坐起來，像只老鼠一樣，上蹿下跳。

方妍看着房間裏四開門的衣櫥和四開門的書櫥，最後從包裏掏出一包煙。是七星雙爆，最喜歡的藍莓口味。

她打開紗窗，把煙放在鼻尖聞了聞。

在機場忘拿打火機了，真難受。

方妍沒讀過多少書，那些所謂的道理、哲學從不來自于書本，而來自于生活。

在她眼裏，香煙就像男人，嘗過，就再也放不下。她愛的七星雙爆，味道清淡，焦油含量是8，而他愛的白皮七星，味道濃烈，焦油含量卻只有5。就像有的人看似白璧無瑕，毫無殺傷力，卻能輕易将人刺得體無完膚，而有些人看似心狠手辣，殺傷力極強，卻每一拳溫柔如輕撫。萬事皆無定數，生活是文科，從沒有标準答案。

貴州的天真的好黑，漫天繁星，好像很久沒有這樣安靜地眺望夜空了。

“啊——”方妍贊嘆着，躺倒在床上。

思緒仿佛回到了兩年前，她第一次主動和楊澤川說話的那個晚上。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