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章節

一批來到東嘎寺的游客，他們也成了今天第一批有權利踩踏白雪的人。方妍玩得格外歡脫，用腳在雪地上畫了朵花，沾沾自喜地給小花拍照。

“有沒有很厲害？”方妍拍了下從身邊走過的石源。

“幼稚。”

“……”

石源的背上滿是方妍怨念的眼神。

石源根本就是老天派來欺負方妍的，她對什麽感興趣，石源就非對什麽嗤之以鼻。

“舅舅年紀大了，已經理解不了我們年輕人了。”

方妍故意走在石源身邊怼她。

石源伸出“一陽指”，輕易将方妍彈開。他也不是故意要怼方妍，只不過對于一個吉林人來說，這點雪真是不足為奇。往常吉林從11月就開始下雪，天寒地凍。小時候石源看到雪還會激動，和朋友們玩上一會兒，長大後對雪基本無感。而且大雪還會造成許多交通事故，還要去鏟雪，工作量猛增，忙得要死。想到雪天，石源有些頭疼，腦子裏都是連環車禍事故之類不好的回憶。不過這東嘎寺的雪倒是有些不同。

它是暖的。

走在前面的團友紛紛指向天空，地上還是一片冬日景象，頭上已是烈日當空。

近20度的氣溫和雪景形成鮮明對比，就好像腳踝以下還在冬季，腳踝以上已步入春天。

雪花折射了陽光的紫外線，很快方妍盯着雪地的眼睛就睜不開了。她想起《南極絕戀》，一直看下去，會導致雪盲。

東嘎寺的氣候到底不比南極，方妍還來不及雪盲，地上的雪便開始融化，雪水滲進了運動鞋。方妍的腳像被泡進了冰桶，她想找塊幹燥的地方，可惜沒有，哪裏都是冰水，就連踩在積雪上，積雪也會瞬間化水。

腳底的寒氣慢慢上升，方妍感覺到冷，比穿短褲還要冷。

東嘎寺被鎖在鐵門後面，李臻拉着方妍就往寺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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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李臻穿得格外高調，一雙及大腿的皮靴，一條黑色牛仔小短褲，一件黑色毛衣，還有肩上的紅色大鬥篷。團友們看到李臻，都親切地稱她為“紅衣美女”。由于被矚目，李臻顯得很不自在，急于從大家視線中消失。

不消幾分鐘，天空已是一片蔚藍。高原顯示着它喜怒無常的脾氣，對一切妄圖看穿它的人給予威脅和嘲弄。它就像個七八歲的孩子，将多變認定為性格，急于彰顯它的與衆不同。

李臻試圖淡出視野的計劃被重重擊碎。團友們熱情地給她拍照，剛開始她還強顏歡笑地附和着大家，可沒多久她就累了，繳械投降。

李臻帶着方妍繞道東嘎寺一側，遠離大家的目光。她站在白色的，像尖塔一樣的裝飾物旁。她們站在東嘎寺二層，再往前走一步，就會掉下東嘎寺一層。

方妍站在她身後，感受到李臻的喘息，她虎視眈眈地看着與天際連成一片的連綿群山。方妍覺得她随時都會變成一只黑貓，從二層跳下去，消失在眼前，永遠留在高原。

“你很怕和陌生人交往？”方妍問了聲。

38、天葬（1）

李臻搖搖頭。

“那你躲什麽？大家都想和你合影，又沒有惡意。”

方妍說着走到李臻身邊，李臻正低頭看着東嘎寺一層。

“你在看什麽？”

“我在想大家來色達的原因。這裏離地五米有餘，如果有人從這兒掉下去，誰說得清她是自殘還是腳滑。”

方妍一驚。“什麽意思？”

“如果一個女孩因為情傷，賭氣一個人來到藏區，她會找個聖潔的地方實施她的計劃，她找了個死不了的地方跳下去，用以引起戀人的注意，讓他産生自責感，這裏就是個好地方。我看過一則故事，一個女孩因為怄氣喝了百枯草，事後她洗了胃，以為自己沒事兒了，卻不知道死神悄然臨近。”

李臻看着方妍一臉驚恐的表情，突然覺得很好笑，于是她真的笑了。

“你不要這樣看着我，我又沒有說我自己。我是來采風的，我需要自覺欲望，需要一個由主人公驅動的已知欲望。比如僵屍電影中對生的渴望。比如女孩想要引起戀人注意的欲望，比如對死亡的渴望。可是我才思枯竭，連自覺欲望都找不到。”

“我沒懂。”

“沒關系，”李臻說得雲淡風輕，她将視線收回，後退兩步，“其實我恐高，我一直都在山下。”

山下？

“溫飽線。”李臻用手在空中筆畫了一下，“你可能是位舞者，你雖然很瘦但身上全是肌肉。你和石源互相喜歡，但是你們并不熟悉。你典型江南人，南方口音，前後鼻音不分。雖然導游說石源是貴州人，可他并非土生土長，他兒化音多，口音偏北方。所以你們認識的時間并不長，不然你早染上北方口音了。你們不會是網戀吧？”

“你胡說什麽呢？”

“是不是被說中了，惱羞成怒？”

方妍看着李臻一臉嬉笑的表情，心虛得要死，李臻明明一個都沒說對。

“我們不是網戀，他是我房東。我也不是舞者，我是雜技演員。誰允許你瞎猜的？”要不是怕李臻從二樓摔下去，方妍都準備打她了。

“哦。”李臻意味深長地點點頭。

得，老底都被人挖完了。

“你好煩啊。”

“你好傻啊。”

“你……”

“你為什麽來色達？為什麽去貴州旅游？”

“憑什麽告訴你？”

“我幫你追到石源。”

李臻信心滿滿地往樓下走去，勝券在握，她知道方妍一定一會追上自己的。方妍也知道，如果自己追上李臻，她就輸了。可她的腳早已不聽自己使喚，她往李臻的方向追去。

“你有男朋友嗎？你說幫我追就能追到嗎？”

“對啊，我可是編劇。”

方妍無言以對，灰溜溜地跟着李臻下樓。

“什麽辦法？”

“你得讓他擔心你。”

李臻制定作戰方針，方妍覺得沒戲，可李臻不以為然。

從東嘎寺下來，方妍的腳已經濕透了，基本凍僵。天空徹底放晴，陽光明媚。幾個同樣濕足的團友纏着司機非要打開行李箱，換鞋子。方妍一看自己不是最作的，也跟着換了鞋子。

方妍只有兩雙鞋子，換掉運動鞋，另一雙就是高跟涼鞋了。

方妍思前想後，一狠心換了高跟涼鞋。為了防止被石源看見，方妍偷偷摸摸上了車，把腳藏在李臻腳邊。

“讓你吓他，你也不用以命相搏。”李臻撞撞方妍的鞋。

方妍根本沒想到那一層。“我還沒同意你的想法呢。”

石源上了趟廁所，上車的時候，方妍已經把腳藏好了，逃過一劫。

從東嘎寺到天葬臺的路上，方妍沒有睡着。她開始呼吸不暢，外加隐隐頭疼。方妍見大家都沒有高原反應，把自己的體感當成心理作用，心想習慣一下可能就好了。

車子又開了好一會才到達天葬臺。天氣愈加晴朗，下車的時候，體感溫度至少在28度以上。太陽炙烤着大地，陽光曬得方妍皮膚疼。

方妍用大圍巾将自己全副武裝，整張臉只留下眼睛露在外面。她本來不準備帶外套下車的，可石源随後說了句“帶上”，方妍只好乖乖帶上。

通往天葬臺的路有兩條，一條是正規路，人車同行，從坡下走上天葬臺大概需要15分鐘左右。雖然沒有石子鋪路，但也較為平坦，不易摔跤。還有一條是人走出來的野路子。把它稱作路還是擡舉的說法，那就是個60度的泥坡，憑借幾塊略平坦的小泥塊支撐重量。

方妍覺得拉姆是個懶人，否則她不會不考慮團裏上年紀的團友，選擇那條野路子。

方妍仗着自己平衡能力好，踩着高跟鞋跟在拉姆身後。李臻邁着大長腿，沒兩步也爬了上去。

從上坡到天葬臺還有十幾級臺階，方妍跟李臻一路快走，還是沒有逃過石源的火眼金睛。

“皮又癢了？”他當着李臻說，絲毫不顧及方妍的面子。

李臻看見前方有一個5米高的圓架子，上面挂滿頭發，瞬間被吸引。她看見方妍和石源在一起，顧不得和方妍說明，便跑了過去。幾個團友正圍着喇嘛問問題，李臻躲在人群後偷聽。

“我又怎麽了？”方妍不滿回嘴。

“什麽鞋？”

“那……”方妍指指李臻的鞋子，“李臻的靴子也有跟啊，為什麽別人能穿我不能穿。”

“那不一樣。”

“對啊，我平衡能力還好呢。”

“人家腿長，邁兩步就上山了，就你這短腿，要跑半天。”

“……”

方妍虎着臉，怒視着石源。石源滿不在乎，他看着天氣，感覺或許真如方妍所想，穿高跟鞋也不會怎麽樣。

“摔不死你。”

石源從李臻身邊走過，兩人沒有交流，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