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阿歡 她跟阿貓阿狗,有什麽區別?……

顧·神棍·歡正襟危坐,俨然裝模作樣,一身仙風道骨,佯裝摸了摸胡子,煞有介事。陸昙生揚眉,似乎這人還真的有些本事,正支起耳朵時,便聽見顧歡不緊不慢來了一聲:

“貧道看施主印堂發黑,怕是有血光之災啊!”

陸昙生怒不可遏,陰仄仄低聲威脅,“顧歡,我看你是想死。”

“不想不想,我還想壽終正寝,慢慢老死。”

“就你...想壽終正寝?”陸昙生跟聽了個笑話似的,上上下下打量她,眼神發毛,叫顧歡坐不住。

眼前女子沒個正形托着個下巴,額間點綴一顆月白水翠,細銀線拴着的珠子随着動作晃動,襯得耳垂泛着粉色,玲珑剔透。一身燕脂薄雲煙裙,纖阿袅娜地掐出娉婷曲線,盈盈映着光,美不勝收。尤其是那一頭及腰的烏發,天生極美,護得極好,堪堪只用了一根白玉發簪,斜斜地挽住。

他這位嫂嫂啊...

身上的每一處細節,從衣服發飾乃至胭脂唇色,甚至簪子裝飾的角度,溫香細細,都是表哥陸硯生的審美和選擇,與表哥那樣控制欲極強的人同床共寝,還想壽終正寝,真是天方夜譚。

“你看什麽呢?”

“哦,你這身衣服哪個布莊做的,瞧着像是陸家的款式。”

衣裳?

顧歡低頭。衣服太多了,她索性就穿陸硯生擇的衣服,反正他喜歡就好,她倒是無所謂,“衣服啊,陸美人選的,應該是陸家的。”

有的沒的提這些幹什麽,影響她找戰鬥民族小哥,“怎麽,還想再算一卦?”

“你就不覺得煩嗎?”

顧歡:?

陸昙生單純地疑惑,“一言一行都要被人管制,我哥控制欲這麽強,不會覺得壓抑窒息,透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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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要覺得煩?”顧歡輕笑一聲,“有人管不是很好嗎?旱的旱死澇的澇死,你能問出來這種問題,還是吃飽了撐的。”

這些智障問題,都是吃飽了撐出來的。

陸昙生登的坐起來,被顧歡踩到雷線,似乎要掀了她的小攤兒。顧歡眼疾手快,護住攤子,看向陸昙生身後,喊道,“雁雁!”

陸昙生頓時僵硬,尴尬地收回胳膊,回身低聲道,“殿下...”

兇猛與溫順,只在聽見那個名字的一霎。可回頭見空無一人時,他惱羞成怒,“顧歡!”

“哦,原來你喜歡雁雁啊。”顧歡咬着筆頭,恍然大悟,“節哀吧,沒可能的,她是陸硯生的。”

在這個世界裏,誰都違逆不了的,是天道——不可逆轉的劇情君。

陸昙生喜歡顧雁,可是又礙于顧雁與陸硯生的婚約,遲遲不敢表露心意,甚至像個魯莽的小孩,從小到大,一直試圖用惡作劇的方式來獲取顧雁的關注。本來他就不是女主魚塘裏的魚,又自己個作死,兩人之間就更不可能了。

陸昙生眯眼,似乎勝券在握,“可是我哥有人了不是嗎?”

顧歡聳聳肩,并沒有答話。

“阿歡。”

兩人聞聲回頭,陸硯生扶着輪椅慢慢過來,車轍發出悅耳的聲音。對于顧歡而言,短短幾日,她已經對這種聲音産生反射弧,立刻正正經經站起來,“陸美人。”

陸昙生斜眼看她一下。

“這麽急幹什麽,我哥能吃了你?”

顧歡瞪他一眼。旁邊的旗子根基不穩,又因為顧歡站起來速度過快,“吱呀”一聲,倒在她的肩膀上。

“嘶!”顧歡倒抽一口冷氣,惹得陸昙生陰陽怪氣,“喲,輕飄飄的一個旗子,把我們的嬌滴滴美人砸壞了!”

“陸昙生。”

陸硯生道,聲若清泉,卻将陸昙生壓的不敢作聲。

“阿歡,過來我看看。”

“嘿嘿,我沒事。”她扶好旗子,試圖離陸硯生遠一些。

“過來,別讓我說第二遍。”

“噢...”顧歡眨眨眼,不情不願。

陸硯生的指尖稍摁,顧歡便吃痛。她眉頭微不可查挑了一下,卻沒有表現出來痛苦。陸硯生瞧了片刻,并未說話,松開了她。

顧歡松了口氣,準備坐回去,聽得陸硯生說,“去畫舫。”

陸昙生也要跟着去,被陸硯生淡淡一瞥喝住,便偃旗息鼓,略帶同情地目送顧歡的背影。

其實,雖然這個嫂嫂心腸壞,将小時候的雁雁給故意弄丢。但是只要他不說,誰也不知道。

表哥是她的,而雁雁,就是他一個人的,甚好甚好,再沒有比這更好的選擇,所以,既然覺得被強烈的控制欲操控是種好事,嫂嫂,你可真的要壽終正寝,慢慢老死。

在某種程度上,顧歡也算是一個不錯的合夥人。

顧歡将人送到畫舫,自己沒進去,背着手,腳尖有一下沒一下踢着門,“我真的沒事兒,騙你我圖什麽?”

裏面沒答話,顧歡伸頭進去看。

夏日清光明朗,幾支牡丹怒放,金鈎上有一只白色的鳥兒清脆的鳴唱,它叫雪衣女,窗前是一臺桌子,桌上放了幾冊書,一套算籌。陸硯生剛潔手完畢,仔細妥帖地擦拭,看了一眼探頭探腦的顧歡,說,“進來。”

“...哦”

畫舫布置一如陸宅書房,分內外兩室,各有千秋,此刻顧歡在供休憩的內室。拘謹地坐在兩人寬的美人靠上,由着陸硯生給她上藥。陸硯生沒說話,從她進屋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縱然他惜字如金,但是神經大條如顧歡,已經察覺到他的不悅。

傷處是溫涼指尖的按揉,空氣沁着藥香。他的動作很輕很柔,像羽毛輕輕落下,不疼,卻如一次又一次的觸電,酥酥麻麻,顧歡耳尖有些紅,欲将衣服攬上,卻被陸硯生擋住。

顧歡不解,卻見陸硯生低着眉,指腹落在她的肩上,在淤血處,用力,再用力。

她忍住沒出聲。

“知道疼嗎?”

“知道。”她隐忍聲音,冷汗冒出。

“你的身子...”

“是你的,我知道,我會好好保護自己。”顧歡将臉撇在一邊。

試圖用逃避的方式,挽救自己低微渺小的、幾乎已經望不見的自尊。

“誰做的?”陸硯生又問,聽不出喜怒。

“我說了我會好好保護自己,不會有下一次!你夠了沒有,陸硯生,我還不夠聽你話嗎?你有完沒完,我雖有求于你,卻不是你養的貓貓狗狗!”

阿歡阿歡,名字跟個阿貓阿狗有什麽區別。

陸硯生擡頭,似乎沒料到她會這麽生氣。她被逼急,眼角沁着紅,卻倔強地不肯看他,似乎這樣就能逃避。陸硯生不覺得有多過分,只道顧歡确實比自己養的貓貓狗狗确實不同,她是鮮活的,難以馴服的。

“對不起。”她一抹眼角,沉聲說,扶着肩膀三兩步出去。一出去,正碰上抱着手恭聽已久的陸昙生,他睨着顧歡,略帶同情,“這些是那些侍女做的吧?”

陸硯生雖然是個殘疾,但是背後滔天的富貴,可擋不住那些狂蜂浪蝶,如過江之鲫蜂擁而來。尤其是某些心懷鳳凰夢的侍女,早對陸硯生心懷不軌。可如今陸硯生打着入贅江州的名義,與顧歡結為夫妻,衆所周知,贅婿是不能納妾納通房的。這下,她們的夢徹底碎了。

罪魁禍首,自然是這不得寵愛的顧歡。

自然要下點絆子。

“陸昙生,你知道這世上的事情大抵分為兩種嗎?”

陸昙生愣神,未曾聽過這種說法,于是好奇道,“哪兩種?”

“關我何事,關你屁事!”

顧歡傲然,留了鼻孔給他,揚長而去,徒留陸昙生在原地罵罵咧咧卻礙着陸硯生不敢動手。

顧歡在自己的攤子上坐了一個下午,連飯也沒有陪陸硯生吃,晃晃悠悠一個下午過去,沒等到戰鬥民族小哥,也沒有攔到顧雁,打了個哈欠,便打算收工回家。她慢悠悠地,踩着點兒,趕在門禁時間前回去。

她瞧見長雲進了竹苑,猜想陸硯生一早便回來了。她扶額嘆了口氣,今日下午給陸硯生甩了臉子,晚上吃飯的時候,又要低聲下氣哄着,認錯。其實很容易的事情,陸硯生願意管她,那就讓他管,過個瘾,等這股勁兒過了,也就不新鮮了。

陸硯生今日有些忙,慢了些,顧歡沒動筷子,問布飯的侍女,“青屏,陸硯生...你們少主呢?”

青屏手一抖,碗碟差點掉下來,仿佛“陸硯生”這三個字是毒水猛獸似的。

這個青屏怎麽有些不對勁兒?

以往在她面前,不是扭着腰耀武揚威,便是提着飯盒裝作不在意撞她一下,俨然她才是陸宅女主人一般,顧歡不甚在意,也不屑于與她計較。

怎的?她今日改了性子?

不僅不冷嘲熱諷,還安安靜靜地低眉順眼,毫不作妖。

青屏舀了一勺粥,白糯的粥置在天青色的小瓷碗裏,生袅袅白霧,聞之生香,“依着您的喜好,加了糖的。”青屏說。

顧歡神色複雜,恨不得避之三尺,她怎麽覺得這裏面加的不是糖...是藥呢?

算了算了,她還是先去找陸硯生吧。左右陸硯生是不會吃了她,先去老老實實認個錯,明天又是生龍活虎的一天。

扣了兩聲門,聽見一聲請進後,顧歡運了一口氣,開門進去,正瞧見陸硯生在下棋。他才洗浴過,一頭青絲散下,發尾帶着潮氣,堪堪由一根發帶捧着。

瞧瞧這樣子,寧願下棋,也不願同她用飯。若是再等個把時辰,他又該祭出陸氏家規,将她吊起來吊到半夜——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小肚雞腸的陸美人。

“啪嗒!”一聲,旗子落下,聲音與門開的聲音重合。陸硯生的指尖還頓在黑子上,擡首看向顧歡,姿态未動,眸中的緋色氤氲開來,慢慢放大和搖晃。

是她在一步步走近。

“過來,阿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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