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怕又如何 我保護你啊
落州建材府的人很快到來,三下五除二便拆了顧歡的小攤兒。為免顧歡觸景生情,陸硯生遣了陸昙生帶顧歡去馬場瞧瞧熱鬧。
“我哥為了養你,還真費盡心思。”
陸昙生倚着馬背,眼神一刻也離不開遠處白馬背上的顧雁。鮮麗活潑的小姑娘衣衫鵝黃,輕易便招惹許多少年郎。陸昙生捏了捏拳頭,眉目黯然,也只有在數落顧歡時有些精神。
“這麽喜歡,怎麽不告訴她?”顧歡挑眉。
“你懂什麽,雁雁是公主,配得上她的,該是一個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人。”
“你這說了跟沒說有什麽區別。”
誰不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一個人。
“你懂個屁,鄉野村婦,我哥要不是那什麽...他怎麽會娶你!”
陸昙生立馬意識到說漏嘴,連忙收住。可顧歡還是察覺到不對,“那什麽,是什麽?”
陸昙生把缰繩塞給顧歡,讓她自己拿着,顧左右而言其他,“自己騎,真當我陸爺是馬奴啊!”順帶抽了馬屁股一鞭子,溫順的寶馬仰頭嘶鳴,差點将顧歡的魂兒給震沒了。
她握緊缰繩,輕輕籲一聲,咬牙切齒,“陸昙生!”
“喲,嫂嫂技術不錯!”
顧歡懶得跟他鬧,牽轉缰繩慢悠悠地遛馬。這馬場裝配豪華,雖說比她在現代見過的,略遜一籌,但是在這個地方來說,已然是頂配。從她的視線,可以清清楚楚看見馬場門前挂着的旗子,旗子上是熟悉的“陸氏”二字。
陸硯生真有本事,小小年紀運籌帷幄,将陸氏冠了整個大梁。她一直很好奇,陸硯生生活的樂趣到底是什麽?
平日不是工作就是工作,最大的樂趣,就是修剪院子裏堪稱景致完美的牡丹花。
他按部就班地就寝,起身,用膳,像是被安裝了設定的機械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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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曹操,曹操便到,隔着遠遠的,她就聽見“少主”二字。
顧歡眯着眼睛,瞧着烏泱泱從階臺上下來的人。遠遠看不清面貌,她知道生人也多,索性托着下巴,慢慢等那群人走近。
陸硯生一眼便看見馬背上綠色胡袍的顧歡,她支着下巴,悠閑地望向這邊。他遣停衆人,由得長雲将他推上前。
“看什麽呢,阿歡。”
“我啊,我在找哪個是你啊。”
陸硯生輕笑出聲,“你知道我要來?”
顧歡答非所問,“陸硯生,你有沒有什麽很喜歡的事情,譬如說射箭騎馬之類的,我真的很好奇。”
“能做是一回事兒,想做是一回事兒。”
啧,差點忘了,他身殘志堅。
像他那樣的人,單單是坐在那裏,就足以媲美滿園春花顏色。
對于這個世界的人來說,陸硯生天之驕子,驚才絕豔,與他相處,很難會聯想起來他是一個殘廢。
就連顧歡自己,都常常會忘記這件事情。所以方才問出那句話時,并沒有加上陸硯生是個殘廢這個前提。
長雲在一旁替顧歡捏了一把汗,敢讓少主聯想起殘疾這件事情的人...此番顧歡若是不道歉,便是默認了少主的不健全,帶有嘲諷之意。
若是道歉...再誠心的道歉有什麽用,少主不是多麽講道理的一個人。
在顧歡面前,少主無理也要淡然取鬧,此番得了理,怎麽可能饒人。
況且,此番顧歡觸的,是少主的逆鱗,縱然之前她再受寵愛,之後也不免落得慘淡收場。
陸硯生擡眸,淺琥珀色的眸子,緩慢疏離起來,在徹底涼透之前,眼簾裏忽然伸進一只手。
顧歡沒有道歉,也沒有逃避,反而是笑着說,“你不試試,怎麽知道不可以呢?”
陸硯生坐在原地沒動,連眼都沒眨,一如既往地在思考她的動機。顧歡顯得沒那麽有耐心,輕輕擡手,挑釁道,“怎麽,陸美人也會怕?”
顯然激将法對他很有用,陸硯生微微抿唇,下定決心之後,沉聲道,“長雲。”
長雲瞬間理解,将陸硯生扶上馬背。這番動作已經讓陸硯生面上泛上緋紅,淺快地喘着氣,顧歡替他順着氣兒,等他平複下來才問,“不怕我把你甩下去?”
“怕又如何?”
顧歡将手繞過他的腰間,牽住缰繩,夾緊馬腹,馬兒奔跑起來。在陸硯生呼吸加深的那一霎那,她在他耳邊輕聲說,“我保護你啊。”
風在耳邊呼嘯,顧歡的聲音消散在風裏,輕的仿佛未曾說過。身後貼着舒軟的身子,他感覺到雙腿在漸漸複蘇。
風過耳畔,馬蹄聲噠噠似流星,在心驚膽戰中,一顆僵硬許久的心,漸漸有了些許臆動。
似羁鳥低掠荒林。
如清風吻過峽谷。
那是萬物生長的自然界裏,最美麗的溫柔。
“陸昙生,你瞧阿姐和硯生。”
他們,能有什麽看頭?
陸昙生不情願地将眼光從顧雁身上挪開,看向馬場,目光跟着一滞。馬背上的那個人...居然是表哥!
從他們這個角度看來,馬背上二人衣袂翻飛,綠堇成翩。顧歡胡袍加身,妩媚更添俊氣,護着懷裏的人,怎麽看都覺得不對,可偏偏這樣子看起來,又怎麽都般配。
驚訝到的,不僅僅是他們。
後面跟着的,是落州建材府的人。由于建材府是落州知府管轄,此行來江州又是大生意,所以落州知府的公子劉峰也跟着過來。
此人腦滿肥腸,油膩的面龐在日頭下映着光,他眯着眼睛看着馬背上的女人,綠豆大的眼睛裏滿滿的都是憎恨與惡毒,怪不得派來江州的人說顧歡身邊有影衛保護,動不了,原來她是找到了陸硯生這個靠山!
呵,顧歡毀掉他作為一個男人的尊嚴,當衆将他閹割的事情傳遍了整個江州城。他不僅恥辱地成為了一個殘缺的人,更是在落州擡不起頭來做人。
老天垂簾他,把顧歡這個毒婦送到他面前。
啧,瞅瞅這妩媚的身姿,劉峰小眼睛的惡毒漸漸染上邪氣,當初他可是饞這副身子未遂,才被惹怒了顧歡,如今嘛,嘿嘿...
慢慢地,留陸硯生在馬上,顧歡落地,牽着馬慢慢走。
遠遠地看,要不是知道這人是陸硯生,誰也看不出他雙腿有疾。
相顧無言,兩人慢慢走着。顧歡知道陸硯生在看她,卻假裝不知。她慢悠悠地往前走,賞着夕陽無限好,心裏想的卻是剛剛上馬之前陸硯生的眼神。
那種眼神,澄澈到底,就像是一杯水,一眼看的到底。
也就是那一刻,顧歡從陸硯生的眼裏,幾乎望見了自己的死亡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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