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字畫先生 阿歡,我贏了
氣氛一度陷入僵局中,整個房間裏,空氣像是被完全抽離。
方才陸硯生替她擦拭,濕漉漉的手絹,連着微涼的指尖,挨着她的掌心。
他沒有動,看着顧歡。肌膚接觸的地方,如置火烤,漸漸炙熱起來...一下一下地,能從陸硯生的指尖感覺到,溫柔又堅定的脈搏跳動。
夜明珠光華暧暧,将本就說不清的氣氛給烘托得一言難盡...
陸硯生低目,臉緩緩靠近。
“嗝!”
顧歡捂住嘴,眨了眨眼睛,言簡意赅,“餓了。”
陸硯生失笑,沒有再繼續,遣人送了些小食過來。顧歡捏着往嘴裏送,陸硯生順着她的後背,原想說,不是之前用過飯,怎麽還這麽餓,可話到嘴邊,就變成了簡單的幾個字,“阿歡,夠不夠?”
顧歡頓時停下來。
⑨拾光
按照以往,陸硯生吃得少,他雖不限制她,但是她也忍着,吃得少。此番顧歡以為自己吃的有些多,惹怒了他,識時務地停下動作,心痛地将盤子推遠。
“夠了,再吃...晚上該睡不着了。”
“也對。”陸硯生點頭。
洗漱過後,便是安置的時間,顧歡是人來睡的體質,挨着床就睡。她以前對此深惡痛絕,現下覺得,并不是壞事,這件事情很容易就能讓她忘記枕邊是一個怎樣的人。也進一步讓陸硯生對她沒有那麽防備。
陸硯生撩了撩她的劉海,問,“你那個攤子就那麽金貴,舍不得讓拆?”
“嗯,經營一個攤子很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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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容易?”
聽聞這段時間,她總共接過不到四個客人,一個求子,一個姻緣,其他兩人純粹是瞧她長的俏上前打趣。求子的,家裏母豬高産,主人喜笑顏開抱了一只崽崽前來報喜,“哼哧哼哧”的小豬追得她驚魂未定,差點沒有将她追到水裏去。
求姻緣長久的,不過兩日,便一枝紅杏出牆來...男方差點沒追着砍斷顧歡的腿。
此番她将要睡着,毫無防備地對他說,經營一個攤子不容易。為了使她的話聽起來鄭重其事,她還睜開眼睛,說,“你不懂。”
“小藥罐子,你有運籌之才,只管在背後指揮,卻不曉得前面的人多辛苦...”
顧歡的聲音越來越小,陸硯生掖好被子,輕道一句晚好。
***
顧雁似乎真的被顧歡洗腦了,正值上好年華的她,并不如書中所說,心如柳絮,欲風即搖。放到一心一意搞事業,日日在江州港口做義施。
瞧着陸昙生面色不善,回回撞上冷屁股,顧歡搖着扇子,瞧得是不亦樂乎。
幾日下來,她才注意到,很少在港口遇見陸硯生,問了人,才曉得他最近在作些書畫,要拿出來賣的。
顧歡哦了一聲。
陸硯生要拿出來賣的書畫,定然是放在展廳裏,一字千金,比古董絕跡還要金貴,衆人趨之若鹜。
然而,誰也沒想到,陸硯生會以這種方式賣字畫。
當一個書畫攤子旨在了船下不遠處,顧歡瞠目結舌,不僅是她,連帶着陸昙生和顧雁,均驚掉了下巴。
“哥,你這是做什麽?”
風掀簾子而入,撩動畫卷,每一卷均是驚絕之品。陸昙生也是商人,估值不過片刻。這些話均價千金,本應置于大雅之堂,現在這般擺攤販賣,标價十兩,與抛金擲玉,并無不同。
“我想試試,或許我也可以。”
這話明顯是對顧歡說的。顧歡開始不解,仔細一看這陣仗,想通了他是在同自己示威。
他跟她示什麽威嚴,她就是随便說說,沒有瞧不起他的意思。啧,文化人,就喜歡咬文嚼字,俗人不懂。
“但凡你今晚之前賣出去三張,我日後絕對不踩着門禁的點兒回陸宅。”
“好。”
顧歡抱着手,得寸進尺,“你若做不到呢?”
陸硯生正在擺放鎮紙和硯臺,聞言,疑惑道,“做不到便做不到,能有什麽?”
顧歡:......
話雖是放這了,她也沒在意,中途還回了趟陸宅偷了個浮生半日閑。
因為早上是跟着陸硯生同去港口,她沒有帶上晁烈。在陸硯生書房裏的美人靠小憩半日醒來,才想起大半日未見晁烈,前院不見人影,找去後院,才看見這大個兒孤零零地一個人望着蒼天。
他同小厮們同住,本以為以他的性格,能與人家打成一片。此情此景,不難猜出來...他應該是被人孤立了。
“他們不和你玩耍,所以你在這裏生悶氣?”
“不!”大個兒滄桑地望着天,說,“是我在孤立他們。”
顧歡若有所思,“原來如此。”
“你下來,送我去港口。”
晁烈跳下來,落地瞬間冷冷吸一口氣,顧歡察覺不對,伸手去夠他袍子。
晁烈卻被她此前的言辭吓到了,又一個箭步跳開,便“嘶”邊說,“女孩子很兇的,會讓人懷孕的,你別碰我!”
顧歡石像化:......
跳的動作間,短袍下青紫的傷痕清晰可見,明擺着是被人欺負了。
晁烈現在腦子不好使,擔得起蠢笨純良四個字,被人欺負也不會說出口。現在晁烈算是跟着她,在她手下被欺負,怎麽說都是一件很丢臉的事情。
想也沒想,她捋起來袖子,氣勢洶洶往前院走,大搖大擺坐在太師椅上,頗有氣勢地問,“誰幹的!”
下面小厮們面面相觑,誰也不說話。大家都知道少主不待見晁烈,而且晁烈又是異族人,最近西邊沒少嚯嚯大梁,異族人本該是人人喊打,打了又如何,遑論少主還默認他們的行為。
他們不說話,顧歡哼一聲,“管家,上家規。”
管家本本分分記住陸硯生的交代,不敢忤逆顧歡,祭出家規,家規一出來,下面人才慌了,領頭人說,“夫人您的做法不合規矩!我們并沒有犯家規!”
“我做事要合什麽規矩,我又不是來住持公道,你們看不出來嗎,我今天就是來給傻大個兒撐腰的!管家,上!”
最近家法的棍子壞了,管家匆忙着人取了長雲的藏禾棍,方要打下來,顧歡又叫停。管家的汗水涔涔,心道這姑奶奶又造作什麽。
顧歡指尖撫着藏禾棍上突起的紋路,覺得眼熟,招呼晁烈上前,扒拉他後脖子,才發現他後頸部幾乎致命的一擊,留下的傷疤,與這紋路幾乎分毫不差。
所以說,晁烈被人打傻,有沒有可能是陸硯生遣長雲做的?
思及此,顧歡折回港口,欲從陸硯生那裏探探口風。
陸硯生安然地坐在林挂的書卷前,低頭寫字,似乎從白天到現在,他什麽也沒有賣出去。
也是,富貴人家,誰會從這裏買書畫。普通百姓人家,誰願意花十兩銀子買不能吃不能穿的書畫,若是有閑情逸致,花個幾十文錢,買個贗品過過眼瘾,也就足夠了。
這一下午,他倒也能坐得住。
顧歡抱着肩,倚在巷子的拐角處看了他許久,也不見他有什麽沮喪的心思。
不過陸硯生也不是一般人,什麽心思藏着掖着,很難從他臉上看出什麽。若是他真的因為這件事生悶氣,到頭來遭殃的,還是她,左右他是因為她的話才做的這番。
她随手拉住一個人,看樣子算是有錢人,“大哥,借個錢,三十兩有嗎?”
“你有病吧!”那人瞪了她一眼,繼續走,想甩開她這個瘟神。
“和你換。”
顧歡取下手腕上羊脂玉的镯子,直接将那人看直了眼。
“換不換?”
顧歡晃晃镯子,很滿意他的回應。陸硯生親手挑的羊脂玉镯子,定然價值不菲。
“換換換!”
那人連忙拿出三十兩,顧歡嗯了一聲,且沒有接,而是說,“你拿這些銀子,去那個書畫先生處賣三幅畫,買了你就直接拿回去,不必回來找我,咱兩還是見面不識。”
“...好。”從沒見過這種要求。
顧歡又叫住他。
“他是個讀書人,十分聰明,心氣兒傲,你可千萬別讓他瞧出來你是個托兒。”
那人比了個讓她放心的手勢,裝作路過的樣子,在陸硯生鋪子面前挑了三幅畫。語言表情絲毫不誇張,十分自然,連顧歡本人都瞧不出來這是個托兒。
不錯啊,挑了個影帝啊。
等人走了,顧歡踩着步子上前去,倚着陸硯生的桌子,随手挑弄兩三幅桌上的字畫,戲谑道,“我說如何,一副都沒有賣出去。”
陸硯生不緊不慢拿出三十兩銀子,說,“阿歡,我贏了。”
“你以後,須得按時回家。”
顧歡:...艹,忘了這一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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