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唐笑年 我回來了,娘子
庭院風景如畫,一草一木,皆是主人的細心照看。秋色光照清朗,斜斜地撲在樹葉間,落下的斑駁光影,掩映在白牆青瓦間。秋色本寂寥,可若從高閣處打量陸宅,這裏的每一處景致都是溫暖精致的。冰冷的椅背裹上白狐裘的滾邊,桌面上時刻置兩人盞的茶具,紅木托盤備着女主人愛吃的糕點,檐角系着飄風清泠的風鈴...
處處都顯露主人對這個家的精心與在意。
雪隐閣的二樓,雪蘭夫人俯瞰陸宅的布置、外間層繞的府兵...視線最終落在樹下交頸纏綿的二人身上。她家兒子動情居然是這副樣子,也真稀奇,雪蘭夫人俏皮地托着下巴瞧。
雲枝貼心地從身後披上披風,順着她的視線,也看着那二人,道,“夫人,老爺讓您來,是為了讓一切回歸正軌。您這般縱容少主,老爺怕是要生氣...”
雪蘭夫人嗤了一聲,道,“怕那老男人幹什麽”
雲枝嘆了一口氣,繼續勸慰。雪蘭夫人狀似疲憊地揉揉眉心,拉着雲枝的手,告饒道,“我的好雲枝,你也知道我懶,理解一下嘛...”
雲枝:“...”
這一番綿長的親吻結束,二人額頭相抵。對面是陸硯生低低的喘息聲,顧歡眨眨眼睛,鴉睫顫顫,沒有擡眼。
片刻無語,陸硯生把玩起她的手指,顧歡看出來,他此刻心情不錯。她勾勾他的掌心,陸硯生把玩的動作一頓,擡頭與她對視。
“我在家裏悶透了,想出去逛逛...”怕陸硯生不悅,她急忙添道,“我們一起!”
“我們”這兩個字,顯然取悅到了陸硯生,他很爽利地便應下了。
隔着不遠處,青屏低斂神色,謙恭說道,“少主,夫人,該用膳了。”
顧歡起身,要繞到陸硯生身後時,被他扣住手腕。他輕輕撩起她的衣服,露出一截霜白的手臂,“阿歡,我送你的羊脂玉镯子呢?”
那只羊脂玉镯子,不是被她随手典當,換了三十兩銀子,買了他的畫兒嗎?
“啊,那日被人綁架,你知道的,馬場那次,他們綁我的時候,嫌礙事,便給摘掉扔了...”她知道陸硯生一直因為她被綁架歉疚,若是提及這件事,他就不會一直追問下去。
告訴他真相,其實也無可厚非,左右不是多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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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氣不過。
當時她認真地維護他的高貴與自尊,即使打賭輸了也無所謂。可實際上,人家也不領情。
她也不需要陸硯生替她做些什麽,只是偶爾她想,陸硯生也沒有那麽壞。
只要他在她需要他的時候,按時出現就好了。
她這副身子,也就一年壽數。按系統所說,到期限便會換個身體,繼續進行任務。雖說她在陸硯生身邊總是提心吊膽,但是他在很多事情上,從未虧待過她。所以,她不是沒想過,剩下半年時間,和他好好過。
但是馬場那次...罷罷罷。
她沒有必要讓陸硯生知道羊脂玉镯子怎麽了,那樣會顯得她可笑極了。
果然,陸硯生噎住,那日她在馬場情景,比夢境還要清晰。她絕望地跪在地上,雙眼蒙住,見不得光...要多無助有多無助。
“阿歡,你聽我解釋。”
“算了,都過去了。”顧歡推着他,往前走。忽地輪椅頓在原地,怎麽也不能前進。她蹲下去,瞧這輪椅是不是除了什麽故障。
蹲下去才發現,是陸硯生自己按住了手剎。
“陸硯生?”
“阿歡,我希望你能聽我的解釋。你更衣的時間長,我便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尋你時公主出事...當時馬場實在太亂,我也沒想到,不過是片刻...”說道此時,陸硯生自己便停住了,他沒想到,原來心裏想的,和說出來的,竟然是兩回事。在他的解釋裏,他竟然是這樣混賬的一個人。
“我知道的,事情都有輕重緩急,事急從權。我知道你的心思,我是重要的。只不過在某些事情上,只能舍棄那些不那麽重要的東西。”顧歡沒心沒肺道,笑嘻嘻地推着他繼續前進。
不是的。
他原來覺得,沒有解釋的必要,是因為,行動勝于一切。但是方才他想通了,解釋這件事情,除了內容,其本身便是重要的,它代表着,想迫切地告訴那個人,她很重要,他心裏有她...他熱切地在渴求她的原諒。
可是阿歡已經不相信了。他摩挲拇指上的青玉扳手,認真地思考,他該怎麽辦,才能讨好到她。
***
即使是簡單的便裝出門,陸硯生也安置了數十名府兵跟在身後。顧歡訝然瞧着這麽大、這麽招搖的陣仗,偏陸硯生不覺然,他很自在的捏她的手掌,“去哪兒啊?”
出門不是往左便是往右,顧歡下意識就挑了前往顧雁府邸的方向。
一路上,周圍百姓指指點點,顧歡本人沒覺得不好意思,她行的正坐得直,沒做過什麽虧心事。被議論最多的陸硯生,也坐的直直的,不僅沒有生氣,還耐心地替她挑了許多東西。
“你看,殺人償命,他們現在還坐得好好的...還有心思出來逛街...”
“是啊,雖說顧歡被綁架,但是她也沒有受傷。倒是可憐劉知府家那位公子了,也不知是不是被人陷害...”
“可不就是,要是顧歡那浪蹄子之前沒那麽騷,能惹得劉二公子對她下手…蒼蠅不還是專挑有縫的蛋叮嘛!要我說,這劉公子死的不明不白,還真是冤枉!”
...
顧歡聽的有些迷糊,輕輕拉扯陸硯生的袖子,低聲問,“你殺人了?”
“沒有。只是他看了不該看的,多少得留點東西。我從不做虧本生意,阿歡,都是些腌臜事物,你不要去想這些事情。”陸硯生拉着顧歡蹲下,替她試了一只華勝,“試試這個。”
華勝簪了一朵精致的牡丹花,層疊淡染,襯上明眸皓齒,俨然一副美人畫卷。
顧歡摸摸頭,“這個,好看嗎?”
“噠噠噠!”馬蹄聲由遠及近傳來,不急不緩,可見騎馬之人縱馬之術極為高超。吵鬧的不是馬蹄聲,而是百姓們驚訝的聲音,“狀元郎衣錦還鄉啦!讓一讓!讓一讓!”
陸硯生薄唇微動,說了些話,顧歡沒有聽清。
難得見到這種熱鬧場面,她的注意力已經盡數被吸引在馬背上的人身上,隔着遠遠地,也瞧不清人長什麽樣,不過風姿甚好,一身紅衣,頗有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的風流少年感。
啧,不錯不錯,這就是春風得意馬蹄疾啊,穿個書,還能見到狀元郎,漲知識漲知識了!
不對啊...顧歡瞧着馬背上愈發近的人影,越來越覺得眼熟,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
騎馬之人高勒缰繩,高頭大馬嘶鳴一聲,在衆人豔羨又驚訝的目光裏,一人一馬停在顧歡身前。
馬上之人微微傾身,笑道:
“我回來了,娘子。”
珠玉般的風流聲線入耳時,唐笑年的面容也映入眼簾。霎時間,原主那關于唐笑年洶湧晦澀的記憶,翻江倒海将她吞沒,她的靈魂似乎被推出來,又歸位。那不屬于她的深沉相思與脈脈愛慕,驅使她不自覺地張開嘴,說了兩個字,“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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