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ED】

寧靜祥和的時光，流淌的好像格外緩慢，可回憶起來的時候卻總感覺過的飛快。

羅槿與周瑾辰相伴一生，前朝後宮經歷坎坷無數，卻也一一應對下來。羅槿自那次四皇子叛亂被押入水牢，秋末嚴寒的冷水中浸泡了太久時間，身體一直不怎麽好。

也許因為是‘外來人’的緣故，這個世界的生死簿沒有他的名字，怎麽都沒想到周瑾辰會先一步離開。

武帝周瑾辰一生無後。

初登帝位時，朝堂從不缺少進谏提議的聲音，最後都被這位皇帝陛下壓下去了。

周瑾辰繼承了周宣帝的政策優勢，又對其進行了改良。南北征戰，開拓疆土，為大周建下了前所未有的功業。錦上添花，大周的發展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時期。

‘清君側’的事情，也有‘耿直’的大臣做過，但這舉動似乎是觸動了這位聖上的底線。面對這樣一位千古帝王，在他雷厲風行的手段以及深沉的目光注視下，臣子們終是匿了聲響。

征戰過沙場的男子，身上往往帶有一股子血性。少言寡語、言語冰冷沉重的皇帝，好像只有羅丞相能震得住，為什麽沒有立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在聖旨宣布會從宗族中尋找合适的人選作為太子後，朝堂上終于沒有了反對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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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瑾辰斜倚在龍床上，羅槿坐在旁邊擺弄着一碗湯藥，兩人間氛圍一片寂靜。

“朕，曾以為…會變成孤家寡人，卻沒想到會留下你一個。”久卧在床導致的聲音沙啞，周瑾辰無可奈何的說出口，接着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臣不會背叛皇上，一直都會陪伴與皇上身側。”

羅槿伸手輕輕撫順周瑾辰脖頸脊背，微笑着回應道。等停了咳嗽，緩緩将手中湯藥遞至周瑾辰嘴邊，那人卻是搖了搖頭，因為口中已經滿滿的鐵鏽味道。

“有朕在一天，便保你一日無憂。也叮囑過太子，讓他好生相待，可是…朕還是擔心，朕還是…不滿足。”

擰起眉頭，周瑾辰抓住了羅槿的手，深色眼眸中，是濃烈至極、上升為瘋狂的愛意。

“朕舍不得，雖然…從未真正承認過，但是…太傅應該知道孤的意思…”

言語已經混亂不清，對羅槿的稱呼又變成了‘太傅’，這個詞他似乎用了太多的感情。周瑾辰嗓音沙啞，咽喉中的異物感讓他難受。

這一輩子，沉默冷言的周瑾辰都沒有明确的向羅槿表達過什麽，現在想說，卻又說不動了。

“臣…一直都會陪伴于陛下身側。”

與周瑾辰對視，感受着那一道熱切的目光注視，羅槿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配合的輕輕回應道。

“哦？羅愛卿…要…怎麽一直、一直陪伴于朕身側呢？”

染病卧床至今，周瑾辰都沒說過這麽多的話，兩人相處以來都是羅槿話多。像是為了懲罰他平日裏少言寡語，在彌留之際，話倒是磕磕絆絆的說不出口了。

“下輩子，下下輩子…不管以後，瑾辰到了什麽地方、什麽身份，不論哪個世界，羅槿都會找到你，不管千辛萬苦，都會跟随身側…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不會放棄這一份難以說明的心意…”

“羅太傅說話向來好聽…”

聽着羅槿溫潤的聲音敘述出一段似是安慰的話語，注視着他誠懇的眸子，周瑾辰輕笑一聲，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嘴裏的血腥味愈發濃重起來，目光一陣渙散。

周瑾辰并不知道羅槿真正的來歷，以及他要完成的‘任務’，所以只把這一段話當做安慰，并不知道羅槿含了多少情緒在裏面。

“陛下向來愛打斷微臣的話。”羅槿伸手輕輕勾勒着床上男人剛硬的輪廓，繼續說道：——“這一世，臣…也願意随陛下離開。”

聽了這句，周瑾辰垂下眸子，眼角微亮，情緒有些激動，難以抑制的一陣喘息壓重。

周瑾辰覺得自己還是一如既往的‘自私’，不得不說，從羅槿的口中，他還是聽到了自己盼望的答案——

擡起眼來，剛想說些什麽，唇上便被一片柔軟包圍。

羅槿嘗到周瑾辰口中濃重的鐵鏽味，心髒輕輕一顫。

一瞬間，周瑾辰舍不得了。不管是将羅槿單獨留下，一個人面對群臣圍堵，還是如心如願，讓羅槿跟随自己離開這個世界，他都舍不得。

“都最後了，不需要再顧及朕的自私…只盼望你能夠得償所願…”

淺淺一吻結束，周瑾辰握住了羅槿的手，将他緊緊的禁锢在自己胸膛。夾雜着呼吸聲的言語有些顫抖，心跳聲逐漸趨向平緩…

“從……很久…之前開始…朕便喜歡着你……”

周瑾辰在羅槿耳畔留下了這樣一句話，便失了心跳。背後的雙手忽然減了力道，羅槿睜大了眼睛。

愛人确實不是個喜歡表達的人，可是…

罷了，笑着嘆息一聲，還會見面的，不久的将來，也會像周瑾辰所說一般‘得償所願’、實現自己的誓言。這個世界，他也沒有什麽可以眷戀的了…

注視着床幔那人安靜的睡顏，羅槿輕輕站起身來，慢慢的抽出了擺設在牆上的一柄長劍。

噌————

銀劍奪目，鮮血猩紅。

……

“皇上？羅丞相？可是有什麽事？”

本是安靜的皇帝寝殿一陣聲響，殿外的太監總管叩了叩殿門，出聲詢問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連忙推開了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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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以菲薄，紹承祖宗丕業十有七年矣，仰法聖祖之政以為政，勤求治理，唯恐不付先帝之托。

今忽遘疾彌留，殆弗能興。

死生乃常，古今人所不免，辛在繼統得人，太子純良德善，宗社生民有賴，吾雖棄世，亦複奚憾焉!

——一位千古帝君，最後就只留下這短短幾行記入史冊。其實，這是周瑾辰密诏中，唯一能夠宣讀于世的內容而已。

剩下的，便是托付于太子的、相關于保障羅槿在自己離開後能夠安然生活的內容，這一切，最後都随着殡棺合葬于皇陵而告終。

……

【遺诏有參考明代仁宗和雍正的傳位昭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