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Chapter 4

翌日，明媚的陽光劃破天際，路遠柏搭上了飛往香港的航班，再一個翌日，藍貝琪黑超蒙面出現在拉斯維加斯國際機場，與趙甜韻一同飛回了香港，她們的家鄉。

從琴房出來，藍貝琪愉悅的伸了伸懶腰，穿着一身墨綠色睡裙，跑下樓，見王媽在廚房裏忙活着什麽，她走過去，黏在王媽背上：“王媽，在做什麽？好香，十指大動了。”

輕輕捏了捏她的臉，王媽笑得合不攏嘴：“就會說好話哄王媽開心。”

“才不是哄呢。”她佯裝生氣，只是那上揚的嘴角怎麽都下不來。繞到她跟前，藍貝琪滿眼笑意：“我幫你端出去。”

手還沒碰到碗沿呢，就被王媽橫出來的手給打了回去。她撅嘴，可憐兮兮，無無辜辜的看着王媽。王媽卻推搡着她的身軀，笑說：“別給我撒嬌啊，快去外面坐着，我給你端過去。”拍了拍她的手背，眼中滿是欣慰：“這可是一雙上了保險的手，千金不換。”

湊到王媽臉頰上吧唧了口，藍貝琪終于乖乖的踱步去了客廳，坐下來看電視。

聽着女孩清脆的笑聲，王媽不禁有點淚濕，這個單純的女孩，應該得到幸福，只可惜她媽看不到她幸福的模樣。

藍正堯應酬完踏進家門的時候，就看到女兒雙眸炯炯的盯着電視機，珍珠一樣細膩幹淨的側臉在燈光潑灑下熠熠生輝，嘴角攢出無限笑意，像極了她媽媽。

她曾跟他說：女兒是上天賜給她的小天使。是，她一直都是個小天使。所以，他才傾盡一切，給她一個幸福的生活環境，讓她遠離肮髒，污穢，一切醜陋的東西。所以現在的她還是那麽的純真，從不曾受過傷害，她有的，只有一切美好的東西。他想，無論如何，他都會盡力守護這些美好的東西，她會永遠是那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只可遠觀不可亵玩。

“看什麽那麽開心？”

一聽到藍正堯的聲音，藍貝琪臉上的笑意更甚，跑過去接過他搭在手臂上的西裝外套，粘着他就不撒手：“爸爸，你回來啦。唔，你喝酒了哦！還說要戒酒，騙子，是小狗。”

藍正堯笑着揉揉她的發頂：“應酬，躲不過，下次一定能推則推。”牽着她，坐在沙發上：“最近閑的無聊？找個人去shopping。”

說到購物，藍貝琪明顯的興趣欠缺，拉着他開始巴拉巴拉講別的東西，什麽想到一個什麽畫面，要譜一首相關的曲子啦，什麽拉斯維加斯物欲橫流啦，結果一不小心就說到了賭場，瞬間藍正堯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你說什麽？賭場？你去賭場了？”

藍貝琪縮縮脖子，吐了吐舌頭，點頭。她從不懂得撒謊：“不是我本意。”抓着爸爸的胳膊開始求饒：“我錯了，爸爸，您別生氣。”

她爸藍正堯和她哥藍淩風對于她這撒嬌的模樣是完全沒有招架之力，無論積攢了多大的火氣，只要她一個糖衣抛過來，炮彈什麽的通通無用武之地。

藍正堯無奈，揉了揉她的腦袋：“以後不準去這種地方，知道嗎？”

藍貝琪馬上乖巧的點頭。挽着他的胳膊靠在他肩膀上，目光重新落向電視機，拿起遙控器百無聊賴的亂按着，卻在按到某個臺時手頓在了半空。

這是一個訪談節目，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與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相對而坐。男人的側臉線條分明，燈光打在他的雙肩，若清晖滿衣般，清隽，細碎額發下雙眼澄澈深邃，開口如金石擲地：“資本家也得有資本才能成家。但我并不認為所謂的這資本是錢財，而是……”男人伸出一根手指，指指自己的腦袋：“智慧。”

這個男人不是別人，而是她幾天前才在拉斯維加斯見過的人。

藍貝琪覺得，好像漂亮女主持的臉僵了僵，笑得有點僵硬，卻還是繼續問：“路先生作為商界精英，大家都很想知道，您是否有心上人呢？”

不知是不是錯覺，藍貝琪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他身形猛然一窒，似被一股無形之力重重擊中，有什麽東西瞬息之間摧枯拉朽的轟然委頓。她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再看他時，他的臉上一派從容，嘴角隐有笑意，若清風淡雅。

她聽到他開口，聲音沉沉：“這個，保密。”

“你認識他？”

聽到藍正堯問話，藍貝琪這才不舍的收回視線，搖頭。她确實不認識他，連名字都不知道，談何認識不認識呢？

“那爸爸你認識麽？”

探究的眼光在她臉上逡巡須臾，藍正堯才說：“何止認識，我還吃過他的虧。路遠柏，他的名字。五年前，這個突然出現在美國的東方男人讓整個美國都引為神奇，一夜，”說到這裏，他笑了，眸中卻不無贊嘆：“只是一夜，他的名字就響徹了華爾街。爸爸告訴過你的，華爾街這個地方，從來都是弱肉強食，它只為強者而存在。而他，”指指電視機上面容淡淡的男人：“明顯是強者。美國人還指望着他能為美國帶來更多財富，孰知，兩年前，他卻突然回了國，就住在香港，又瞬間在香港商界掀起了一場大風。想拉攏他的人很多，想害他的人也不少。不過，他倒是厲害，行事狠絕乖張，一旦出手就是不留餘地，卻從來都不會讓人覺得不服氣。”

“原來他是這麽厲害的一個人呀。”她訝然，視線轉回熒屏，他的側臉依然，淡淡橘黃的光倒映着，連睫毛都揮毫畢現，清晰的根根分明。

她看着，熒屏上的他卻突然轉過頭來，眸中的光華讓人不敢逼視。明明不是在看她，可她卻只覺得他就是在看她，隔着屏幕。

不動聲色的将女兒的神色變化納入眼中，藍正堯蹙眉：“Bella，不要靠近這個男人。”

藍貝琪卻笑了，眸中水光閃閃，輕輕的嗓音充彌着霧氣：“為什麽呀，爸爸？我找了他……這麽多年，這麽多年呀。”

這夜，藍貝琪睡得很香甜，比以往都要香甜。微微上揚的嘴角，舒展的眉眼，她知道現在的自己滿心滿意的滿足，這種滋味就像是看到一樹藤蘿悄然爬上樹頂，又像是聽到一滴風露無聲滑落蓮葉，多年來的期盼好似此刻終于長出了小苗。

她相信，這株小苗，終會長大。

人們都說資本家是吸血的，但是其實他們也很懂得放血。比如說壽辰的時候，他們會很舍得花一大筆錢宴請八方賓客，當然，這不只是想說自己在商界有地有位，重要的是可以拉攏人！說不定還能成為以後的合作夥伴，大家一起撈一筆可觀的油水什麽的。

當然，這其中也不乏一些想一箭雙雕的，商業聯姻？聽上去就是個好東西，潛力股。于是，攜兒帶女的富商也不少。于是，主人願意，客人樂意，一場生日大party就這麽給搞起來了，有聲有色。于是，觥籌交錯，香氣浮動。

成為下一輩香饽饽的藍貝琪正被一群富家子弟糾纏得不知所措，見到自己親哥，就跟見到救命稻草似的，緊緊攀着就不放。左哄右哄哄得哥樂意了，才出手救她于苦海之中。

摸摸她的發頂，藍淩風好笑不已：“明明是爸爸的六十大壽，怎麽搞得你才像個主角似的？”

說到這個，藍貝琪也很郁悶，摸摸臉，眨巴眼：“難不成他們不知道爸爸是老的，藍貝琪是幼的？”

被她這天真又單純的思想打敗，藍淩風忍不住扶額，想到什麽倏然感慨：“琪琪，你以後一定要找個精明的男人，這樣才能在我和爸爸趕不及的時候守你歲月無憂。”

聞言，藍貝琪很認真的低頭沉思，沒有看見藍淩風眸中那道一閃即逝的深沉光芒。

“精明的男人嗎？”不可否認，這一瞬，她腦海中閃過一張始終冷漠的臉。

正覺得可惜，只能想着那張臉卻見不得，然視線一擡，卻驀然看到了他。他就站在離自己不算遙遠的距離，修長的手指端着紅酒杯，臉上的神色淡淡，只是那銜着的笑意顯得很無謂。饒是這樣，站在一群中年男人之中，他無疑是最耀眼的那一個，只是一個淡淡的眼神都落了風雅，噙了清風。

她不知道他跟那群男人說了什麽，只知道他做了個敬酒的手勢，然後就退了出來。可剛一轉頭，就有好幾個富家千金走到他跟前，跟他攀談起來。

這讓她有點挫敗，因為她沒法走上去加入她們，她們都不喜歡她，确切的說，她們讨厭跟她相處，縱使自己很想跟她們交朋友。可每每偶遇她們，她們都會用很異樣的眼光看着自己，說自己很裝，可是，她都不明白，她裝了些什麽。

“怎麽了？”好笑的看着她本是星光熠熠的雙眸瞬間黯了下去，藍淩風摸着下巴戲弄她：“看上哪個公子哥了？不過哥跟你說實話啊，這些家夥沒一個配得上你，都是花花腸子滿肚子。”

“你才花花腸子滿肚子呢！”藍貝琪不滿，戳戳自家老哥的胸口：“不準說他不好，不然我會……”

藍淩風雙手抱臂，笑得揶揄：“會怎麽樣？”

無措的絞着手指，憋得臉都通紅了最終也只能憋出一句：“會……不開心。”

還想問問她口中的他是誰，她卻跑得快，眨眼的功夫就被人群淹沒了。藍淩風一手插入兜中，一手從經過的Waiter手中端過一杯葡萄酒，輕晃着，聞了聞味道，芳香四溢，心頭卻苦澀難言：“你一直說她傻，卻不知真正傻的到底是誰。”

藍貝琪最終是在自家的花園中遇到了路遠柏。彼時，他正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插入兜中，清清淡淡的屹立，月色鋪開，缭繞出輕軟的白霧，薄薄一層灑在他的身影上，如詩如畫。他的前方是她經常嬉戲的一方游泳池，趁着那飄渺的水色，他的側臉模糊難辨，姿态有一種特別的優雅。

她沒有上前，而他也沒有側眸來，他看不見她就躲在古木身旁。可她卻可以大大方方，肆無忌憚的偷偷看他，每看他一眼，心，忍不住跳快一分。

那種感覺就像經過一個漫長的助跑，合着固定的加速度，心髒從身體深處出發，一路狂奔而上，急欲掙脫胸腔的束縛。

何其幸運，在我最美好的年華，還能遇見陌生的你。

她彎了彎嘴角。看見他的手擡起，伐着冷光的酒杯湊到唇角，喉結微動，這一系列動作她曾見無數男人做過，可是獨獨他，做的清雅絕倫，仿若自帶一泓秋水仙氣，無墨入畫。

她看着他的手又放了下去，而他的眼神……卻不知何時已經落在了……她的身上，那雙眼，仿若十月天空，深邃無垠。

路遠柏看着她，唇角攢出一點笑意，聲音卻清冷：“你……在跟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