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Chapter 11

他們……是什麽關系？藍貝琪有點委屈了，卻站在原處不肯走，一手拿着保溫瓶，一手絞着衣衫下擺，直直盯着路遠柏的臉。

路遠柏沒有拍開下巴處那雙作亂的手，而是饒有趣味的看着她，眸光幽幽：“怎麽？皮癢？”

女人幹幹笑了，上身湊向他，抱怨：“柏，你真是不可愛。”

“遠柏。”路遠柏還沒作何反應呢，藍貝琪卻進來了，一臉的沮喪，越看他的臉就越覺得委屈。走過去将保溫瓶放在桌上，聲音低低的囑咐：“剛煲好的湯，你閑的時候就喝了吧，我……”瞅了瞅一臉好笑的女人，心情更加蔫了：“我……我先回去了，你……你忙完我再找你。”

瞅着她別扭的模樣，路遠柏不由得彎了彎一雙半月眼，笑意融融：“真是個單純的女孩。”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藍貝琪就覺得自己被嫌棄了，她指了指還坐在桌上，抱着雙臂幽幽看戲的女人，醋的都要掉眼淚了：“你是不是喜歡這種……女人？你是不是……不喜歡我這種？嫌我很笨是不是？”

路遠柏還在笑，沒有說話，只是他身邊的女子卻笑了，笑得還很不厚道。她從桌上跳下來，走到藍貝琪跟前，挑釁的神色：“我這種女人是哪種女人？”

瞅了瞅她的臉須臾，目光下低，藍貝琪溫溫吞吞的吐出一句：“橫看成嶺側成峰。”

路紫琳先是一愣，而後笑得前撲後仰的，等笑夠了才主動伸手：“你好，路紫琳。”

本來很喜歡她的，但是一看到她和遠柏那麽親密的互動，還笑話自己，藍貝琪發現自己一點都不喜歡她了，糾結的看她，還是慢吞吞的伸出手：“你好，我叫藍貝琪。不高興認識你。”

噗嗤～路紫琳又捂着嘴笑了，笑夠了，又伸手戳了戳她的臉：“皮膚比我還好。”扭頭看了自家哥哥一眼，看他雙眸深幽，摸不清神色，但還是乖乖的把手收回來，好奇地問：“藍貝琪，一般看到剛剛那種情況，女主角都會哭着掉頭就跑，你怎麽反倒進來了還說什麽，橫看成嶺側成峰？沒見過比你還委婉的女人了。”

“因為我不想遠柏餓着肚子。”他倆到底是什麽關系呀？藍貝琪第一次覺得自己體會到了想抓狂是什麽樣的感覺。

她的答案讓一向充滿好奇心的路紫琳又覺得有趣上了幾分，拍拍她的肩膀，十分好奇的問：“你覺得我和柏～是什麽關系？”好吧，她承認自己突生惡趣味。

“你不準叫他叫的那麽親密。”心裏難受的感覺越來越重，絞着手，她看向路遠柏：“我會不高興，我……我才是他女朋友。你……你能不能退出？”

路紫琳被噎住了，恨鐵不成鋼的戳了戳她的腦袋，但對她卻是喜愛了幾分：“憑你這樣還能擊退小三的話，我這個妹子就給你跪了。”

“妹子？！”藍貝琪這才好像有點了悟：“你是遠柏的妹妹？”

“當然了。”路紫琳橫眉豎眼：“我們還在超市見過，記得不？”

說到記人名記地點什麽的，藍貝琪對此深感羞愧與歉意，摸摸腦袋：“對不起，我忘了。”

想當年，路紫琳可是一群不學無術之徒中的一姐，見過的奇葩別樣多，但這麽單純，單純到連罵都懶得的奇葩還真是第一次碰。捏了捏她的臉，在被老哥警告之前，趕緊溜出了門外，末了還不忘回頭說一句：“哥，辦公室是個神聖的地方，可別用來做壞事哦。”不懷好意的朝一臉迷茫的女孩眨了眨眼，還體貼的帶上門，走了。

将湯倒入碗中，端到他跟前，小心翼翼的問道：“你為什麽都不跟我說你還有個妹妹？”想起剛剛自己被嫌棄的傻樣，藍貝琪的心情持續蔫蔫：“她一定嫌我笨了，她要是不喜歡我怎麽辦？”

“路紫琳她就是人來瘋，你別理她。”一句話，算是他的解釋，可卻不是她想要的答案。支着下巴瞅着她，路遠柏也禁不住笑了：“真看不出來你會說那樣的話，橫看成嶺側成峰？也對，只有你才能想到這麽……另類的形容。”

額……藍貝琪尴尬的摸摸臉：“那要怎麽形容？”

虛心求教的模樣讓路遠柏都不好再多說什麽，只好搖搖頭，端起湯，喝了口，卻又放下碗，沉默須臾終于說：“藍貝琪，其實你不用做這麽多的。”接收到她疑惑的目光，他耐着性子解釋：“跟我在一起，你大可不必改變什麽，為我做什麽，你不用每天跑到公司來為我送湯。”

“可是我就想這麽對你啊。”藍貝琪有點急了：“你是不是不喜歡？”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他沒有說話，只是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陽光，靜神久久。

嘴唇緊抿，藍貝琪低着頭，朝他走過去，卻只敢站在他背後。她怕，沒有人知道她的害怕，怕他的一句話就否定了她所有的付出，否定她想照顧他的心情。

許久，他轉身，像是十輪霜影轉過庭梧之後，桂樹下步出一人，月華傾瀉帶桂濃：“不喜歡，也不值得。”

一字一慢，一字一盼，字字皆将她微弱的希冀打散。

只是，她這株風中搖曳的殘燭，卻還在怯怯燃燒着，訴說着對光明最後的卑微祈求，他，就是她的光明。她笑了，幹淨純粹的美好：“喜歡一個人就是想對他好，無邊無際的好，我只是用我的方式在對你好，如果造成了你的困擾，我很抱歉。”說着，對他深深鞠了個躬：“但是，無論你說什麽，我還是會用我覺得對的方式，對你好。”

路遠柏無奈，邁開步伐将她攬入懷中，這才發現倔強的她此刻身軀顫抖。輕拍着她的背，一聲輕嘆響在她的耳側：“遲早有一天，你會為自己的固執後悔的。”

音色溫和華麗，卻透着一絲黯然，嘆息般綿長，像是一朵落花輕打在心尖，藍貝琪的身軀僵了僵，卻很快的雙手抱緊他勁瘦的腰身，直搖頭道：“不後悔！永遠都不後悔！”

卻不想，未來的某一天，她站在他跟前，褪去了稚嫩的影子，笑容慘淡的告訴他：“你說的對，我後悔了。”

……

“我到音樂廳了，人很多。”女人的聲音壓得低低的，跟怕騷擾到別人似的。

這良好的品性讓路遠柏不由得彎了彎嘴角：“好，完了以後叫人接你，我有事就不去接你了。”

聽到那邊人愉悅的應了聲，路遠柏才挂斷手機，淺笑卻連自己都不自知：“只是一個音樂會有必要這麽開心？！”

直到後來的後來，他才發現她所有的好心情都是因為他，因為他的聲音，因為他的陪伴。

才剛挂斷，手機又響了，他沒看來電顯示就接起：“怎麽？不是說要好好聽音樂會的麽？”

那邊似乎頓了頓，開口的聲音勁氣十足：“我是藍正堯，我們談談。”

視線不經意落在電腦前的小小仙人掌上，那是她兩天前買來的，硬是要放在這裏，他冷着臉拿開，沒過多久卻又在原位看到它。那一刻，其實是很生氣的，沒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思，所以他看她的眼神很冷，她卻低下頭，一臉認錯的模樣，但說出的話明明是表示自己死性不改：“仙人掌防輻射，有了它，你就不會被電腦輻射。”

一手握着手機，一手伸出碰了碰，卻被它周身包裹的刺給紮了一下，有滴血從指腹上滲出。前一刻還覺得它和藍貝琪有點像，這一刻卻不然，因為她不會這麽尖銳，她連好人還是壞人都分不清。揉了揉微疼的眉間，路遠柏一字，擲地有聲：“好。”

……

星巴克內，路遠柏坐在藍正龍對面，品着咖啡，淡淡的神色。

不可否認，這個年輕人有着極好的容貌，饒是自己行走在龍蛇混雜的商界，也沒見過幾個有這般只需一個眼神便勾走小姑娘心魂的男人。但若只是靠容貌，是怎麽也不可能入了他女兒的眼的。作為一向對女兒呵護有佳的父親，說不嫉妒是不可能的。抿了口藍山，藍正堯緩緩開口：“我不反對你跟琪琪在一起，但是，我想問你一句，你喜歡我家琪琪嗎？”

路遠柏是何等的會察言觀色，他擡眸，輕哂：“藍先生，你覺得喜歡是什麽？”見他皺眉，路遠柏又笑了：“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以後會怎樣我不知道，但現在，我能說的是，我在努力。”

然而，是在努力愛上她，還是在努力利用她去忘記另一個人，連他自己都分不清。

雖然有點生氣，但是對于他能說大實話這一點，藍正堯還是有點滿意：“你會娶她嗎？”

夜色自天際一端悄然升起，天上月光，只在窗棱的一角投射淺色光暈，慵懶的潛伏在半空中，朦胧暈染開，柔和而溫暖。

路遠柏垂了垂眸，笑得有點自嘲：“不知道。”

燈光跳躍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半明半暗間透出一股不可知的悵然。

他愛上的女人已嫁做他人婦，即便她還單身，他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娶她。婚姻，在他眼裏就是個愚不可及的笑話。

這個人不喜歡自己的女兒，連會不會娶她都不知道，換做別的爸爸，早就發飙，指着他的鼻子大罵混小子了，但是藍貝琪的一切美好皆是藍正堯言傳身教來的，若換做二十年前，他确實會那麽做，但現在他卻只是嘆了口氣，看着路遠柏的目光很深沉，言語間是一個爸爸的期冀：“遠柏，我不想追究你跟琪琪在一起為的是什麽，但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琪琪她……很喜歡你。我以一個爸爸的身份懇求你，給她一份美好的婚姻吧。你想要的一切，”他看着他，眼神卻不是商人的犀利：“權利，地位，我都可以給你。”

路遠柏聞言輕嗤：“你真看得起我。”起身，雙手插入兜中，卻又回過頭來看他：“你說的那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我無法承諾給她婚姻，但我保證，只要我們還在一起，我就會盡力待她好。”

望着他清隽的身影消失在燈光下，藍正堯這才幾不可微的嘆了口氣：“你不需盡力，你可知你只要給她個眼神，她都能樂上好幾天。”想起在電話裏王嫂說的一切，他不禁撫額：“你更不會知道，她小時候說過一句話。”

那時，年紀小小的她，雙頰含着笑意，趴在他妻子的懷中，聲音嗫嚅：“琪琪以後也只給心愛的人煲湯，嘻嘻。”

一語成谶！

離開星巴克後，路遠柏驅車回了家，剛将車停到車庫，藍貝琪的電話就打來了。想了想，他接起，身子靠在駕駛座上，神色是明顯的疲憊：“看完了？”

“嗯。”那邊她的聲音還是含着柔柔的笑意，脆若風鈴：“我在等司機來接我，你下班了嗎？”

将頭一扭，視線落向車窗外，窗外的景色已然看不真切，在暗夜中猶如沼澤地獄。這個家，不，不是家，他的家早在年少時就破滅了。身心，在這一刻變得極其疲憊。拿起擱在一旁的打火機把玩，噔的脆響，一團小小的美麗藍色火焰立刻在那根漂亮的手指間搖曳起，他看着，居然想到第一次見她時，一襲水藍色連身裙的她。

“嗯。”又是許久的沉默之後，他說：“在家，你來陪我吧。”報上地址，沒說什麽就挂斷了。

摩擦着藍色熒光已消失的屏幕，不禁覺得自己腦子抽了剛剛。怎麽會突然讓她來陪自己？一個男人，叫一個自己沒有喜歡上的女人過來陪自己，是什麽意思？他不是清純小男生，自然知道。可是，身體上的滿足滿足不了心，這道理，他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