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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號也在看狄蕉,見他這會皺眉,似乎是也猜到了他的疑惑,就說:“我們是上古龍族,商均一脈,說起來本與巫族同氣連枝,只不過後來被危所害,唉,這些不提也罷,眼下北域并不太平,稍後我會傳信蒼凜雪,他若來了,你便跟他回去吧。”
“等等,若我記得沒錯,上一世蒼凜雪死前曾說過,他殺了我、我們的父親,你難道都不管了嗎?”
“他說得那事,是指姬紅秋殺了幽邏教主,那事是他沒察清楚,又想替母戴罪,故而才有那一問。”二號話至此,嘆了一聲,才繼續說:“幽邏教主只是取了我們的母親,至于我們的生父另有其人。他是東海龍族的王子,乃龍王第十四子。這些事也是我到了這一世才查清楚的。父親遇害,母親逃到聖界,原本是在鷹飛圓做花匠,後來被幽邏教主帶走。幽邏教覆滅後,她又逃到人間,嫁給了狄重羽将軍,我出生後便取名狄蕉,這才有了上一世的恩怨。但在上上一世,還有許多說不清的因果,你若想知道,拿這卷軸一看便知。”
二號說着自懷中掏出一個銅質的尺長的筒子,遞給了狄蕉。
狄蕉打開蓋子,裏面滑出一卷貝殼樣紋路的娟子,他輕輕展開,那娟子上五光十色閃過,竟然顯出了水波樣的動靜,之後有聲音傳了出來,緊接着升起一團水霧,霧氣中顯出了畫面——
…………
……
昆侖雪域八卦谷前的祭壇是一塊圓盤形的巨石,其上雕刻着古老的咒文,任憑風雪殘噬數百年依舊溝壑清晰,紋路未變。
蒼凜雪抱着昏迷的狄蕉,一路禦火雲而來。
到得祭壇前,他收了火雲,卻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久久未動。
身後的喊殺聲越來越近,遙望過去,隐隐已見陣陣硝煙。
蒼凜雪回過頭來,又看了眼懷中之人,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後,眼神終于定了,不再猶豫,他将滿身是血的狄蕉放上祭壇。
就在這時,原本昏迷的人突然睜開眼睛,同時唇畔浮出一絲詭異至極的笑,道:“我怎會讓你如願!!”
只見狄蕉反手一掌向身下祭壇拍去。
“別——!!!!!!”
蒼凜雪大喊着向前撲去,想要用血肉之軀阻止狄蕉對祭壇的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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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晚了。
他眼睜睜看着一股極其強勁又澎湃的陰魂之氣自狄蕉的掌心噴湧而出,直接震碎了祭壇一角。
那些原本已經滲入祭壇溝壑裏的狄蕉的血,也在這一瞬間倒湧、騰空、結團、反甩,最後噗地一下盡數甩在了蒼凜雪臉上,就像是被人活活扇了一個嘴巴。
蒼凜雪趴在地上,雙眼空洞,他不敢相信他自出生起一直背負的使命,他的信仰就這樣,這麽輕易的被眼前這個男人給毀了。
耳畔是那男人恣意的狂笑,他邊笑邊嘲:“蒼凜雪,被摯愛之人暗算的滋味如何?是不是美味至極甘爽至極?!”
狄蕉邊笑邊擡腳踩住蒼凜雪的肩膀,突然壓低了聲音,湊近蒼凜雪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就說愛我?我是……哈哈哈哈哈哈哈!”
狄蕉笑的癫狂,笑出了淚水。他坐在祭壇上,一腳踩着蒼凜雪的肩,手拍着曲起得膝蓋,啪啪作響。另一手後撐着祭壇,昂天長笑,臉上淚笑交加,像個如假包換的神經病。
蒼凜雪滿臉都是狄蕉的血,他任由那些血一滴一滴地沿着下巴滴落到泥土裏,人還是一動不動,就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魂魄似得。
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一刻,他的世界也如剛剛破碎的祭壇般一塊一塊地坍塌着。自祭壇破碎的那一刻起,他再也找不出他活着是為了什麽,他甚至記不起他活了多少年,是如何活到了現在。
突然,一聲驚悚的尖叫劃破天際,也喚醒了蒼凜雪的意識。他這才發現踩在肩上的腳不知什麽時候撤走了,而腳的主人此刻正處于祭壇升起的紅色氣流中,并被氣流卷着飛速旋轉。
“蕉兒!!!”
蒼凜雪脫口而出,下意識便要沖過去将人拉出氣流,奈何僅走了一步便發現祭壇周圍不知何時竟自動升起了一圈結界,就像一圈玻璃筒令他寸厘也難再向前。
結界內的氣流越滾越快,模糊了狄蕉的身影。
蒼凜雪突然退後一步,望着氣流中那一團僅剩的深紅,臉上浮現出一種近乎扭曲的笑容,似悲似喜,分辨不清。
終于氣流停了,玻璃筒一樣的結界也散了,祭壇的圓石自轉起來,半空中一團血肉模糊如殘破的楓葉般落了下來。
蒼凜雪終于動了,他一躍而起,将那團血肉撈進了懷裏。臉上是無聲的流水,眼前封印了五百多年的八卦谷結界正在一點一點開啓,引起陣陣地動山搖。
目的終于達成了,八卦谷內的巫族終于得以再見天日。他可以再見到自己的阿爸、阿娘,族長和衆多鄉親。夢寐以求的這一天終于來了——可他的心為什麽會這麽疼?!就好像被誰生生挖掉了一塊一樣,明明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沒有心的。
當封印完全消失,陽光和清風同時射入谷內,吹散了聚集多年的陰鹜之氣,蒼凜雪望着眼前層層白骨,再次失神,他雙腿打顫,好似那一瞬,所有的力量被一只無形的手全部抽走,他跌倒在地,跪了下來,終于再也控制不住,失聲痛哭。
為了所謂的解救巫族,他獻祭了自己心愛的人。
可笑,等待他解救的卻只是巫族的白骨。
原來,從始至終,他什麽都沒有。
愛的時候,從未敞開心扉,那愛便從未完整。
沒有阿爸、阿娘,他們早在五百多年前的那場戰亂中就被仙、魔兩教的人滅了門。
族人早就被絞殺幹淨,只剩森森白骨。
所以那對親情的憧憬,那一直支撐着他走到現在的所謂信念,只不過是個騙局?!
從來都沒有親情,而現在他連愛情也沒了。
什麽都沒有了,族人早就死了,都死光了!!死光了!
那他為什麽還活着?!
這個問題就好像之前一直被忽略,到了此刻才突然被想起。
蒼凜雪甚至記不起他是怎麽在五百多年前的滅族之戰中活下來的!他記不起來,唯獨這段經歷他記不起來!可是,他卻記得要打開這個封印?!印象裏似乎是有個人告訴過他,但那個人是誰?!是誰……
蒼凜雪努力回想,頭痛欲裂。
就在這時,一串腳步聲自後方傳來,蒼凜雪猛然回頭,那人已到他身後。
“幹得不錯。”黑色鬥篷下,那人的臉隐藏在一團白霧之後,看不清楚。
“你是誰?!!”蒼凜雪睚眦目裂。
那人打了個響指,留下一句“契約解除”,便不疾不徐地繼續向前走去。
腦海中如鋼絲崩斷的一聲巨響,蒼凜雪突然痛苦地倒在地上,洪水一般的記憶突然噴湧而來,叫他一時間連呼吸也顧及不上。
眩暈,伴随着強烈的嘔吐感,蒼凜雪大叫一聲,昏了過去。
就在這時,喊殺聲沖進八卦谷。
一衆白衣赤帶的淩霄閣衆,被玄甲重劍的幽邏教衆逼得步步後退。
幽邏教主騎在一只巨大的九色麋鹿之上,邊禦劍砍削邊大喊:“還我兒來!!!”
他身後跟着魔宗百門,人數又何止十倍于淩霄閣,眼見淩霄閣便要被殺得潰不成軍,長老們再傲氣不屈,此刻也免不得開始希望他們的掌門蒼凜雪趕快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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