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他再不回來,拿到長生鼎之前,淩霄閣恐怕就要滅門于幽邏教之手。

蕭雨作為前任掌門赤雲子何曉楓的師弟,修為在淩霄閣中僅次于蒼凜雪,是目前在場閣佬中最高的。可就算這樣,在面對盛怒的幽邏教主他也快要招架不住。在又接下幽邏教主一記重劍之後,他的雙臂皮肉突然爆裂,鮮血‘噗’地井噴而出。

不遠處,有淩霄閣弟子看到這一幕,突然絕望地大喊:“蒼掌門!你在哪兒?!!你快來啊!!!”

這悲怆的聲音擴散開來,一時間,漫山遍野竟響起此起彼伏的吶喊。

然而,任憑他們怎麽喊,此刻的蒼凜雪注定是聽不到的。

八卦谷也似乎是注定的不祥之地。

五百多年前,巫族被仙、魔兩道滅族于此,五百多年後,魔宗百門又将仙門至尊的淩霄閣滅門于此,新鮮的血肉覆蓋在百餘年前的白骨之上,紅白相交,只剩凄慘蒼涼。

幽邏教主找到了昏迷的蒼凜雪,認出他懷中抱着的那團模糊血肉便是狄蕉,當場便發了狂,一記重劍割下蒼凜雪的頭顱,以此祭奠愛子狄蕉。

那披着黑色鬥篷的人原本已一腳踏入陰陽門,他本不懂人世情愛,也不願再管這世間因果,奈何懷中長生鼎和禦魂薄在蒼凜雪屍首兩處時再次震顫起來,一如剛才狄蕉被風卷殘雲時一般。

他無奈地嘆息一聲,道了句:“冤孽!便再送你一程。”

他自懷中拿出長生鼎,默念了一句口訣,那鼎金光一閃即逝,之後被他收入懷中。他舉步踏入陰陽門,又回過身将剛剛被他扯壞的三族法印修補好,輕輕嘟囔了句:“若不是那血印,何至于耗費這許多力氣。僅凡人的法印又豈能擋得住我。”

他最後回首看了眼血流成河的山谷,搖了搖頭,只覺得這人世間千萬年來總也沒變,依舊弱肉強食,弑殺好血。

…………

……

霧氣輕紗一般層層疊起,複又退去,場景換了,狄蕉捧着娟布,心中隐隐覺得蒼凜雪要他和自己的孩子,會不會是因為他已經知道解開巫族祭壇的血祭必須巫族和龍族的血同時獻祭,也就是說,這些孩子很有可能是——祭品?

想到此,狄蕉臉色凝重,而霧氣中的場景已不知不覺換成了一座高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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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這高臺上鋪着一層淨白的鹽粒,一個身姿曼妙的女子頭戴羊骨面具正赤腳踩在粗鹽上跳着姿勢怪異的舞蹈。狄蕉認得出這舞蹈是某種祭祀的特有儀式,類似于開啓聖物之前的制式祭奠。而高臺的正中央,一面雕刻有八卦兩極浮刻的圓盤也随着舞蹈接近尾聲而緩緩向兩側開啓。随即,狄蕉看見了一條向下延伸的石階,聽見了自這臺口深處傳出的叮咚的流水聲。

高臺的四角原本站着四個身穿黑袍的人,這會兒,祭祀完成,那跳舞的女子手握一串狼牙項鏈,狠狠拍進自己的胸口,霎時鮮血滴滴答答落在白色的鹽粒上,那四個黑袍人,也終于動了。他們每人手持一只碗,有木質的、有銅質的、有冰凍的、有土燒的——依次上前,接了七滴這女子的心頭血,再轉身緩步往石階下走去。

這條石階很長,若非兩邊的牆壁上有夜明珠,單是這黑暗幽閉的空間就足夠令人窒息。水聲越來越響,到石階走完,狄蕉也算看清,幾人竟然來到了一條地下暗河旁。河水黑漆漆的,河面上好似還浮動着一層黑霧。

到了河邊,四個黑袍人散開,排成一字,每個人之間都隔着七步,之後便原地轉圈兒,念念有詞,最後齊聲哄喊一句‘難泥咩’,便一起将手中的碗抛向了河中。

說來也神奇,那四只碗落到河面竟然沒沉入水裏,而是金光乍現,瞬間河面無端起了一陣狂風,吹散了黑霧。炸起的金光,晃得狄蕉閉了下眼,再睜開時,河面上已又是另一番情景了。

只見,黑色的河面如黑絲綢般泛着瑩瑩水光,一顆七彩琉璃色的碩大荷花樣的花苞緩緩自河面升起。它越升越高、越升越高,河面也随之高高鼓起,好似有什麽巨大的怪物正破水而出一般。

事實上,也确實如此。

水浪散盡,這七彩琉璃荷早已在十仗之外的空中,而自它之下那破水而出的龐然大物,赫然是一顆龍頭。只不過,這龍頭覆蓋着黑色鱗片,閉着眼,無聲無息,不知是死是活。

那四個黑袍人此時湊到一處,正低聲交談。狄蕉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麽,不過片刻後看到他們之中的一人飛身而起,大概也猜到,他們應是商量由誰去摘那朵荷花。

一個黑袍人飛上龍頭,其餘三人也沒閑着。他們連忙結印施法,那嚴陣以待的樣子,仿佛他們知道接下來會有可怕的事情發生。

果然,七彩琉璃荷被拔下來的瞬間,那原本閉着的龍眼頃刻睜開,随之而來得是雷霆震怒的龍息,黑龍張開大口向采荷人咬去。而這時,岸上的三個黑袍人,連忙放出各種法陣,替他抵擋。一番纏鬥後,四人倉皇向地上逃走。黑龍自然也不肯罷休,已飛身而起向着那石階的洞口撞來,奈何洞口太小,沒兩下就被它撞塌了。

采荷的這一行人逃到高臺上,立刻關閉八卦陣,又接連施了數道法,還以那祭祀女子的血在八卦陣上又畫了一道血符,這才堪堪壓制住高臺的震顫。

畫面至此再度轉換——

群山之中,地宮之內,一口水晶棺中,靜靜躺着一人。黑袍四人中的一位,手捧七彩琉璃荷,撥開花瓣樣的外包,露出裏面鮮紅的鵝蛋大小的果子。之後,他捧着這枚果子輕輕放到棺材裏那人的心口,一團紅光驟起,光線暗下去後,棺材裏哪裏還有什麽人?只剩棺材底部薄薄的一層骨屑。反而是那紅色的果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脹大起來,之後神奇地化出了一個人形,顏色越來越淡,直至那人形五官清晰,顏色也只與嫩粉的膚色一般無二。

這個人,這張臉……

狄蕉望着布娟,露出滿臉驚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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