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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男人的喘息聲幾分急促, 冰凝因腰間鉗制的力道微微颦眉：“可有不适？”

康熙心跳得有些快，這種感覺其實并不陌生，從他對懷中的女子起了旖旎心思，每每不經意間就會被她一個動作, 一句話勾動心神, 恨不得就像現在這樣, 緊緊抱住她到天荒地老。

可他從不敢越雷池一步, 所以哪怕他再是不舍，還是憑着強大的自控力，微微将人松開, 柔和了眉眼唇角含笑握着她手細細撫摸, 溫聲道：“有些倦了, 昨兒個沒睡好, 等到了坤寧宮, 皇後陪朕歇息一陣, 可好？”

冰凝自無不可, 點了點頭扭頭掀開暖轎一角, 讓冷風透進來些，頓覺舒暢了些, 至于皇帝的話, 倒沒什麽奇怪的, 以前皇帝一個月總有七八天是歇在乾清宮的, 而自沙俄一戰回朝, 康熙就夜夜都宿在她這, 現在只是多個午睡而已。

唐嬷嬷扶轎而行，找來一個宮人低聲吩咐幾句，小宮女忙率先尋小路跑向坤寧宮, 甘珠恍然笑道：“還是嬷嬷想得周到，娘娘方才有些醉意，泡泡熱水會舒坦些。”

果然，到了坤寧宮，冰凝聽說備好了熱水，便和康熙分別去沐浴更衣，坤寧宮有專門為她開辟的浴池，康熙去了那，她便進了耳房，那兒放了個大浴桶，此刻熱氣蒸騰，水面上還撒了許多幹花瓣，清香撲鼻，她對這些沒有講究，待宮人退下後，踏入木桶整個人泡了進去，回了坤寧宮，人不自覺就放松了下來。。

依着桶壁無意識捏起飄在面前的花瓣，思索着今兒個慈寧宮的一切，冰凝正出神，耳邊傳來腳步聲，眉眼一凝，轉頭看去，卻是唐嬷嬷，手上還提着熱水，神色緩和了些，說：“不用加水，先出去吧。”

唐嬷嬷将桶放在一遍，躬身懇切道：“娘娘今兒喝了酒，奴婢實在放心不下，您就允了奴婢在這伺候吧？”

冰凝沒覺得哪兒不适，不過看唐嬷嬷一副堅決不肯挪步的模樣，也沒堅持：“那就留下吧。”

唐嬷嬷一喜，松了口氣，微微直起身，上前小心探手試了試水溫，又飛快擡頭看了眼，擔心道：“娘娘，您臉紅得厲害，覺得屋裏悶嗎？”

冰凝搖頭：“還好。”

唐嬷嬷恍然笑道：“許是酒意未退，要不奴婢去給您倒杯水？”

冰凝不置可否，點了點頭。

唐嬷嬷匆匆出去，外頭傳了模糊的說話聲，很快，她就端着托盤走了進來，小心放在一旁案幾上，邊涼水邊笑道：“娘娘以前酒量可好呢，奴婢記得，您還在府裏和小姐妹喝酒從來沒醉過，倒沒想到這麽些年不喝，只是兩杯果酒就不行了。”

冰凝微微皺眉，沒有回答。

唐嬷嬷沒再多說，在旁靜靜涼水，感受了下溫度不再燙人，才将水喂到她嘴邊：“娘娘，可以喝了，這是姜茶，還可以解酒。”

冰凝瞥了眼略帶黃色的茶水，就着她手小口喝了點，水才劃過喉嚨就覺幹渴，索性擡頭将水杯接過，一連幾口喝了個幹淨，将水杯遞了回去。

唐嬷嬷卻沒伸手接回來，一張臉漲得通紅，維持前傾僵立的姿勢整個人都微微顫抖起來。

冰凝一愣，剛要開口問，就見她大叫一聲猛地撲了過來，神态猙獰滿臉怨毒，不由一驚，下意識調動靈力一甩。

唐嬷嬷猶如撲在了透明的牆上，又被狠狠拍飛，嘩啦一聲撞翻了木架等後又狠狠摔在了對面牆上，發出“砰”的重響，滑落下地時拖出長長一道血痕。

冰凝顧不得去看頭破血流的唐嬷嬷，外頭混亂的驚呼聲腳步聲拍門聲響起，她扶着桶沿想直起身來，卻發現自己這會竟是手軟腳軟，站都站不起來，不由一驚，而後魂力不穩起來，愈演愈烈，就如沸水翻湧不休。

“砰”一聲，甘珠率先沖了進來，就被房內的場景吓得魂飛魄散，身後跟進來一群宮人全都吓傻了眼。

甘珠踉踉跄跄撲到了浴桶邊，水面上血跡暈染開來，皇後已是七竅沁血，驚惶失聲：“娘娘！”

冰凝已知不妙，此刻神識封印已破，不看也知道自己現在什麽模樣，只勉力低喚了聲“太子”，再也支撐不住，手一動，整個人就滑進水中。

甘珠下意識伸手将人扶住，心慌得不行：“娘娘，娘娘！”

“呀，娘娘暈過去了！”

“快宣太醫！”

“姑姑，是不是先扶娘娘出來？”

“……”

殿內頓時亂作一團，呼喚聲、腳步聲雜亂無章，甘珠額頭突突直跳，無意識瞥見那零碎上趴伏一身狼藉的唐嬷嬷，瞳孔不由一縮，剛要開口，外頭竟是“轟隆”一聲炸響，也不知發生何事，宮人抖作一團，都吓得住了口。

甘珠六神無主，那還顧得上外頭動靜，強自冷靜下來，目光掃過眼前慌亂的衆人，沉着臉一疊聲吩咐下去，宣太醫，請皇上和太子，封鎖坤寧宮……

衆人聽命行動起來，甘珠喚了兩個宮人小心将皇後扶到軟榻上穿上衣裳，眼見着皇後嘴角血跡不斷湧出，心中的恐懼無以複加。

“娘娘是中毒了？！”有宮人惶惶出聲。

在這坤寧宮當差的幾乎都略知一些醫理，何況皇上身上沒有外傷，又是這幅七竅流血的駭人模樣，甘珠早在見到屋內情形時就是這麽個念頭，聞言不自覺扭頭死死盯着地上的唐嬷嬷：“是、是你？”

唐嬷嬷此刻正艱難的喘着粗氣，喉嚨裏赫赫出聲，屢次想爬起來又摔了回去，她支起頭，惡狠狠瞪着皇後的方向，那眼神活像是生吃人似的，直讓人不寒而栗。

甘珠微微側身擋住她視線，眉頭鎖緊，她是赫舍裏氏在娘娘入宮後才派到坤寧宮的，可唐嬷嬷是娘娘的奶嬷嬷啊……

“她該死，她該死！”嘶啞的叫聲滿含殺意還有着刻骨的怨毒，配上那猙獰扭曲的面容，幾個膽小的宮女吓得尖叫一聲，也拉回了甘珠的思緒。

沉下臉來，甘珠手一揚，怒聲道：“快，堵住她嘴！”

“你、你敢！”唐嬷嬷目赤欲裂，沒想到甘珠敢對她動真格，可不及多說，就有兩個宮人壯着膽子上前，手腳利落拿帕子去堵她嘴，還扯了布條把人捆了。

唐嬷嬷臉紫漲着，死命掙紮，又胡亂哭喊起娘娘，很快被捂了嘴發不出聲來，甘珠身邊的小宮女吓得哆哆嗦嗦：“姑姑，嬷嬷她是瘋了嗎？”

“留個人守在這。”

這是耳房，又亂得不成樣，甘珠同大宮女一道将皇後送進了寝殿，才安置號，就聽得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不由一喜，剛剛後退開些許，皇帝已經裹着寒氣疾步撲到了床邊。

康熙早沒了處變不驚的從容自若，甘珠雖然給皇後稍作整理，面上大部分血跡抹了去，然此時皇後嘴角還在流血，那慘樣赤紅了他雙眼，抖着手去把皇後的脈搏，只覺觸手冰涼，脈相細弱幾不可查，更是心慌。

殿內宮人早在皇帝進來就都跪了下來，梁九功等人早知皇帝情思，早被變故驚得人心惶惶，誰也不敢出聲，屏息在旁候着，卻有一道細弱的女聲怯怯道：“皇上，皇後娘娘好似中毒，不知是何毒，也不知那護心丸可能有用？”

這聲音太過突兀，坤寧宮宮人俱是愕然，甘珠忍不住擡頭，不由咬牙，皇上只着中衣，外面胡亂披了件大氅，赤足踩了雙黑布鞋，顯是剛沐浴完畢，緊貼皇上的竟是位弱質無依的柔美女子，看不清正臉，只見得她發髻松散，面頰猶有紅暈，脖頸處紅斑點點，那分明是被打斷了好事的模樣。

梁九功哪能沒注意到甘珠的視線，這可不是追究的時候，上前輕聲提醒：“皇上，那枚靈珠能解百毒。”

康熙把不着脈搏已是方寸大亂，聞言忙不疊去摸袖內荷包，摸了個空才想起他先前沐浴換了衣裳，不過靈珠實際是在左手尾戒裏，顧不得多加掩飾，從大氅抽出手來時已經握着了一枚嬰兒拳頭大小淡綠色的珠子來，才靠近皇後唇邊，那珠子竟瞬間融化，近乎透明的液體流了進去。

康熙屏息凝神，懷裏皇後眼睫輕顫，竟是緩緩睜開眼來，不由大喜：“皇後！”

“哎呀，娘娘醒了，皇上，娘娘沒事了，太好了！”喜極而泣的聲音近在耳畔，略顯陌生。

冰凝想不到睜眼見到的是一張陌生的面孔，勉力轉頭看了眼，沒有看到保成，眉頭皺了皺，目光定在了落在後頭的甘珠身上。

那女子讪讪側開身去，甘珠正歡喜落淚，忙抹了下眼，膝行兩步到床邊：“奴婢派人去毓慶宮，太子爺很……”

話音未落就有有宮人慌慌張張跑了進來：“啓禀皇上，外頭突起狂風，已是寸步難行，樹都飛天上了，天也陰得厲害，這……”

屋內變暗，大家也有感覺，只是聽得外頭情形不由駭然，那樣豈不是太醫也過不來？！

冰凝慘然阖眸，從未體會過的酸澀疼痛洶湧襲來，讓她整個人不自覺蜷縮起來。

向來清冷無波的面龐露出痛苦之色，康熙心下惶急，安慰她：“保成可能耽擱會，很快會過來！”

就算太醫過不來，可保成聰慧，這般變天就算他不明緣由也定會趕來坤寧宮，外面不好走，也會從地道過來，想到這，他忙命衆人退出殿外。

甘珠幾乎癱軟在地，梁九功用力扯她，帶着衆人退到了殿外，一出門就跪了下來。

殿內變得安靜，康熙死命握着冰凝的手：“你感覺如何，靈珠有用嗎，毒解了嗎？”

“不是中毒，我不行了。”冰凝喘息着回了句，她本就無法壓制神魂，極力抗拒這方天地意志的排斥，盡量拖延時間等保成過來，靈珠出現如同在火上澆油，只怕是等不到保成了。

康熙只覺腦中轟鳴作響，只看得那蒼白的唇開開合合，卻什麽也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