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小花

自遇刺之後,聞致的态度有了微妙的改觀,不再抵抗明琬每天為其換藥。

只要聞致不冷言相刺,明琬在侯府中是過得十分舒坦的。

可過得太舒坦了,便會生出一種不踏實的悵惘來,好像多拿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似的。明琬并非不知感恩之人,思來想去無以為報,只能加倍地對聞致好,為他看診換藥,偷偷研讀下肢癱瘓康複病例,準備助其複健,這樣即便将來真的和離,她也沒什麽遺憾可言了。

連續的晴日,明琬和青杏在庭院中晾曬草藥。

小花從外頭辦事回來,路過青杏身後,忽的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青杏驚呼一聲,轉過頭來,只見小花面具下的貓兒眼狡黠眯着,故作無辜道:“不是我打你。”

青杏憤憤瞪眼,又拿他沒辦法,氣得像個帶褶的包子。

明琬也是今日才知道小花原來才剛滿十八歲,比聞致還小一點,只因終日以面具示人又喜愛穿黑衣,才顯得老成穩重,私底下就是個沒長大的少年。大概是記恨青杏誤以為他是“狐貍精”之事,小花總是逮着機會就欺負捉弄青杏一番,看着她氣得要打人,就敏捷跑開。

明琬看得好笑,獨自抱着簸箕去木架子上晾曬黃芪。木架有四層,最上一層頗高,她怎麽也夠不着,正雙臂酸痛之際,忽見一雙手臂越過頭頂,輕輕松松替她将圓簸箕擱上。

明琬回首,果真看到了小花那張青黑的鬼面。

她道了聲“多謝”,越發對小花充滿了好奇,忍不住問道:“為何大家都叫你‘小花’呢?”

小花退開一步,面具下的下颌線十分幹淨,靠着木架回答:“我姓花,我爹原是侯爺手下一名副将,爹死後,侯爺待我視若親子,因來府上時才十一歲,他們便叫我‘小花’,如今叫慣口了。”

原來如此。

想了想,明琬又道:“那也可以叫你的名字呀!‘小花’像個姑娘的名字,配不上你那般厲害的身手。”

不知為何,小花的表情變得微妙起來。

明琬翻整簸箕中的藥材,随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花明顯局促起來,生硬地岔開話題:“我的劍法是世子手把手教出來的。我不厲害,他才厲害。”

追問許久,小花只是擺手不答,只字不提自己全名是什麽。他越是如此,明琬便越是好奇:“你為何要戴面具?臉遮着,不難受嗎?”

小花腼腆道:“醜。”

“我才不信,你騙人!”青杏從木架後探出頭來插嘴,随即報複般伸手去夠他臉上的面具,“摘下來看看嘛!”

小花登時如臨大敵,單手按住面具躲開,險些撞倒曬藥的木架。明琬忙扶穩圓簸箕,笑着指揮青杏:“左邊!堵住他!青杏你跳起來摘呀!”

涼薄的冬陽一下子熱鬧起來,滿院咯咯的歡笑。

聞致正在房中審閱帶回來的情報,卻被院子中的笑鬧聲擾得心神不寧,不由鎖眉,将手中的筆拍在畫着蒼狼圖騰的宣紙上,濺開一團枯墨。

獨坐了片刻,他終是板着臉推動輪椅出門,想去看看他們在笑什麽。

他沒有驚動任何人,将輪椅停在廊下的盆景樹後,隔着疏離的枝葉縫隙窺探院中玩鬧的明琬。

明琬站在陽光下,目不轉睛地看着被青杏堵在角落裏的小花,時而拍手,時而叉腰,眼眸彎彎,笑得很開懷。

聞致握緊了輪椅扶手,被葉縫分割的眼眸一片陰晦,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愠怒沉悶。

明琬從未對他笑過。

在他面前,明琬總是微惱又無奈,最大的放肆也不過是和他頂幾句嘴,從未有這般鮮活的笑意。他在心中自嘲,明知每個承受着他暴躁脾氣的人都難以笑得出來,可他依舊難以釋懷……

她放下身段照顧他,只是因為醫者那泛濫的憐憫心作祟!他惡意地猜想。

正此時,青杏跳起來碰着了小花的面具,面具一歪,半張臉一閃而過,又被他眼疾手快地擋住,惹得明琬不住惋惜。

聞致臉色一寒,推行輪椅出來,于廊下咬牙喚道:“花、大、壯!”

一字一頓,格外清晰。

聽到“花大壯”三字,小花登時如雷劈僵化,也不敢再鬧了,望向聞致的貓兒眼充滿了幽怨。

聞致毫無憐憫甚至還有點憤怒,嗓音越發幽冷:“過來!”

小花垮下雙肩,将面具捂得更嚴實些,垂頭喪氣地過去。

“花……花大壯?”明琬顧不上揣摩聞致為何突然生氣,注意力已被小花的全名給徹底吸引走!

反應過來時,她已扶着木架笑得肚子疼。

一個身手非凡的少年劍客,竟然取了這樣俗氣粗糙的名字!難怪他不肯讓別人知道全名,不叫“小花”就要被叫“大壯”,兩害取其輕,都屬實慘哉!

可惜剛才面具掀開得太快了,明琬一錯神,沒來得及看清小花的樣貌。正好奇着,她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轉身朝青杏道:“青杏,你看清楚他的樣子了麽?可是和他的名兒一樣樸實?”

青杏呆呆不語,臉卻漸漸紅了。

到了給聞致換藥的時辰,明琬端了紗布和搗碎的草藥進了暖閣。

聞致正在同小花低聲交談些什麽,見到她進來,便停住交談冷哼一聲。

明琬很無辜又很莫名,不知聞致今日又怎麽了。

她忍着沒問,掀開聞致的衣服為他換藥,忙碌間聽到小花說:“……據說還未到年底述職之期,那位已秘密離開封地回長安了,屬下追蹤到一半卻斷了線索,不知他現今藏在京城何處,總歸不在府邸中。”

說到這,小花看了明琬一眼,見聞致沒有出言反對,才繼續道:“前幾日那批刺客身手不凡,不像江湖草莽之輩,倒像是訓練有素的死士,身上的刺青圖騰與世子在雁回山所見的一致,幾乎可以确定是出自那人之手。”

聞致的視線落在書案上的宣紙上,紙上所繪的蒼狼圖兇狠無比,與雁回山懸崖上那人腰間所挂的符文一般無二。

血色侵襲,聞致屈指頂了頂太陽穴,竭力壓下心中湧動的陰暗。

他的箭傷已經結痂,但傷口周圍依舊有些發紅,明琬便起身去一旁給他調配消炎生肌的方子。聞致不愛喝湯藥,她便只好費心将藥磨碎,加面粉蜂蜜熬成稠漿,冷卻後再搓成拇指大小的藥丸,每日三次,十分方便。

聞致還在和小花談遇刺的事,背後不知牽扯到京城中哪位王侯公卿,說得十分隐秘,明琬猜想大概與雁回山那場敗仗有關。

她手搓藥丸,不經意間瞥了小花一眼,聯想到他那樸實無華的名字,一個沒憋住笑出聲來。

很輕的一聲笑,但聞致聽見了,鋒利清冷的目光掃過來,刀子似的剮人。

明琬忙收斂笑意,垂頭搓藥。

聞致心中那股莫名的燥郁又升騰而起,他冷冷剜了小花一眼,命令道:“看她作甚?轉過身!”

“?”小花委屈,但只能照做。

搓好藥,小花已不知何時走了,聞致曲肘撐在輪椅的扶手上,微微偏頭閉目,似已入睡。

他能多睡幾刻鐘是好事,明琬并未打攪,将制好的藥丸裝入小瓷罐中密封好,起身抻了抻酸痛的腰背。

風從窗縫中吹入,撩動案幾上繪有蒼狼圖騰的宣紙。明琬閑來無事,輕手輕腳走過去看了看那圖騰,看不出所以然來,索性蹲身望着聞致的睡顏出神。

他的腿有多少知覺?能治好麽?

這個念頭一旦侵入她的腦海,便揮之不去。

鬼使神差的,她沒忍住悄悄伸手,撫上聞致膝下曲泉穴,試探按壓……

腕上忽地一緊,聞致不知何時驚醒,單手攥着她的手腕,眸中一片深不見底的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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