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醒悟
聞致拒絕認領屍首。
所有人都勸他節哀, 但他依然固執道:“那不是明琬。”
明明是很冷靜低啞的語氣,卻無端給人一種狀似瘋狂之态,仿佛完美的皮囊之下, 靈魂已被撕扯成無數碎片,一碰就塌。
“雖說已入了冬,但泡過的屍首亦是存放不了多久的。”仵作鼻上罩着白布,已有些不耐了, 勸道, “能撈上來的都在這兒了,苦主還請節哀……”
話還未說完, 猝然撞見聞致冷冽如刀的目光。仵作從未見過如此兇狠的目光,不由心尖一顫, 讪讪住了嘴。
“我不能讓別的女人進聞家祖墳。”聞致輕輕閉目, 緊攥的雙拳在袖中顫抖,咬牙道,“給我驗屍!”
一旁的小花幾經猶豫, 終是輕聲道:“死者為大, 還是讓她入土為安吧。”
雖然他也不願相信地上那具泡得面目全非的屍首就是明琬, 但屍首身上的綢緞衣裳和腕上的镯子做不了假, 何況過了這麽久,驗屍也驗不出什麽來了。
“連你也不相信麽?地上躺着的, 明明就不是明琬啊。”聞致嗤笑一聲, 笑容裏沒有一絲溫度, 喃喃道, “她的手很細很白,怎會是現在這副模樣?”
“世子……”小花想說溺水腫脹的屍首根本無甚“細白”可言。
但聞致突然狠厲道:“給我驗屍!”
他眼底翻湧的戾氣,讓人不寒而栗。
等待驗屍結果的那幾日, 聞致猶不死心地派人沿河四處打聽有無落水女子的消息,結果皆如石沉大海。其實他自己也知道,即便戴着镯子的那具屍首不是明琬,一個弱女子掉入湍急的冬水之中,暗夜深沉,礁石遍布,又有幾分生還的可能呢?
岐州多山脈,沒有長安的盛世燈火,聞致在客舍之中枯坐了整夜,渙散的視線望着遠處黑魆魆的山脈輪廓,忍不住地想:這麽冷的天,呵氣成冰,明琬落入水中時,一定還拼命朝岸邊游着,就像是去年在藕池中那般,小小的身軀中滿是生的敬畏與渴望。
只是,這一次沒有人聽到動靜來救她……
沒有人去救她啊,她當時該有多絕望!
可笑他端坐府中,自以為算無遺策,沾沾自喜,盤算着明琬回來後要如何将她留在府中,留在心裏……他從未想過,明琬有再也回不來的一天。
天亮後,仵作驗屍的結果出來了。
仵作公事公辦道:“因屍首泡水損壞過大,又停放了數日,已極難分辨生前身份。但其盆骨窄小,可見是未經生育的女子,身高約五尺四寸。”
聞致渾身一僵,緊繃的下巴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仵作又道:“左後槽牙有損壞,右臂和左肋下有刀傷……”
“刀傷……是新是舊?”聞致嗓子像是被無形的手死死掐住,聲音啞得幾乎聽不見。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對明琬的了解竟是如此之少。他不知道她的後槽牙有無損害,沒有見過她衣服下的身軀,更沒有留意過她是否有過舊傷……
仵作驗出來的這些特征可以是明琬,也可以不是明琬。
仵作被他的樣子吓到,忙道:“是陳年舊傷,年紀約三十至四十歲間。”
聽到這,別說是聞致了,便是小花的一顆心也懸在半空中起起落落,最終停到了實處。
只此一言,聞致緊繃的身形漸漸松懈,脫力地靠回椅背上,冷峻的眉目隐在陰霾中,看不清他的神情。
“你看,我就知道不是她。”他蒼白的薄唇動了動,像是笑,又像是自言自語,“可是,她去了哪裏呢?”
聞致在岐州呆了半個月,期間小花将那具疑似明琬的那具屍首火化了,骨灰不敢帶回去刺激聞致,便自作主張埋在了城外山腳,立了塊無名碑。
這半個月內,任憑聞致調動了所有能調動的人尋找,依然沒有明琬的消息。
期間又撈上來兩具女屍,其中一具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仵作來報告這個消息時,聞致的臉陰沉得要殺人,如果不是坐在輪椅上,他真的會撲上去将那仵作撕碎。
“她沒有死!”他倔強地認為,像是寧折不屈的鋼鐵,紅着眼道,“她會回來的!”
可明琬就像是從世上憑空消失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期間,聞致命人剿滅了岐州一帶的河盜,一舉端了他們的老巢。
那夜月黑風高,聞致硬是推着輪椅走了幾裏崎岖的山路,手掌心被轱辘磨出了水泡,水泡又破皮滲血,他卻毫不在乎,只挨個冷聲質問那群無惡不作的河盜,問他們有沒有看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有沒有見着他的妻子……
有個獨眼的河盜見他是個殘廢,又年輕,并未放在心上,嘲諷道:“兄弟們玩過的少女可不少,不知道官爺說的是哪個。要不您說說特征,比如□□大還是屁股大,叫起來得不得勁兒?”
岐州的河盜,在一夜之間全滅。
時至今日,所有人都明白明琬幾乎毫無生還的可能了,只有聞致不相信。
在岐州耽擱了太久,直到不得已回到京城後,聞致依舊命人四處搜尋明琬的下落。
李成意來找過他一次。大概是李緒将精力放在追查一個出逃的女侍醫身上,給了李成意喘息之機,他竟大方地提出可以将自己手下最精良的影衛借給聞致一用,替他查找明琬的去向。
聞致拒絕了。
他不會放心将明琬的事交到任何人手上,哪怕那個人是他的盟友。
他已經嘗過一次被“朋友”捅刀的滋味了,絕對賭不起第二次。
十一月,隆冬天色晦昧。
聞致坐在打了霜的庭院中,等候日頭一點一點從天際升起,期待大門外能有熟悉纖細的身姿背着包袱小心翼翼地進門,朝他嘟囔一句:“聞致,這回你可不能再氣走我啦。”
然而沒有。無論他熬過多少個夜晚,都沒能等到她歸來。
終于有一日,他好像明白了些什麽,問廂房中哭腫了眼睛的青杏:“以前明琬守着燈徹夜等候時,可也是我現在的這般心情?”
青杏正在收拾衣物準備離府,她現在已是自由身,不必再困在府中給人當丫鬟,何況……小姐已經回不來了。
她瞪了聞致一眼,弱聲反問:“世子現在才懂小姐當初的心情,不覺得太晚了麽?”
“她會回來的。”聞致依舊是這番話,仿佛只要他夠誠懇,這句話便能應驗。
“我已殺了河匪為她報仇,待她氣消,自會歸來……”忽然,聞致的聲音戛然而止,回憶如潮水般争先恐後地湧來,嘲弄他的無知。
明琬在除夕之夜被丢在街上時,他以為只要懲罰那個偷了她錢袋的小偷,她就會消氣;明琬生辰那夜等不到他的歸期時,他以為只要還她一桌一模一樣的飯菜,她就會原諒他;明琬被河匪傷害沉船落水、生死不明時,他以為只要殺了那幫匪徒,她就會回來……
原來不是。
一直以來都是他自作聰明,不明白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補不回來的。那些他一直忽視的點,認為不重要的‘瑣事’,其實都是明琬孤注一擲的全部。
他終于明白當初明琬為何生氣、為何介懷,可是太晚了。
他人生的前十七年順風順水、光芒萬丈,揮金如土,一切都得來的太容易,從不懂得如何放低姿态去珍惜一份心意;他十七歲後的人生如墜深淵,身體和心性雙重損傷,成了個壞脾氣的怪人,亦沒耐心珍惜明琬散發出的那一點暖光……
聞致一開始,其實是有些瞧不起明琬的,即便後來歷經種種,他不可抑制地被明琬的溫暖明亮吸引,他依舊從骨子裏抵觸這份心動。他不願承認,所以忽冷忽熱。
明琬說得對,他就是仗着她的喜歡有恃無恐,仿佛無論他多冷,明琬都能調整自己的心态繼續靠近。
這一年以來,他見過太多次明琬朝他飛奔而來的身影:他不小心跌倒時,墜入藕池中時,遇刺時,還有每一次悶聲不吭晚歸時……明琬總是不管不顧地迎向他,發絲和裙裾飛揚,耀眼無雙。
他以為不論自己走得多塊,明琬總是會追上來的,卻不曾想驀然回首,等到的是她離去的背影。
他慌了,卻以仇恨掩飾內心的慌亂。他以為只要夠兇狠、夠不在乎,就沒有什麽能傷到他。
明琬沒能傷到他,但他傷透了明琬。
“你可以留下來。”聞致忽然對青杏道。
青杏一怔,越發氣憤,紅着眼道:“我為何要留下,侍奉一個害慘了小姐的仇人?”
一旁的芍藥膽戰心驚,悄悄拉了拉青杏的衣袖,讓她莫再刺激幾近瘋魔的世子。
但聞致并未露出生氣的神色,只是沉默着,眼睫落下一圈悲傷的陰翳。他道:“你既是恨我,便更應該留下,替她看看……我過得是怎樣的日子。”
青杏簡直不敢相信,這竟是“病羅剎”說出來的話。
一時無言,愣愣望着他推動輪椅遲緩離去。
那天,小花攔住了堅持要離府回蜀川的青杏。
“嫂子走的時候,我沒能攔住她,一直很後悔。所以,于公于私,我都不能讓你再重蹈覆轍。”小花抱劍倚在大門處,朝背着包袱的青杏道,“杏兒,別走了,也別恨世子。他如今仍在四處搜羅嫂子的消息,除了找不到屍首還有一線生機之外,更多的是,世子需要一個支撐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哪怕只是守着一個虛無缥缈的希望。人總是這樣,只有失去後,方能感知撕心裂肺的疼痛。”
趁青杏眼睛紅紅動搖之際,小花伸手取走了她肩上的包袱,笑道,“世子會一直找下去的,杏兒不想看看最後的結果嗎?”
“誰是你‘杏兒’?”青杏咬着唇,肉嘟嘟的臉頰氣鼓鼓的,狠狠捶了小花一拳,‘嗚哇’一聲哭道,“你們都是玩弄人心的大壞蛋!”
小花輕輕揉了揉青杏的腦袋,将她的雙丫髻揉得一團糟,方壞笑着跑開,順帶卷走了她的包袱。
……
新年前,宮中的聞太後似是聽到了什麽風聲,召聞致入宮詢問內情。
面對太後的旁擊側敲,聞致身形繃直如石,擡着下颌堅定道:“她只是回蜀川了,為父守靈。”
太後将信将疑,良久道:“既如此,你何不速速納房妾室,一則有個體己照應,二則可為聞家延續香火。”
“臣有明琬為妻,已經足夠。”他終于說出了這句,曾經不屑說出口的心裏話。
“可是聞致,你等不起了。”太後警告他。
出宮的路上,下雪了。
宮城外,聞致擡頭看着墨色的天空和紛紛揚揚的大雪,衣袍和墨發在風中翻飛,就這樣一動不動地,陷入長久的沉思。
小花抱劍在一旁等了許久,忍不住擡手拂去肩頭的落雪,頂着凍得白花花的睫毛和發絲問道:“世子在看什麽?”
聞致的眼中掠過風影與飛雪,一片深沉的枯寂,過了好一會兒,方輕聲道:“雪這樣大,不知明琬能否找到回家的路……”
話音未落,他抿緊了唇。
一陣風吹來,他的身形像是承受不住寒冷似的顫抖起來,擡手覆住眼睛,逃也似的急促道:“推我上車。”
馬車的木板放下,小花将他推入車中安置好。布簾放下的那一瞬,他聽見車中傳來聞致壓抑的咳嗽聲,像是要将肺腑都咳出來般,似哭又似笑,在風雪中顯得模糊而又凄怆。
除夕夜,聞致去了慈恩寺。
他從不信佛,此刻卻坐在撚指盤坐的金身佛像下,虔誠地閉目燒香。
香霧朦胧,梵音缥缈,願九天諸佛庇佑她平安活着。
街上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火樹銀花,人潮如海,只是聞致身邊再也沒有一個捧着豆糕朝窗外張望的少女。
他垂眼望着掌心的平安符,乃是去年此時明琬為她求來的,盡管那晚,他因遷怒失了理智而做出了過分之舉,惹得兩人間十分不愉快……
現在仔細想想,裂縫在那時就有了罷。
正巧馬車駛過大業街,聞致不經意間瞥過街頭湧動的人群,忽見人群中立着一抹纖細熟悉的身影。
燈火像是朦胧的金霧,泛着一層不真實的柔光。她穿着同去年一樣的茜色新衣,就這樣茫然地站在闌珊的燈火下,站在來往的人群之中,徒然望着他的馬車離去。
聞致的瞳仁一縮,心髒仿佛被針紮般刺痛起來。他不管不顧地拼命傾身,将頭探出車窗,仿佛這樣就能離她更近些,下意識嘶聲喝道:“停車!”
侍衛們被聞致這聲焦急凄怆的聲音驚着了,連忙停了車,紛紛拔劍靠攏。
小花從馬車上跳下,順着聞致的視線望去,什麽也沒發現,便疑惑道:“世子,您看見什麽了?”
虛幻的柔光散去,小花的話将他拉回了冰冷的現實。
人群中來來往往的都是陌生又模糊的面孔,沒有金霧般的暖光,沒有伫立的明琬。
“沒什麽……”渙散的視線聚焦,他緩緩收回斜輕的身子,靠回輪椅椅背上,閉上了雙目,面色在陰暗中顯得十分沉重。
小花有些擔心,他怕聞致會瘋。
從慈恩寺回來,聞致在書房中坐了一整夜,小花在門外看雪,守了他一整夜。
自從明琬離去,聞致已經很久沒有睡過整覺了,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孤寂。
他喝了很多酒,半夢半醒間,明琬帶着薄怒的嗓音傳來,按住他的手不滿道:“聞致,你不能再喝了!”
聞致睫毛一顫,伸手抓住那只溫暖的小手,迷戀地蹭了蹭,道:“你去了哪裏?”
“聞致,你喝醉了!治腿吃藥的時候,是忌酒的,每次我提醒你,你都不高興。”明琬哼道,“你不是知道的麽?我去給阿爹守靈立冢了。”
“騙人。”聞致迷蒙道,“我派人去了蜀川,你沒有回去故裏。”
“……”明琬良久的沉默。片刻,她伸手輕輕碾過他的眉眼,喟嘆般無奈道,“聞致,你睜眼看看我呀!”
聞致喉結幾度吞咽,閉着眼艱澀道:“我不能……”
“為何?”
“一睜眼,你就不見了。”
“既是在乎我,為何又要那般待我?”
“我以為,你會懂……”聞致抿緊唇線,良久,終是吐出了只有在酒醉時才敢說出的話,“明琬,回來吧。”
明琬的聲音越來越遠:“不是說好了,想要我回來,須得你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我追着你跑了那麽久,這次,該換你來追我了……”
“不要走!”聞致從案幾上猝然睜眼,一只手仍朝前伸着,手指虛握,仿佛要攥住什麽重要的東西。
但除了昏暗的燭光,什麽也沒有。
第二日天微微亮,聞致青着眼圈推門出來,雖然疲憊瘦削,但雙眸是從未有過的清明平靜。
他問小花:“藥呢?”
小花還未反應過來,怔了怔,聞致又啞聲重複道:“把明琬留下的藥和診治方子,給我送來。”
他迎着黎明的曙光,一字一句沉穩道:“我不需要找別的女人生兒子,亦不願被動等待,我要自己站起來。”
立足朝堂,站于江湖,登上最高之處俯瞰天下……
然後,找到她。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8-20 22:16:02~2020-08-21 22:16: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惟有美景美食不可辜負 3個;蓮幽清夢、晚星 2個;火爐冒泡、??、盂施聖、後苒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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