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生螃蟹說話

謝歲辰低頭，幫柏以凡卷袖口。

卷完左手，柏以凡自覺把右手伸過去。

謝歲辰任勞任怨，繼續卷袖口。卷到一半停住。

柏以凡：……

柏以凡想了想，保持姿勢，一動不動，不打擾謝歲辰發癡。

過了好一會兒，客廳裏傳來柏爸的聲音。

謝歲辰似乎聯想到什麽，突然開口：“是她。我聯系不上她那邊了。”

平地驚雷起。

柏以凡猛然收手，抓住謝歲辰胳膊。

柏以凡壓低聲音，咬牙切齒：“你再說一遍！”

謝歲辰：……

柏以凡卻不等謝歲辰的回答，松開謝歲辰，繞着廚房轉。

柏以凡：冷靜！事情還沒弄清一二三四五，山上打老虎……

拓瑪噠冷靜不起來怎麽辦！！！

從來這樣，從來都他媽是這樣！天塌下來這貨都能憋着，什麽都沒發生似的，別人都這麽欺負他了，他還能切肉片！

切肉片！！

肉片！！！

看這肉片，薄厚适宜，肥瘦均勻，配上青椒炒起來，夾一筷來嘗，超級美味，宇宙無敵，人生終極奧義全藏在這裏！

柏以凡看着砧板上的肉片，深呼吸，溫柔地問：“你聯系不上她是怎麽回事？這麽大的事情，你有跟老師說過了吧？至少跟個人說吧？沒自己憋着吧？”

謝歲辰欲言又止：“我……”

柏以凡：……#￥％……&*

柏以凡：“我滾你娘的！”

他不問，這貨肯定又自己憋着了！

柏以凡現在顧不上其他當事人，卻氣謝歲辰又開始自己憋着了！而且他已經憋了一個星期了！

七天168小時10080分鐘！

一個人！

這麽一算，柏以凡心疼難過都變質，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頓足發力，管他打過打不過，低頭就沖謝歲辰撞過去。

謝歲辰：！！！

謝歲辰不敢讓，柏以凡沒留力。

兩人撞了個正着，結結實實。

柏以凡鐵頭功勝。

謝歲辰被撞得直往後退，奈何廚房空間有限，謝歲辰腳底打滑，人仰馬翻，順手帶翻了流理臺上的碗筷廚具。

咣當一聲巨響，客廳裏聽得清清楚楚，柏爸和陳老師趕緊奔過來。

進了廚房，碗碎了一個，謝歲辰坐在地上，柏以凡站着一邊。

柏爸趕緊去扶謝歲辰：“怎麽了這是？”

柏以凡：“他自找的！”

謝歲辰抓着柏爸站起來：“是我的錯。”

柏爸陳老師：……

這情形第一眼看去就是一個欺負另一個。可柏以凡理直氣壯，謝歲辰誠懇真摯。

一時間兩個大人也搞不清狀況了。

謝歲辰捏手，見了血。轉移了衆人注意力。

陳老師：“去洗手，這得消毒。”

陳老師這麽說着的時候，柏以凡已經跑出去找藥箱了。

柏爸吩咐：“晚飯我來，小謝你去和凡凡把手弄好。陳老師，你去客廳歇會……”

陳老師已經抓了掃帚掃地了，還抓緊時間炫耀：“老哥，你看我這班長選得怎麽樣？”

廚房被大人占領，謝歲辰就出去了。

謝歲辰走出廚房，柏以凡抓着瓶醫用酒精冒出來。

“你怎麽這麽慢！”

柏以凡抓着謝歲辰去洗手，沖幹淨血跡，拿起醫用酒精淋。

創面不算大，柏以凡動作幹淨利落，簡單粗暴。

謝歲辰不反抗，特別配合。

柏以凡依舊心狠手辣，消毒裹上紗布，把謝歲辰的手指裹成了芋頭。

柏以凡下令：“去卧室坐着。”

柏以凡跑去廚房，顧不上陳老師和柏爸問話，他從冰箱裏拿出一塊凍肉，用塑料袋裹好，又跑回卧室。

謝歲辰坐在椅子上。

柏以凡：“滾床上躺着，上衣扒了。”

這麽說着，開了空調。

柏以凡轉頭，謝歲辰已經很乖得脫了衣服，趴在床上了，後背紫了一塊。

柏以凡在床邊坐下，哼哼哼，拿起凍肉拍在了淤青上。

謝歲辰：……

凍肉太冷，謝歲辰抱住腦袋。

柏以凡嚴刑拷打：“說，怎麽回事兒！”

謝歲辰：“我……”

柏以凡：“你還真當我什麽都不知道？”

自從王遠廣說過一次，柏以凡就注意了阮藝彤，有心查了資料，事情就不一樣了。之前柏以凡還只是将信将疑，可謝歲辰送了那套樂隊的限量套裝，也就坐實了柏以凡的猜測。

柏以凡：“聯系不上是怎麽回事兒？出事之後就聯系不上了？”

謝歲辰悶頭“嗯”了一聲，又說：“她大概得罪了人，這件事之前捂得都挺好。我上周末聯系過一次，她和莉，助理的手機都關了。之後就出了公司通告，我才知道出了事。不過這樣挺好的。”

柏以凡心裏翻江倒海，難受。

死不肯說，死不肯認，都不是東西。

但柏以凡不想提姓阮的。

柏以凡：“可現在事情鬧得大。你自己怎麽辦？真曝光了怎麽辦？”

謝歲辰顯然已經考慮清楚：“我可以退學。”

柏以凡秒速：“放屁！”

謝歲辰驚訝擡起頭。

柏以凡把謝歲辰腦袋拍回去：“退個屁的學。你就不能別死犟，能不能給點信任！boss也好，鱿魚、大程、遲濤、我爸，誰都好，幫不了你，你也不能憋着啊。你怎麽不憋出蘑菇來！”

柏以凡知道自己在遷怒，可就是忍不住，抓着凍肉想把謝歲辰敲清醒了。

跌死之前多少次，他知道熟螃蟹殼裏面有個洞，可怎麽都補不起來，這貨根本不讓他靠近。搞得柏以凡以為自己不值得信任，現在看看生螃蟹……

柏以凡：可給我逮着了。

柏以凡：“再說退學，退什麽退，憑什麽你退學？別跟我扯‘這樣挺好’。你以為你聖母，呸，聖父啊？她生你就該你退學嗎？她生你征求你意見了嗎？”

謝歲辰：……

柏以凡叨叨叨：“還有，你都不知道抵抗下？啊？你這是憋久了蘑菇長在腦袋裏了嗎？你知道你要是退學了，章老師會哭，洪老師會哭，賈老師會哭，校長會哭，數學輔導老師會哭，大程鱿魚遲到1班全班都會哭，沒有班長好奴役我家boss必須哭暈在廁所你知道嗎？啊？”

柏以凡拿起凍肉“啪啪啪”地拍謝歲辰，怒其不争。

“一個孟姜女就能哭倒長城。這麽多人一起淚奔，肯定能水淹金山，不，水淹市一中。那麽大的水沖了市一中，奔向全省市，飛出地球逃離銀河系，疑是銀河落九天，世界末日，你造孽啊你！”

謝歲辰：……

謝歲辰把腦袋悶在枕頭裏，一抖一抖的。

柏以凡以為自己下手重了，趕緊停手。

手停嘴卻不罷休。

“別人不提，我家boss已經注意你很久了。今天逃學就是他的主意！”柏以凡學起陳老師腔調，“撬開他嘴，十大酷刑随你用，關鍵是年紀輕輕深沉個甚？不想參加數奧也沒關系，什麽狗屁數奧，我好好班長都快成數學符號了！”

這話一聽就是柏以凡扯虎皮拉大旗，杜撰來的。

謝歲辰“噗呲”一聲，終于破功了。

柏以凡：……

柏以凡伸手按謝歲辰腦袋：“笑屁。你說這事兒怎麽弄吧？你不信我，我家boss你都不信嗎？”

謝歲辰猛然擡臉，扭頭看柏以凡：“我信你的。”

柏以凡：那你還什麽都不告訴老子！有難同當懂不懂！

不過柏以凡已經過了要求“有難同當”的那階段了。

柏以凡極力推薦：“信我只能解憂愁，信boss能幫你擋攝像機話筒和槍子兒呢。而且你那點破事兒，其實根本不算事兒，只能襯托天縱奇才，命帶富貴擋也擋不住。啊呀，拉仇恨！”

謝歲辰：……

柏以凡：“怎麽樣？我去替你叫boss來好不好？至少讓學校有個提前準備，萬一出事兒了，也不會措手不及。我……們都不想你退學的。”

謝歲辰聽勸，點頭。

柏以凡站起來出去，謝歲辰突然抓住了柏以凡的衣擺。

柏以凡：改主意了？

柏以凡猛拽自己衣服要跑。

謝歲辰死抓着不放：“以凡，我沒提前告訴你，是因為……聽我說完，我要掉下去了。”

柏以凡勝利奪回衣服：“說完了？拜拜！”

謝歲辰：……

謝歲辰翻身站起來，追了幾步，敏捷抓着柏以凡，手搭在他胳膊上。

謝歲辰憋足一口氣：“我其實沒那麽難受，見你就想不到這些事了。”

柏以凡：……

柏以凡：“我是健忘藥嗎？鎮痛劑？”

謝歲辰垂眼：“強心劑。”

柏以凡哼哼唧唧：“速效救心丸很貴的。”

說完拍開謝歲辰的爪子，大步向外走。

出來關門，停下揉臉。

柏以凡：生螃蟹有毒。

身後門又開，柏以凡被吓一跳。謝歲辰穿好衣服跟出來。

謝歲辰：“我跟叔叔保證過，不再哄他的。”

柏以凡：“早幹嘛去了你。”

謝歲辰：“忙着逃學了吃速效救心丸了。”

柏以凡：……

毒太大了。

這時大門開了，柏媽回來，提着熟菜。

柏媽一眼看到謝歲辰和柏以凡。

柏媽：“小謝手弄好了？”

柏媽得到謝歲辰肯定答複，立刻轉火自家兒子：“凡凡你怎麽回事兒？你爸都跟我打電話說了！”

柏以凡：……

柏以凡立刻跑過去，狗腿接過柏媽手上的熟菜。

柏以凡：“媽，我跟你說，我上次在網上看到個特別好看的手镯！還有一條您大兒子的重要情報！”

柏媽：“別想忽悠我，有話吃完飯等老師走了，給我好好交代。”

柏以凡：估計那時候您就沒心情聽我說了。

謝歲辰說：“阿姨，我有話想跟您、叔叔和陳老師說。”

“凡凡欺負你了是不是！”

柏以凡：……冤死我得了。

柏以凡憤怒踢開罪魁禍首謝歲辰，抓起熟菜袋子裏的一個雞爪啃了口，接着跑到廚房去叫柏爸和陳老師。

三個大人到了客廳，面面相觑不知道柏以凡和謝歲辰葫蘆裏賣了什麽藥。

謝歲辰看了柏以凡一眼。

柏以凡回贈眼白一個。

謝歲辰放大招：“叔叔阿姨陳老師，我的生母是阮藝彤。”

柏爸柏媽陳老師：……

陳老師：“什麽！！！”

陳老師腦海裏的少年女神突然變成了女神經病。

天塌地陷，世界毀滅，肝膽盡碎，心髒病都吓出來了。

陳老師挽救青春回憶：“孩子，你說的是電視裏那個？”

謝歲辰點頭。

柏以凡啃完雞爪，順便補了一刀：“就您那個女神。”

陳老師：……

謝歲辰低頭，吸了口氣，擡頭說：“我家情況其實是這樣的。”

謝歲辰簡單說了自己的情況，沒有對柏以凡說的那樣具體，但足夠三個大人理清關系。

柏爸柏媽挺震驚。

陳老師也震驚，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慮。

一旦确定事實，陳老師立馬轉換角色：“這事幹系大，一旦那個混球爆料的真爆出了你信息，草……”

陳老師硬生生吞了那句罵，站起來：“老哥老姐，今兒這飯咱存着，我得回學校去。凡凡和歲辰今天都留下家裏吧。”

柏爸很贊同，和陳老師約好，有狀況就聯系。

陳老師急急忙忙往外走，柏以凡跑去廚房拿了熟菜裏的豬頭肉和雞爪追上去。

柏以凡把袋子塞給陳老師：“boss，加餐。”

陳老師一點不客氣接了袋子，轉頭對柏以凡身後的謝歲辰說：“你放心，這事兒我兜着，誰敢來學校騷擾你，我突突了他。”

說完轉頭就走，留下個英勇的背影。如果沒有從袋子裏抓雞爪吃的動作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