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淚奔的螃蟹

送走陳老師，謝歲辰和柏以凡兩人轉頭回家。

回到家，柏爸柏媽也從震驚中恢複了。

柏媽在布置桌子，柏爸把菜往桌上端。

見兩人進來，柏爸問：“陳老師走了？”

柏媽放好筷子，擡頭說：“你倆都去洗手，準備吃飯了。”

柏媽說完話，自己卻擦了擦手，往門外走。

柏以凡好奇：“媽，你幹嘛去？”

柏媽要去參加個同事女兒的婚禮，這是特地回家換衣服的。沒想到今天會有這一出。

柏以凡又把柏媽送出門，柏以凡還問：“媽，差不多什麽時候散，或者散了打個電話給我，我去接你？”

柏媽：“不用，我又不喝酒。倒是你在家看着你爸，別讓他多喝了！本來說陳老師要留下，我看到他拿洋河大曲了！那酒放了多少年，後勁兒大着呢。”

柏以凡一聽：唉喲，陳釀！

柏爸在糖煙酒公司上班，平時買煙酒只要內部價。煙是被迫戒了，但酒每年柏爸都要買幾箱好的存着。家裏好酒不少。

柏以凡立正稍息，敬了個禮：“請組織放心，保證完成任務！堅決不讓老柏多喝！”

柏媽噗呲一樂，走了。

柏以凡再回到餐廳，卻看到柏爸開了酒，不但自己斟上了，還給謝歲辰倒了一碗。

柏爸：“小謝，這酒不錯，你嘗嘗。”

謝歲辰端坐在餐桌邊，端起碗，咕嚕灌了一口。

柏以凡：！！！

柏以凡走過去，踢了謝歲辰一腳：“居然喝酒！”

不等謝歲辰回話，柏爸立刻說：“你這孩子，天塌下來有大人頂着呢，要你發什麽愁？飯要吃，喝點酒又怎麽了？”

柏以凡：……

其實柏爸會錯意。

柏以凡是真的只是驚訝謝歲辰會喝了那一口酒。

跌死之前，這貨是滴酒不沾的。

有次柏以凡問熟螃蟹，醉了什麽樣？青年面癱版熟螃蟹答曰，酒品不好。

可怎麽不好呢？柏以凡從來沒能試探出個結果。

柏以凡：醉螃蟹難道豎着走？

現在謝歲辰自覺灌了一大口，柏以凡卻不想看醉螃蟹了。

柏以凡握住謝歲辰的手腕，攔住他：“你別借酒澆愁啊！愁更愁，依山傍水流，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

柏爸謝歲辰：……

柏以凡倒是沒喝酒，卻已經說胡話了。

謝歲辰笑：“我沒喝過，試試而已。”

柏以凡：……

跟着自己逃學，說了從來不想說的事，現在要試着喝酒。

謝歲辰今天這是要蛻皮，還是被奇怪生物附體了？

事有反常即為妖。

柏爸卻沖柏以凡使眼色：“別攔，少點沒事的。”

柏以凡還是不放心，而且他還肩負柏媽下達的艱巨任務——不給柏爸喝多了。

柏以凡就坐下抗議：“爸，為什麽他能喝酒，我卻沒有？”

柏爸：“因為你小子還沒去洗手！”

飯前洗手，多棒的理由。

“洗洗洗！”柏以凡立刻站起來跑去洗手。

洗完回來，柏以凡面前果然放了個酒碗。

接下來，爺仨胡吃海喝。

謝歲辰略沉默，顯然不想說話。柏爸柏以凡就不多問了。

柏以凡其實酒量很不錯，而且一肚子行酒令。一人撐起整片飯桌，一會兒說個順口溜，一會兒來一段野史，再歪解幾段詩詞。總之決口不提傷心事，只管胡扯。

柏爸喝酒之後也愛說話，現在卻淪落聽自己兒子叨叨了。

好在柏以凡說得有意思，逗趣自然，抖包袱一個接一個，惹得柏爸和謝歲辰一起樂。

柏以凡再趁機拿起碗喝一口，潤嗓解渴。

這酒喝的神不知鬼不覺的，等到柏爸察覺的時候，酒瓶空了。

柏爸：！！！

柏爸拎起酒瓶瞪了一眼，呆了。

酒是55度一斤裝，他才喝了三兩還不到。而柏以凡一直在說話，好像也沒見他喝。

柏爸提心吊膽：“小謝，你喝了幾碗？”

謝歲辰表情很正常：“兩碗多點吧。”

那就是二兩。

于是還有半斤全落柏以凡肚子裏了。

柏爸很震驚：“凡凡你什麽時候喝了半斤！”

柏以凡口幹舌燥：“沒那麽多。”

柏爸提起空酒瓶：“怎麽能沒那麽多？”

柏爸還算給柏以凡聽。一碗大概幾兩酒什麽的。

柏以凡抵賴：“爸你別算了，你自己喝了別賴我。”

柏爸怒：“你才多喝了賴人，我還能喝一瓶！我再去開一瓶！”

柏爸要開新酒證明自己沒多喝，是清白無辜的。

柏以凡騎虎難下，總不能承認自己真喝了半斤。

柏以凡只好放大招：“爸，我媽說了，你要是今天喝多了，就在院子裏睡着去。她不伺候！”

柏爸：……

柏以凡提議：“說不定就是灑了呢？”

柏爸立刻抓住這根稻草：“有道理！”

爺倆意見一致，兩廂歡喜。

酒足飯飽，收拾好碗筷。

柏爸手機響了，跑去房間接。

柏以凡得空關懷小朋友：“酒逢知己千杯少，少俠你有沒有喝多？”

謝歲辰樂：“少了，不夠。”

柏以凡：“可惜知己老柏已經不敢喝了。”

謝歲辰問：“你還能喝的吧？”

柏以凡：“再來一缸也不夠。”

謝歲辰又樂了。

謝歲辰的确看不出名堂，臉不紅，神态自然輕松，前後一模一樣的。

柏以凡就攆謝歲辰：“你去洗澡，我給你找新衣服去，我媽肯定有存貨。”

柏以凡說着跑去主卧。

柏爸在屋裏打着電話，柏以凡翻衣服。

柏媽自然屯了一堆衣服，有些還是已經洗過的，顯然是要直接給柏以凡和柏可非穿的。

柏以凡比劃了下尺寸，選定幾件，卻不走。

柏爸正在屋裏和陳老師打電話。柏以凡靠在柏爸旁邊，努力聽。

陳老師已經找了幾個可靠校領導。市一中算是有了準備。

陳老師：“不怕鬧到洩露資料，誰來鬧先報警再告他，削了這群不要臉的。”

總而言之，陳老師罩定謝歲辰。

柏爸挂了電話，轉頭問柏以凡：“放心了？”

柏以凡嘿嘿笑。

柏爸又問：“小謝沒喝多吧？”

柏以凡：“不是你讓他喝的？”

柏爸解釋，一個人悶久了，總得找個方式釋放釋放情緒。而且柏爸本意，就是讓謝歲辰點到即止，放松了也能多說點心裏話，把難受的事情都說了。

不過被柏以凡搗亂，謝歲辰什麽也沒說。

柏以凡聽了特懊惱，他沒想到柏爸的用心。

柏以凡：“老爸咱們明天再走一個，我保證不偷喝了。”

柏爸：……

柏爸戳柏以凡：“明天你和小謝都得回學校！”

柏以凡只好沮喪抱着衣服出去了。

出主卧去衛生間。

謝歲辰乖乖在洗澡，衛生間裏熱氣騰騰，玻璃隔斷裏水聲嘩啦嘩啦的。

柏以凡：磨砂玻璃實在太好了！嘛也看不到。

柏以凡拖了把椅子到隔斷外，将幹淨衣服放在椅子上，嚷了一嗓子告訴謝歲辰。

不等謝歲辰回答，柏以凡就跑出來，在衛生間門口蹲下。

柏以凡：小爺啥沒見過？一點都不稀罕了！

然後默念：極遠景、大遠景、遠景、小遠景、大全景、全景、小全景、中景、半身景、近景、特寫、大特寫！

念完再背定義。

效果堪比清心咒。

念了6遍，衛生間的水聲停了。

柏以凡站起來又念了10遍，可是謝歲辰始終不出來。

柏以凡：……螃蟹戲水失敗，淹死了？

柏以凡敲門：“螃蟹螃蟹，你還活着吐泡泡嗎？”

謝歲辰“嗯”了一聲，不太清楚。

柏以凡：……

螃蟹養殖有多難，凡凡帶您來參觀！

柏以凡推門進去，門裏情形卻和他想得不太一樣。

屋裏已經沒有熱氣了。

謝同學坐在椅子上，聽見響，擡起頭。

柏以凡：……

懊惱沮喪全消失了，柏以凡站在門口動不了。

“我好像是有點喝醉了。”謝歲辰聲音語氣神态都鎮定，只是大顆眼淚噼裏啪啦掉，下雨似的。

猛地看去還以為濕漉漉的頭發在滴水，可的的确确是眼裏冒出來的。

謝歲辰閉上眼，擦來擦去，卻越掉越多。

柏以凡還是站着不動，謝歲辰有點急：“控制不住，不該喝酒的。”

原來謝歲辰也是會哭的。原來他有很多的委屈。原來他這麽難過。

柏以凡：原來醉螃蟹不是豎着走的啊。

柏以凡卻豎着徑直走過去，蹲下。

柏以凡仰頭看謝歲辰：“控制不住就控制不住，有什麽不好的。”

謝歲辰立刻撇過臉，看向別處：“會做錯事說錯話。你現在問我什麽，我可能都會說的。”

柏以凡：！！！

柏以凡：“那我問你一個問題，就一個。”

謝歲辰立刻搖頭，雙手握成拳頭，放在腿面，手背青筋都冒出來。

謝歲辰緊張又不安：“你想知道什麽，我清醒的時候告訴你好不好。”

柏以凡知道自己該說“別害怕，你不想說的我再不逼你說了，我保證”。

柏以凡張嘴卻是：“螃蟹，我就想知道，你是怎麽做到只淌眼淚不掉鼻涕的！”

謝歲辰：……

謝歲辰雙手捂住臉：“給我紙！”

柏以凡抽了一疊衛生紙拍在了謝歲辰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