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将嫁

當夜許姨娘便傳出了險些小産的消息。

青桐院。

“一直藏着掖着,她倒終于舍得說了！”陳姨娘得到消息後，嗤笑道“她不

是向來能耐麽，那要是能把如今府上金尊玉貴的二小姐給扳倒，我就伏她！”

“怕是艱難！”蘇媽媽道“皇上親自下旨賜婚，別說是許姨娘因為白天的事

險些小産,就是二小姐端了堕胎藥逼她喝了,老爺也不能把二小姐怎樣！”

許姨娘眼中閃過一抹不忿，“好個蕭瑾娘，竟把老爺都給拿捏住了！”

“二小姐這賜婚着實透着古怪,若不是她被定國公府看上，她也不敢如此！

您還是別去招惹二小姐，她怕是已經存了魚死網破的心思！”

蘇媽媽在一旁勸繼續道“您只靜觀其變就好！她們鬥下去，那是鹬蚌相争，

最後得利的還是您！”

陳姨娘終于穩重了一回，裝作毫不知情。

她只在第二日清晨才裝出剛知道的樣子，裝模作樣的去看了一眼，很快就回

了青桐院，幾乎是閉門謝客。

璎娘安心在青桐院幫忙繡嫁妝，也不再四處鑽營。

比青桐院更沉得住氣的是錦榮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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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二日晌午，蕭瑾還是穩穩當當的讓紫蘇指點她繡技。

原先嫁的人寧子衍，她和寧家關系不一般，就算女紅上有所欠缺，想必婆婆

丈夫都不會争她。

可是嫁到國公府……

蕭瑾看着又被她繡壞的手帕，輕輕嘆了口氣。

紫蘇看着蕭瑾喪氣的樣子，連忙安慰道“小姐，沒關系，慢慢來就好！我才

學那時，更是笨手笨腳的！小姐已經很好了！”

蕭瑾搖了搖頭，苦笑道“不用安慰我！你那會兒還不到十歲！而我都十五了

！而且，除服後我就要嫁人了……”

紫蘇語塞，不知道要怎麽安慰才好。

這時浣月端着一壺冰糖菊花茶進來，還有一些才做好的小點心。“小姐還是

歇歇罷，并不急在這一時！菊花茶明目降火的，您嘗嘗！”

蕭瑾放下手中的活計，接過茶喝了一口，随即露出滿足的神情“真好喝！要

是不用學刺繡就更好了！”

浣月和紫蘇有些無奈的搖頭失笑。

“小姐，您真的不過去看看嗎？”浣月猶豫了片刻，還是問了出來“都傳言

，許姨娘這次小産，和您脫不開關系！”

蕭瑾疑惑的看了浣月一眼，奇道“她小産了和我有什麽關系？我是給她下藥

了還是把她推倒了？”

“松壽堂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浣月道“有沒有的事，都擱不住人胡亂傳

！”

蕭瑾放下茶杯沉思。

“我只是怕壞了小姐您的名聲！”浣月見蕭瑾不說話，急道“這謠言可是越

傳越離譜！不定什麽時候，就傳成了嫡女容不下庶弟庶妹！”

說到名聲，蕭瑾就不能不在乎，她知道唾沫星子淹死人，她嫁去國公府毫無

根基，不能因為這些被人戳脊梁骨！

“好吧。”蕭瑾思忖着，權衡之後，還是決定去看看。

但時機很關鍵……去得早了是她心虛，去得晚了……還是顯得心虛！

正在蕭瑾猶豫間，瑤娘已經氣勢洶洶的找了上來。

“瑾娘！你做的好事！”瑤娘底氣十足，上來就是不依不饒的做派“是你害

得我娘險些小産！”

蕭瑾還就不怕找上門來的挑釁。

“大姐，話可不能亂說！”蕭瑾也沒好氣，撇了撇嘴道“怕是許姨娘終于認

清自己的身份地位，接受不了罷？”

瑤娘立刻怒不可遏，她幾乎要和蕭瑾動手了。“你說什麽！”

“你沒耳朵，不會自己聽嗎？”蕭瑾冷着臉，不耐煩的道“如果你要說的只

有這些，那就請回！”

“蕭瑾！你別太過分了！”蕭瑾徹底激怒了瑤娘，“以為自己要嫁入國公府

就作威作福！你以為你真的是诰命夫人了？”

蕭瑾見瑤娘糾纏得厲害，幹脆又坐到了軟榻上，看起書來。

是不是她拿着一本《太上感應篇》更應景？

“你還有心思看閑書！”瑤娘大為光火，蕭瑾的不為所動，讓她渾身的刺都

豎了起來。她狠命從蕭瑾手中奪過書，狠狠的摔到地上，有用力踩了幾腳，“我

讓你看！讓你看！”

“蕭瑤！我給你留着情面！”蕭瑾眼神一暗，冷厲道“你別太過分了！”

瑤娘卻不把蕭瑾的話聽在耳中，蕭瑾越是蔑視她，她就越來勁兒。她看到高

幾上擺着的梅瓶，拿起來狠狠的掼到地上。

飛濺的瓷片幾乎迸到蕭瑾的臉上。

蕭瑾徹底沉下臉來。她給浣月使了個眼色，浣月點點頭，無聲無息的退下。

一旁的紫蘇想要攔着瑤娘，卻也被蕭瑾用眼神制止了。

既然你蕭瑤想鬧大，好，我奉陪！就看誰比誰更狠！

十錦槅子上擺着的古玩也未能幸免。

蕭瑾并不攔着，任由瑤娘盡數把她的擺設都摔到地上。轉眼間已經是一片狼

藉。

忽然窗外傳來輕輕的擊掌聲。憤怒中的瑤娘沒聽見，蕭瑾卻是聽得分明。她

微微一笑，神色閑适安然的站了起來。

“你繼續啊！”蕭瑾不但不勸阻瑤娘，還繼續激怒她道“有本事你就把錦榮

院的東西都給我摔遍了！”

瑤娘已經赤紅了雙眼，“你以為我不敢！”

她猶自不解氣，拿起炕桌上的香爐就要往蕭瑾身上摔，突然被一聲喝住“蕭

瑤，你在做什麽！”

被蕭霁的聲音一吓，瑤娘扔出的香爐失了力道，香爐滾落到了蕭瑾腳邊。

瑤娘吓得渾身一機靈，蕭瑾卻是趁勢跑到了蕭霁身邊，放聲哭道“父親，大

姐要殺我呢，請父親為我做主！”

蕭霁鐵青着臉色，冷冷的看着瑤娘。

“父親，父親您別聽她胡說！”瑤娘這才反應過來，她急了，慌忙道“她胡

說，她、她故意陷害我才這麽說的！”

瑤娘不說話還好，她一開口，蕭霁的臉色更差。他嚴厲的眼神讓她如墜冰窟

窿，瑤娘終于害怕了。

蕭霁本來滔天的怒火，在看到瑤娘頗似許姨娘的一張臉上時，還是猶豫了…

…許姨娘差點小産，已經夠可憐的……她凄楚的靠在自己懷中嗚咽……

“你對瑾娘動手我已經親眼看到了！”蕭霁重重的提起，卻是有輕輕放下的

趨勢。“你就是這樣當長姐的？”

瑤娘吓得瑟瑟發抖。

蕭瑾心中一冷。嫡女被庶女欺負，已經在他眼前發生了，蕭霁還打算輕輕揭

過？沒那麽容易！

“父親且先別氣！”蕭瑾雖然勾起了唇角，臉上卻沒有一絲笑意“父親打算

怎麽辦？”

蕭霁微怔。

“讓我去翠羅院砸一通可好？或者……”蕭瑾走過去，蹲身撿起了她腳邊的

香爐，拿在手中掂了掂，微斜了嘴角，似笑非笑“我砸她一次，就算過去了，怎

麽樣？”

瑤娘眼中的懼色顯而易見。

“瑾娘！”蕭霁放緩了語氣，難得放柔了聲音對蕭瑾道“罰她去柴房關一日

可好？米水不進！”

蕭瑾垂了眼睑，沒有做聲。

“你還要怎樣！”瑤娘見蕭霁并沒有要重罰她的意思，放下心，梗着脖子對

蕭瑾道“我都去柴房關一日了！”

見瑤娘這樣不識趣，蕭霁氣得狠狠的給了瑤娘一下子。她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

“父親護着大姐，我也沒辦法！”蕭瑾平靜的語調中驀然就讓人覺得有幾分

凄涼，她淡然的望着蕭霁，緩緩道“可是，父親不覺得罰得太輕了？若不是父親

趕來，我是死是活都難說！”

瑤娘還要說話，被蕭霁一個淩厲的眼神制止了。

“你大姐并沒有那樣狠毒的心思……她……”蕭霁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蕭瑾

冷笑着打斷了。

“難不成父親說我心思狠毒？”蕭瑾臉上諷刺的表情讓蕭霁不敢直視，“我

從不知道還有這樣的道理！我被她砸得頭破血流，才夠善良？”

蕭霁沒辦法，他雖然偏心，卻也知道不能太過……畢竟蕭瑾以後身份就不同

了！

“你說怎麽辦？”

“這好說！”蕭瑾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眼中閃過一絲銳利。“讓她去柴房

跪上三日，每天只給一頓飯！我要親自派人看着！”

“許姨娘不是險些小産？聽大姐的意思，她是和我犯沖？”蕭瑾思忖着反正

蕭霁也沒有聽到究竟瑤娘說了什麽，她可以借機發揮。

“為了父親的子嗣，在我出嫁前，把許姨娘送到莊子上安心養胎！幹脆誰都

不見，想來更好些！”

蕭霁和瑤娘沒想到蕭瑾這麽狠。

“父親，若是您不同意，今天的事我沒那麽容易揭過！”蕭瑾臉上帶了幾分

破釜沉舟的決絕“我大哥、我娘死得已經夠冤屈了！我再這樣下去說不準哪日要

不明不白的死了！烨兒怎麽辦？”

“瑾娘，不要胡說！”蕭霁臉上終于閃過一抹慌亂。

蕭瑾毫不讓步，她知道，若是退了這一步，她在學士府将再無立足之地！

“父親！如果您決意護着她們母子。”蕭瑾冷冷道“那我就把一切都抖落出

來，去衙門擊鼓鳴冤！”

“無論勝負，想必父親仕途上再難前進一步！”

蕭霁臉色再度難看起來。

瑤娘此時也大氣不敢出一下，蕭霁的一句話就能決定她們的命運。

“瑾娘，我答應便是！”蕭霁權衡良久，終于下定決心。他目光像尖刀似的

在蕭瑾身上打轉，像是從未認識她一樣打量她。

蕭瑾卻沒有因此松一口氣，從這一刻，她徹底和蕭霁決裂。

有一絲悲傷隐約漫上心頭。

而璎娘則是一下子癱軟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