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态度

人生在世，活着為的是什麽？

許多人為了衣能穿暖，食能飽腹而奮鬥一輩子。

林潇認為人活着首先是一種态度。

沒有目标的人終其一生為了三餐而渾渾噩噩地活着，過着餓不死但也不算富有的日子，一直在原地踏步。這是大部分人的一種生活态度……

有目标者為了達成目标而兢兢業業，一步一腳印的往前走，不斷的鼓勵自己往更高更遠的目标奮進。聽上去十分地理想化，很少人能做得到。但做得到的人必定都是出類拔萃的成功人士。

林潇上輩子屬于第一種人，這輩子他努力做第二種人。

所以林潇每天都有堅持練字，硬筆字和毛筆字。

這個時期的毛筆紙墨都不便宜，林潇就和在村裏村委上班的四叔商量，讓他把他們辦公室不用的舊報紙拿回來，他先把報紙的有用信息浏覽一遍，然後再讓用舊報紙上來練字。

來到大姨媽家，林潇不能把舊報紙帶過來，他就先暫時練硬筆字，至于毛筆字要看看大姨媽家有沒有不用的廢紙再說。

沒有條件，他就自己創造條件，一點一點的去實踐，去努力。

林潇十分喜歡現在那種一分耕耘一分收獲的踏實感，這是上輩子的浮躁的自己很少感受到的。

同住一屋的依表姐和強表哥對于年僅四歲的林潇能夠每天靜下心來，坐在桌子前專心練字感到佩服不已。

表哥表姐們都已經上初中了，他們倆看着自己的字還沒有林潇寫的端正漂亮，不禁覺得有點羞愧。

這時候林潇就會笑：“尺有所短，寸有所長。表姐擅長做菜打理家務，表哥的羽毛球都盡校隊了，這些都是小潇比不上的地方。沒什麽好不好意思的……”

表姐摸了摸林潇的腦袋，慨嘆道：“小潇才四歲，說話就這麽老氣橫秋了，等你長大了不就成了小老頭一個？”

林潇黑線，決定無視表姐的調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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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強倒是十分受用林潇的那番話：“小潇說得對，只要我們發揮所長就行了。對了，明天星期六，我約了同學們一起騎車去打羽毛球，小潇一起來不？表哥帶你去吃好吃的雪糕。”

“好。”林潇打算借此機會出去走走看看城鎮的面貌。

表姐嘟嘴：“我還打算帶小潇去同學家玩，把這麽乖巧可愛的小潇介紹給同學們認識。”順帶炫耀這個小表弟有多彪悍，不禁會寫一首漂亮的字，還會捧着一本書啃的無比入神，随口也能背首唐詩宋詞出來。實在讓她這些讀了這麽年書的初中生感到自愧不如。

林潇嘴角抽搐：“謝謝表姐，不過我比較想和表哥出去運動鍛煉身體。”讓他被一堆女生圍着當稀有動物般耍，這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嘿嘿，小潇是男孩子，應該和咱們男生一起玩才對！”強表哥表示堅決把林潇拉入男孩子的陣營。

“切~在大太陽底下暴曬流汗有啥好玩的，明天我和同學一起逛街去。”表姐撇了撇嘴巴，不滿道，“星期天我帶小潇去游湖，你可別跟我争！”

“知道啦~”

……敢情表哥表姐們把他當成玩具了？

第二天早上，林潇坐在表哥的單車後座上，晃着一雙小腿左右端詳着城鎮在八十年代末的模樣。

高樓大廈這個時候還沒拔地而起，就連那有名的政府大樓也還是一棟比較殘舊的辦公樓，跟後來起的恢宏大氣的辦公樓完全是兩個模樣。不過這個時候的樓房普遍都是這樣的，居民區那邊的樓房還要更加舊。

不過，就是這些舊建築才給人一種歷史悠久的韻味，老居民區裏左鄰右舍都彼此幫助，借個醋鹽之類的，幫忙照看一下孩子什麽的，家裏有什麽好吃的東西都分鄰居一點。樓房住戶之間的關系十分和睦融洽。

反觀後世的一些嶄新樓盤，住戶和住戶之間掐架對罵的事情，高層用戶高空擲物，亂扔垃圾等等的現象屢有發生。

每當想到這個，林潇都只能搖頭嘆氣，社會經濟高速發展的同時，精神文明建設卻顯得滞後不少，甚至還有退步的現象。許多人衡量事情的标準都是利益，對自己無益的事情不會去做，大部分的人都變得功利化。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也因為利益二字而顯得僵硬幹澀。這些難道也是經濟發展所必需付出的代價？

吱呀一聲，強表哥兩腳撐地，停下自行車來，他可沒想到自己身後的四歲小表弟正在思考經濟發展與精神文明這些深奧的問題，只是得意洋洋地指着前面的建築問着：

“小潇，這是我們上學的學校，漂亮不？”

回過神來的林潇擡頭望了一眼學校還算嶄新的大門，點頭：“漂亮。”相對于其他建築來說，這所學校算是比較新，樓層也建得比較高的建築物。

強表哥帶着林潇來到門口保安處，揮手和保安打招呼：“保安叔叔，早上好！”

“喲，小強～今天也過來了？”保安叔叔站在門口，看到強表哥笑道。

噗嗤，小強……

這個時候周星馳的那部經典電影還沒上演，小強=蟑螂這層含義還沒有被廣泛流傳開來。于是林潇在那憋笑憋得很辛苦。

被取笑的對象還兀自不知地和保安叔叔聊天：“對啊，今天過來打羽毛球。我已經和體育老師那邊提前借好場地和球拍了。對了，這是我的表弟小潇。”

林潇從車後座探出腦袋打招呼：“保安叔叔好～”

“喲，這小娃子長得真俊。”保安叔叔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左右看了看沒其他人，從口袋摸出一顆糖遞給林潇，“來，叔叔給你糖吃～”

“謝謝叔叔～”很好，積撰的糖果又多一顆了。

林潇接過糖果，禮貌道謝過後放進衣兜裏，然手揮手告別保安叔叔，強表哥繼續載着他在校園裏晃悠。

一進校門就是一條濃蔭郁蔥的寬闊校道，林潇坐在後座擡頭望着校道兩旁交織成蔭的枝葉，鼻間呼吸着清新的空氣，覺得無比舒适放松。

校道走到盡頭就是表哥他們的教學主樓，今天是星期六，教學樓靜悄悄的沒有一絲人聲，不過下課鈴依舊準時在寧靜的校園裏回響着。可以想像平常這個時候每當下課的時候，校園會陷入怎樣一副熱鬧的情景。

強表哥的自行車繞過教學樓，來到教學樓隔壁的運動場附近放好自行車。運動場上有400米跑道，有兩個籃球場，還有兩個羽毛球場。

林潇遠遠的就看見站在羽毛球上正在打球的幾個人影。

“阿強～這邊這邊～”一個高瘦的男孩眼尖地看見走過來的強表哥，遠遠的揮手。

強表哥也揮手回應，拉着林潇快步跑了過去。

“喲，阿強，你怎麽把你家小孩也帶過來了？”高瘦男孩走過來，好奇地打量着林潇。

強表哥捶了那男孩一拳：“去！什麽我家小孩？我才幾歲就有小孩了？這是我的表弟小潇。小潇，這是我的同學阿井，你叫他井哥哥就行了。”

“井哥哥好～”依舊是必經的打招呼。

“阿強你來了？”這時候場上那邊也停下來了，一把清脆的女聲傳過來。

林潇尋聲望去，只見一個身穿粉紅色運動服的高挑女生剛結束了一場羽毛球對打。來到場邊拿起毛巾擦汗，剛運動完的臉蛋紅撲撲的，她的五官原來就挺漂亮的，如今更顯得她麗色嬌人。

不知道是不是林潇錯覺，強表哥拉着他的手緊了緊，身體僵直了一下，然後打招呼道：“小妍你也來了？我、我聽阿井提過你可能會過來，沒想到你今天真來了，呵呵……”

看着有點手足無措，語無倫次的表哥，林潇用小手捂住眼睛：話說表哥你就能不能表現得那麽緊張？明眼人都看出你對這位漂亮的女生有好感了。

“啊！好可愛的小弟弟，阿強這是你家小孩？”名叫小妍的女生發現了林潇的存在，雙眼發光地問着。

“對、對，這是我家表弟小潇。小潇，這是小妍姐姐。”表哥繼續語無倫次中。

一旁的阿井哥哥翻白眼，小聲咕哝道：人家說的就對，我說的就不對。

“姐姐好～”林潇對于表哥的反應也感到十分無語。

“小潇乖～姐姐包包裏有放餅幹喔，過來跟姐姐一邊吃一邊聊聊天。我剛打完一場，剛好累了，你們兩個自便吧。”說罷，小妍拉着小潇來到場邊的長凳上坐着。

看着走遠的小妍，阿井一臉鄙視地看着強表哥：“我嚴重懷疑，今天你帶自家表弟過來是打算借此和小妍她搭讪的。”

別說阿井，林潇自己也這麽認為。他記得昨天表哥說過打羽毛球是男孩子的運動的說，今天怎麽突然多了一個女生出來？而且表哥還表現的那麽異常，讓他不得不懷疑表哥帶他過來的動機。

強表哥咳了咳：“沒有的事，我只是看小潇待在家裏會悶，所以才特此把他帶出來玩耍一下。”語氣帶了點心虛的味道。

如果林潇在場聽到此番話，他一定會不吝啬自己的白眼和鄙視的。

林潇這邊正在應付着漂亮女生的熱情。

“小潇，餅幹要不要吃？這可是草莓口味的哦～”小妍從包包裏拿出一袋餅幹，誘哄道。

林潇抽搐：其實他對甜食不是很喜歡。不過大人們都喜歡塞給他糖果，甜餅幹之類的食物。這些都是鄉下比較少見的零食，糖果他一般會積撰起來留給家裏的哥哥，還有小述他們吃。

至于甜餅幹之類不能放久的，他就意思意思的吃一點，一般不會多吃。

“謝謝姐姐。”小潇就拿了一塊餅幹，雙手捧着一邊啃着一邊看場上人們的比賽。

拿副小模樣就像是倉鼠捧着葵瓜子慢慢啃着那麽可愛，那白嫩紅潤的小臉蛋，再加上那濕漉漉的大眼睛，秀氣的吃法。

啊啊～好可愛～

小妍兩眼發光：“小潇，你和我家養的倉鼠好像哦！”一樣地可愛。

林潇若有所思：“倉鼠？”他記得這個時候倉鼠這種寵物還沒有大範圍地在中國蔓延開來。如果這個時候能養得起倉鼠的人家，一般家境都不算普通。

“嗯！小小的，眼睛黑黑大大的，非常可愛！”小妍以為林潇不知道倉鼠為何物，一邊解釋一邊摸着他的腦袋。

嗚嗚～頭發軟軟的，手感真好～

林潇再度無語，上輩子當女生還好說，這輩子身為一名男孩子被人家這麽誇獎，他到底該高興還是郁悶？

“小潇是阿強的表弟，以前好像都沒見他帶你出來玩過？”

“嗯，我家在離這裏好遠的X縣。最近跟媽媽一起過來表哥家住一陣子。”

這時候一把陰陽怪氣的聲音插了進來：“X縣？那不就是窮鄉僻壤？哪個人把這鄉下土包子帶進來的？”

倆人轉頭一看，發現說話的是剛才和小妍對打的男生。那家夥長得也算清俊帥氣，就是眼底的鄙夷和刻薄的唇線生生糟蹋了這副好相貌。

林潇皺起眉頭，果然到哪裏都少不了這種人的存在，他們老是以城鎮戶口而沾沾自喜，鄙視恥笑鄉下農村人。

小妍也不高興了，瞪着站在一旁的男生：“範友智，我和小潇在聊天你在一邊亂插什麽話？還有，老師都跟我們說人人生而平等，不能鄙視鄉下人，沒有農民伯伯們誰給你種田，你哪來的大米青菜吃？”任小妍教養再怎麽良好，也被這男孩的話給氣到了，忍不住叫出那男孩的全名。

況且小潇雖然衣着樸素了一點，但是談吐舉止都不俗，而且又長得這麽秀氣乖巧，尤其眉間那顆顯眼的觀音痣襯托得他更加的玉雪可愛，範友智怎能這麽歧視鄉下人？

噗嗤……範友智，犯幼稚……天知道他家父母到底是怎麽想出這麽一個可愛的名字出來……

既然人家都自稱犯幼稚了，林潇就大度地不跟人家計較。

“小潇你笑什麽？”小妍發現小潇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好奇問道。

那個，嘲笑人家的名字是一件不禮貌的事情啦。不過既然對方先不客氣在先，林潇也沒什麽好客氣的。

他在小妍耳邊低語了一句，接着小妍也噗嗤一聲笑了，銀鈴般的笑聲把她如花的笑靥襯托得更加出色。

“呵呵……範友智，犯幼稚……”怎麽她以前都沒有發現這個好笑的稱號？小潇的小腦袋瓜子怎麽轉的這麽快？

那名叫範友智的同學先是被小妍的笑顏給迷瞪了眼睛，半晌才反應過來他們是在笑話自己的名字，一下子臉色乍青乍白，好不精彩。

這時候，強表哥也發現了這邊的不對勁，連忙趕過來：“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

強表哥的到來讓難堪的範童鞋找到了發洩口：“喲，原來是二班的強子，這個小土包子是你帶進來的？咱們學校什麽時候允許這些校外人進來了？我回去讓爸爸媽媽向校方投訴，說學校竟然允許一些不三不四的外人跑進來騷擾學校秩序！”

範友智這麽一番激進的話一下子把在場的人都得罪光了，氣氛一下子就僵滞下來。

“範同學，請問你的校外人士定義是什麽？如果你這麽說，那麽你的父母也是不是算校外人士？”強表哥見不得範友智這麽說自己的表弟，首先發難了。

“我的父母怎能算呢？他們是我的家長親人呢！”範友智知道自己剛才說話沖動了一點，剛說完那一刻也有點後悔，但聽見強表哥的話，他忍不住開始反駁。

“哦？是麽？我記得上個星期你才把你家的小表妹給帶進學校來玩，那是不是你也算是騷擾學校秩序的一員？”小妍也被範友智的話給激怒了，冷冷地問着。

範友智聽了小妍的逼問，氣勢弱了弱，死鴨子嘴硬道：“那、那怎麽算？我的表妹是城裏人，而這小子是鄉下人，天知道他會不會把一些髒東西什麽的帶進學校來？”

“咳咳……”這時候小潇開口了，“這位範友智哥哥，第一，我有天天堅持洗澡，衣服也是媽媽特地給我親手做的，雖然沒有你的好看，但是我堅信自己比現在的你還要幹淨，起碼我沒有一身臭汗。”

聽到這裏，小妍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而範友智的臉色開始向青色發展。

“第二，**爺爺實行農村包圍城市的政策，靠着農民伯伯的小米和棉襖，紅軍叔叔們才取得了革命的勝利，才有了如今的新中國。範友智哥哥你這麽說，鄉下的東西都是不幹不淨的話，那麽當年的紅軍叔叔們又是靠吃什麽來補充體力參與戰鬥？沒有當年農民伯伯們的支持，哪來你現在的幸福生活？範哥哥，難道你的家人從來沒有教過你——做人不能忘本麽？”林潇清脆的童音字字清晰，落地有聲，清澈的目光，不緩不慢的語氣直說的範友智無從反駁。

“第三，關于你說的我和你家表妹的區別。我自認為除了性別年齡上的這些我們無從改變的先天性條件之外，戶口和身份這些東西都是你們人為添加上去，為了滿足你們自認為的城市人虛榮心而已。如果你硬要說這是一種區分，那我也只能對你的素質表示沒意見了。另外，範哥哥你身上穿的衣服，嘴裏吃的糧食，哪樣不是來自農村的農民伯伯們的辛勤勞動？如果來自鄉下的都是髒東西，那哥哥你是不是該把身上穿的衣服，嘴裏吃過的東西都吐出來？”

林潇的一番話說的非常精彩，說的小妍都忍不住為他鼓起掌來。

“表哥，我看咱們還是走吧，省得人家說咱們擾亂學校秩序了。”對着這種人，再好的心情也會變糟糕。他寧願回去陪媽媽，練練字也總比在這裏強。

這時候小妍也開口了：“等等，今天我也沒什麽心情打球了。小潇和阿強，要不要去我家玩一下？”難得碰到這麽可愛的小弟弟，怎能如此輕易放他走？

強表哥一下子被好消息給砸暈了，林潇扯了扯他的手他才反應過來：“啊？好、好！”被美女邀請，能有機會近距離接觸，他當然求之不得。

呵呵，今天帶小潇過來果然是明智的做法！星期一回來他有資本想大家炫耀了，年級裏的其他男生肯定會嫉妒得紅眼的！

“等等小妍，你不是答應我今天和我打完球去看電影的？”被林潇一頓質問，範友智的臉色只能用豬肝色來形容了。如今他聽了小妍的話，開始向黑鍋底靠攏。

小妍撇了他一眼，道：“拜某人所賜，今天本小姐什麽心情都沒有了。小潇，阿強，咱們走吧。姐姐家裏有很多好吃的糖果，還有好看的漫畫書喔~當然，如果你想運動的話，我家其實也有羽毛球場、游泳池、乒乓球室啦~”要運動的話在家裏就有設施，只不過她今天是受了同學的邀請過來，和同學們一起運動交流感情而已。

汗顏，看來小妍她的家世還不是一般的不錯，連私家游泳池都有。

說罷，她收拾好東西，拉起小潇的手，叫上強表哥，扔下臉色難看的範友智潇灑地走人了。

和井哥哥打了聲招呼，強表哥在一衆男生羨慕的眼神中飄飄然地跟上去。

林潇黑線，表哥你臉上的表情就不能稍微收斂一下嗎？實在是太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