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表白

曲參和韻熙愈發熟絡了起來，韻熙租住的房子到期了，她一時也沒找到落腳處，曲參就提議先搬到自己的宿舍住着，然後再慢慢找房子。

韻熙開始還連連推辭，後來實在是沒有找到合适的房子，加上曲參一直熱絡地邀請，也就勉強答應了。

這天拍攝完畢，曲參就幫着韻熙去搬家。

在倆人去往韻熙家的路上，韻熙吞吞吐吐地說她租的房子是個半地下，條件不是太好。

曲參在自助旅行的時候住過半地下的賓館，想着應該和那個差不多，結果真的看到韻熙租住的房間時，還是有些超出她的想象力。走廊裏昏暗的燈光也就是比沒有照明要強一點點，韻熙拿出鑰匙開門的時候，曲參眯起眼睛都沒看清鑰匙孔，韻熙大概是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光線，輕車熟路地開了門。

小到不能再小的房間，只能容納一床一桌一椅。

曲參看了看衣着光鮮靓麗的韻熙，再環顧了一下四周，很難想象看上去妝容精致、裝扮時尚的韻熙在忙碌一天後回到的這個地方，居然是一個不到十平方米的黑乎乎的小屋。

難怪，韻熙開始的時候一直抗拒她的提議。

韻熙沉默着收拾東西，曲參也沒有說話，幫着她把東西收拾好，又出去叫了出租車，就一起回到了宿舍。

宿舍裏一共住着六個人，除了曲參，其他舍友都回家了。

韻熙放好東西，坐在床鋪上一陣感嘆：“還是上學好啊，真羨慕大學生。”

曲參很想問她為什麽不上大學，想了想又沒有問，“那就趁此機會好好享受一下大學生活，雖然假期了，校園裏偶爾還會舉辦一些活動。”

“哪有時間啊？每天忙着拍攝，拍攝完了還要打工。”

“你還在打工？”

“嗯，不打工，光靠做十八線小群演那點錢早就餓死了。”

“那你還要堅持你的夢想？”韻熙曾經說過，她的夢想就是能夠出演一部大劇，然後一舉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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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參不知道，她說的出演大劇，是當主演，還是像米怡娜那樣做個女配，亦或者僅僅只是個群演？

也許是這個餅畫的太大，連韻熙自己也一時沒有想好自己要從哪裏下筆吧。

“夢想不堅持怎麽會實現？”韻熙雙臂撐在床上，晃蕩着雙腿，“等我将來大紅大紫，一定請你到B市最好的館子吃最好的菜。”

曲參還在忙着收拾東西，“好的，這個承諾你可是許下了哦，我等着你請我到五星級大飯店的VVVIP間吃飯。”

“說起這個VVVIP，我前段時間打工的那家酒店，有個女房客投訴，說她還是VIP，結果沒享受到半點VIP待遇，你們這店呀，什麽VIP服務，也就剩個P了。”韻熙抓住了女房客語氣的精髓，模仿起來惟妙惟肖。

曲參被她逗得差點笑岔氣，笑得差不多，順了順呼吸，“我覺得吧，你其實将來可以嘗試着做模仿秀，指不定還能成為個網紅。”

“誰要做網紅，我要做大明星！曲參，你也來吧，咱們一起努力，當明星！”

“明星說當就能當啊，當當當......”曲參聲帶模仿了《命運交響曲》，又接着唱了一句“當山峰沒有棱角的時候......”

韻熙擡手拍了她一巴掌，“不跟你開玩笑，導演都說你有表演天賦，拍了一個多星期都進入狀态了，可以借着‘小米怡娜’的設定出道了，将來說不定會大紅大紫。”

曲參從桌上的袋子裏拿出一片薯片塞到了韻熙嘴裏，“吃點東西補補大腦，趕緊睡覺，蒙頭做你的春秋大夢！”

韻熙嚼得嘎嘣脆，起身跺跺腳，突然瞥見桌上放着一摞本子，她拿起來翻了翻，“我的天吶，我以為你是神人，對戲不看劇本，原來你是偷偷用功啊。”她看着本子上用粉的綠的橙的熒光筆做的記號，以及另外做的批注，“真是比上學還用功啊，诶，你說陸祤商是不是也像你這樣，要不然他怎麽也從來不把劇本帶到拍攝場地，臺詞卻還背得滾瓜爛熟？”

漫畫原作的對話都深深印在了曲參的腦子裏，加上她這段時間在宿舍裏勤加練習，到了劇組根本用不到臺詞本。

曲參也曾經留心觀察過陸祤商，他确實從來都不看劇本，他自己的臺詞，連同和他對戲的演員的臺詞都似乎都了然于胸。

雖然這只是部小成本的青春校園劇，男主的設定是高冷孤傲，少言寡語，但是兩集以後，在他和女主角漸漸靠近之後，臺詞越來越多，卻也不見他把臺詞本拿到片場。只是偶爾和導演讨論的時候，導演會拿了劇本給他看，他一下子就能翻到需要讨論的那個點。

随着拍攝的進行，劇組的人對他都的态度慢慢在改變，這些就連曲參這個神經有些大條的人都能感覺得出來。

那個曾經和他們起過沖突的助理攝像師賀耀哲之前總會私下裏說這些愛豆們都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尤其是像陸祤商這種光是靠臉刷存在感的，更是個繡花枕頭，裏面塞的全是草。現在也漸漸聽不到類似的言論了，反而總是沉默地觀察着陸祤商。

接下來幾天的拍攝還算順利，只是在拍攝時間外，曲參還是沒有多少機會能和陸祤商搭上話，他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甚至和王佑達他們都說得很少。

休息的空檔，他就獨自坐着看書，或者閉目養神。

拍攝前的陸祤商會用心領會導演的意圖，拍攝的時候認真專注，仿佛完全沉浸到了角色中，從他的身上一點都看不到新手演員的青澀，難以想象他在背後到底做了多少功課。

進入拍攝狀态的他無疑是積極努力的，然而拍攝時間外的他卻顯得異常安靜，除了組合裏的成員，和其他人都适當保持着距離，那種自我封閉式的态度，仿佛要隔絕起整個世界。

劇中的男主角是高傲冷漠，而現實中的陸祤商卻有些陰郁寂寥。

曲參想起他在練習生時期拍攝的那檔綜藝，那個時候的他滿滿的少年感，雖然總是自稱喜歡安靜地待着，但是只要到了鏡頭前，一定是最活躍，最能調動氣氛的那一個，因為他的韓語說得還不錯，就常常代表組合發言，曾經在參加一檔節目時，因為話太多還被主持人吐槽說他在搶飯碗。

第一次登上舞臺的的他找不準拍攝中的攝像機，有一次為了尋找鏡頭，刻意地調整臉的角度，眼睛也轉得飛快，還被截圖發到網上做成了表情包。

接受采訪的時候，他說起這件事，還很認真地強調說他學會了找鏡頭，從今往後再也不用擔心被截到表情包了。他是笑着說起這件事的，那個時候的他對未來充滿了信心，從不會在他的臉上看到灰心喪氣，以及像現在這樣的平靜如水。

曲參覺得現在的陸祤商很不對勁，哪裏不對勁，她說不上來，只是覺得他比出道前改變了很多，從鏡頭上感覺不出來，但是現在近距離去觀察，就能更深刻地體會到那種不同。

他比以前沉靜了很多，就好像是一朵朝氣蓬勃的向陽花變成了深谷幽蘭，過去表面上淡漠，實則真摯中帶着憨氣的一個人先在只剩下淡漠了。

曲參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麽隐去了他眼中的光芒，難道僅僅是因為組合出道以後不火，或者個人前途未蔔這些顯而易見的原因嗎？

曲參很想去探究，但又不敢靠近陸祤商，她記得有一句話說：舞臺和觀衆席的距離，才是愛豆與粉絲的距離。

韻熙每次見到陸祤商冷淡的樣子，總是會疑惑像他這種性格怎麽能做的成愛豆，粉絲喜歡他才怪。

聽到她對于陸祤商沒有粉絲緣的質疑，曲參很想提醒她，其實陸祤商在粉絲圈裏人氣還算比較高的，即便他并不那麽具有親和力，但是喜歡他的粉絲依然會喜歡他。粉絲喜歡一個愛豆，也許第一眼看中的是顏值，而最終會死心塌地去支持，更重要的還是愛豆要有拿得出手的業務能力。

憑着陸祤商的能力，他明明可以做solo歌手，卻選擇了作為組合成員出道，這背後的緣由讓曲參百思不得其解。

這世上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小世界，陸祤商的所思所想都被封閉在他的那個小世界裏，那是她無法探究，也無法靠近的地方。

曲參喜歡他，喜歡他的顏值和身材，喜歡他的性格和才華，不管是哪樣的喜歡，也只是粉絲之于偶像的喜歡。

就像是在欣賞一朵蓮花，只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

曲參把這些話說給燕佳聽的時候，燕佳嘲笑她是上中學的時候課文背多了，魔怔了，自己喜歡的愛豆近在眼前，還不速速采摘。

曲參便打趣她，那就速速回國，把姜錦宸介紹給她認識，讓她想盡辦法把喜歡的愛豆“采摘”了。

燕佳直呼：“不不不，我家姜錦宸太高貴，我高攀不起，就遠遠看着吧。”

曲參笑她葉公好龍，不過想想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一直以來夢想着能見到陸祤商，真的見到了，卻又“近人情怯”了。

“小參，你離祤商太遠了，注意你的站位。”導演的話驚醒了沉思中的曲參，這一場要拍的是女主雨中告白的戲。

劇組本來一直是想等着真正的下雨天，但是這雨也不是說下就能下的，即便天氣預報報了有雨，也只是滴了幾滴，連地面都沒濕就又晴天了，最後沒辦法決定還是來人工的吧。

這天一直是烏雲蓋日，天悶熱得厲害，曲參想着淋點自來水應該會很涼快，沒想到真正被高壓水管噴射出來的水澆灌全身的時候，那種透徹的寒意真不是一句“凍死了”可以形容的。

曲參自己倒沒覺得什麽，比較擔心的是陸祤商的身體，這兩天他看上去不太精神，鼻子不通氣，聲音裏帶着濃重的鼻音，嗓子也有些啞，應該是感冒了。

她鼓起勇氣向導演說了一下陸祤商的身體狀況，導演卻說他已經問過陸祤商，陸祤商說沒事，可以繼續拍。

曲參想了想，畢竟劇組每一天的拍攝都在燒錢，不能因為其中一個演員的身體問題去打亂計劃，陸祤商咬牙堅持也是可以理解的，是她太多慮了，還是相信他能扛得過去吧。

女主在“雨中”走着，看着被雨水打濕的男主迎面走了過來，眼看着兩個人就要擦肩而過，女主咬了咬牙，站到了男主面前，大聲喊出了：“我喜歡你！”

男主看了女主一眼，本不想理會，但看到她張開雙臂執意擋在自己面前，就雙手插兜冷冷地回了句：“我不喜歡你！”

傾盆大雨傾瀉而下，這個地方在正式播出的時候，應該會配上很悲情的音樂。

曲參望着面前的陸祤商，頭發濕漉漉地黏在額頭和臉頰上，有幾绺覆住了眼睛，本就黑亮的眼睛顯得更加明亮。他的衣服已經完全被水浸透，白色的運動上衣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少年寬闊的胸膛。

他的唇緊緊抿着，唇色蒼白，沒有半點血色。

曲參的心底泛起陣陣酸楚，分不清是沉浸在劇情中的悲怆，還是對于陸祤商的心疼。

她當初畫這個場景的時候想的是什麽呢？

似乎只是想要借用下雨來表達女主角表白被拒的悲情。

真是太俗套了！

難道表白就一定要安排在下雨天，難道說只有和着雨水一起哭才能表達出悲情？

現在這樣，算不算是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那我怎麽做，你才會喜歡我呢？”女主的聲音裏已經帶着祈求。

曲參哆哆嗦嗦說出了這句話，嘴已經被凍得嘴似乎都不屬于自己了，不用刻意去演，這個時候的自己一定是非常的狼狽。

不管怎麽說都要争取一遍就過，然而事與願違，拍攝并沒有達到想要的效果，還要重來一遍。

導演喊停的一瞬間，曲參看了一眼陸祤商，他的臉蒼白的像是一張白紙，身形瘦瘦高高的他就像是搖搖欲墜的電線杆，随時可能就會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