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争執

當陸祤商走過通道時，粉絲們慢慢靠攏在一起，跟在了他的身旁，有人舉着相機，有人舉着手機，不停地追着拍照。

陸祤商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合，面上的笑容不變，任由粉絲跟拍。有粉絲和他說話，他也會禮貌地回應。

這些年，随着時間的流逝，曲參漸漸可以以一個粉絲的心态關注他的點點滴滴。

人們常說飯随愛豆，陸祤商的後援會這些年越來越成熟，組織應援時都是井井有條，以至于陸祤商的團隊在這樣的公開行程中，似乎也并不會擔憂粉絲作出什麽出格的行為，才會放心讓他和經紀人兩個人出行。

有許多普通的旅客見有明星可以看，不管是誰，便也聚攏了過來，一時間圍繞着陸祤商，周遭人潮湧動，漸漸有些混亂。

曲參拉着苗苗的胳膊想要擠到外圍，無奈人越來越多，越來越擁擠，兩個人只能随着人潮往前走。

就聽見“啪”的一聲，苗苗一直舉着拍照的手機被擠脫了手，掉在了地上。

曲參低頭一看，正好在她腳下，便彎腰去撿，卻不料被身後的人帶了一下，直接坐到了地上。

曲參撿起手機，掙紮着想要站起來，周圍的人摩肩擦踵，試了好幾次都是徒勞。

苗苗拉住她的胳膊，慌亂地大叫：“能不能不要擠！能不能不要擠！都要把人擠壞了！”

身旁的人自覺地往兩旁讓了讓，借着苗苗的力道，曲參終于站了起來。

這時，她感覺人潮往兩旁散去，面前豁然開朗，擡起頭，見陸祤商居然就站在自己面前。

六年的時間，他似乎又長高了一些，或者是更成熟了一些，氣場更強大了。

當陸祤商看着她的時候，曲參感覺一種無形的壓力瞬間襲遍全身。

“沒事吧？”他的語氣中流露着關切，眼神卻清冷如常。

曲參搖了搖頭，脖子有點僵，低聲回了句，“沒事。”嗓子也有點啞，好在他似乎沒有感覺到她的異常，微微點頭，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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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滴個神呀，陸祤商居然和你說話了！”苗苗一臉得不可置信，“曲小參，爛人參，你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了嗎？居然這麽被老天眷顧.....”

苗苗激動地一直在說話，曲參卻一句也沒聽進去，看着漸漸遠去的人潮，滿腦子想的都是陸祤商剛剛和她說話時的神情。

沒有再次重逢的訝異，也沒有驚喜，只是神色如常地看着她，就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六年，兩千一百多天，不同的生活軌跡，足可以忘掉一個人。

曲參的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感覺，痛苦，難過，酸楚，好像都不是。

這些年，已經接受陸祤商走出了她的生活這一事實，只是再次近距離地看到他，依然會呼吸困難，會心跳加速，會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嘈雜的人聲，機場大廳廣播裏不停播放的通知，身邊苗苗喋喋不休的唠叨，告訴她剛剛所經歷的不是夢。

曲參怎麽也不會想到，時隔多年，她和陸祤商在B是的機場戲劇性地重逢了，比之六年前在片場第一次見面，現在的陸祤商更加遙不可及，難以觸摸。

“......要是陸祤商能和我說一句話，死了我都願意。還有曲小參，你是被陸祤商帥暈了嗎？他都走了半天了，你怎麽還杵在這兒不動啊？是被陸祤商的電眼施了魔咒了嗎？話說我當初就是因為那雙眼睛才死心塌地愛上他的，鄭仁俊最後死的時候，看着愛人那個眼神，哎呀，我當時都想跟着他一起死了......”

苗苗還在不停說着，曲參把手機塞到她手裏，“你要是再不走，去的晚了被吳總抓到，就真的要死了。”

“啊！參，救命人參，你可要護着我啊！”

“你之前不是才囑咐不讓我和吳總發生争執嘛，以後他要是為難你，自己扛着哦。”

“哦，”苗苗委屈地撅了噘嘴，“我被為難，還不是因為你啊，總是不聽話，倔得像頭驢。”

曲參摟住她的肩膀，“好啦，我的苗苗姐姐，我以後聽話，成嗎？”

“那這次說到新開本主題這件事，你随和一點，畢竟現在受衆才是老大嘛，吳總他是個商人，肯定是會以商業利益為重的，你說你要是只按照自己的愛好來，不考慮銷量，人家肯定也不會樂意是吧？”

“這個嘛，容我再想想。我說苗苗姐姐，你留個長發好不好，肯定颠倒衆生。”

曲參摸了摸苗苗的頭發，苗苗的個頭和她差不多高，一頭利落的短發，發質太好，柔光水滑的，總讓人忍不住想摸一把。

“別弄亂我頭發，一說到正經事兒，就跑偏。這次我可不由着你，絕對不再幫襯着你和吳總大眼兒瞪小眼兒了。”

曲參笑着又揉了揉她的頭發，“好的好的，一切都聽你的，苗苗大人。”

兩個人打了車去往了位于B市一隅的漫畫工作室。

與其說它是漫畫工作室，不如說一家動漫公司更合适一些。

動漫公司的老總吳閣最早也是一名畫手，後來成為一家漫畫雜志社的老板，這家漫畫雜志社最有名的便是《漫畫紀》。

吳閣可以稱得上是曲參的伯樂，是他的堅持，才讓一個十三歲女孩畫出的手稿能夠刊載在雜志上。

對于曲參來說，吳閣有着很深的知遇之恩。

兩年後，吳閣又創立了一家名為“多元”的動漫公司，唐老師的漫畫工作室背後的股東其實也是吳閣，可以說他幾乎涉足了有關于漫畫的所有領域。

在吳閣的推薦下，曲參認識了唐老師，也才促成了她和陸祤商的見面。

多年來在商場裏摸爬滾打，已經漸漸褪去了吳閣文化人的氣息，凡事都是從商業目的出發，以賺錢為第一要義。

作為公司的經營者，這本來無可厚非，只是随着公司規模越來越大，對創作者們的束縛也越來越多。

唐老師并不善于經營，現在的漫畫工作室已經完全歸屬于吳閣名下，原來工作室的人也一同被轉到了這裏。

公司占據了一座商業樓的一整層，規模比以前的工作室要大了很多，福利待遇也比以前好了很多，轉到這邊的同伴即便對公司種種管理方式不滿，卻也并不願意離開。

畢竟比起那些所謂的夢想來說，在這個光怪陸離、壓力重重的大都市裏，能夠幫助自己付得起房租水電費的“五鬥米”來得更實在一些。

大二那一年，曲參以交換生的身份去往了英國，在那邊待了一年，之後又去往日本，大四的時候回來，補完了所有的課業，頗為艱難的畢業之後，她就來到了這家公司。

比起大多數的同學來說，曲參的就業之路可謂是一帆風順。

畫漫畫最好的一點就是可以不受工作場所限制，只要按時交稿就可以，所以參加工作的兩年多來，曲參很多時間都是出去采風。只是辛苦了苗苗，作為曲參和公司聯系的紐帶，既要陪她四處跑，還要做好她的後勤保障工作。

即便是在網絡如此發達的今天，人和人面對面的交流還是必須的，而善于交際，能說會道，待人接物各方面都比曲參強的苗苗顯然是她的最佳代言人。

這半年來，《長生》的影視化被提上了日程。

《長生》的單行本發行四年多，銷量可觀，曲參卻一直拒絕影視化，除了陸祤商，沒有人可以演得了她心目中的朱宇。

當然這樣的想法曲參不可能和公司說，因此吳閣一直也想不通這件事，兩個人只要一說到這件事，總是會劍拔弩張，又遇上曲參即便生氣也不願多做解釋，吳閣每次在她這裏吃了癟，就把氣撒在了苗苗身上，可憐的苗苗總是無辜被躺槍。

會議室裏，坐在首位的吳閣黑着臉，僵坐着，半晌沒有說話。

他不說話，其他人自然也都不敢開口，一時間，就連空氣也似乎凝固了起來。

曲參并不喜歡參加這樣的會議，一群人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耗費半天時光，也拿不出什麽建設性的意見。

“小參，你真的不同意？”吳閣終于開了口，明着是一句問話，卻帶濃重的威脅，就好像曲參不答應，他下一秒就會施展什麽神功，将她一把鎖喉。

曲參還是搖了搖頭，“不同意。”

現在有多家影視公司商談《長生》的影視版權，出賣自己作品的版權就像是好不容易生了個孩子，卻要賣出去，收入雖然可觀，但那是心頭肉，她當然希望它能夠被妥善對待，選擇一個靠譜的創作團隊是她一直堅持的原則，因此推拒了多家公司的購買計劃。正因為如此，吳閣一和她讨論這件事，就滿是怨氣。

“這個創作團隊很不靠譜，”這一次，曲參決定耐心解釋一下，否則吳閣每見她一次似乎都要少上十年壽命。

看着他鬓邊隐約可見的白發，曲參心下不忍，他才四十六歲，卻已略見老态。“導演之前執導的電視劇評分都沒有超過五分的，雖然我知道這些評分不一定靠譜，但是拍了六部電影，都在五分以下，這個概率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那你的意思是換個創作團隊就可以了？”吳閣的語氣也有所緩和。

“這還要看換過來的團隊情況。”版權在曲參手裏，她自然有選擇的權利。

“依照現在的這家投資方，能夠找到像邢導這樣的創作團隊已經很不錯了，這個邢導是他們公司力捧的新生代導演，雖然之前拍的劇不太理想，但總得給人家進步的空間。”

“那也不能拿我的作品當試驗田。”

“可是曲參，現在找個好的團隊也不是咱們說了算的，還要看投資方，找我們談影視改編的這幾家投資方也請不起太好的團隊吧？現在漫改劇市場又不好，我們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說話的是坐在我對面的公司部門經理，這番話她顯然已經忍了很久，也許對我的堅持也是忍耐了很久。

坐在曲參身旁的另一位營銷策劃接着說：“現在拍戲最好的配置就是知名導演加頂級明星，依照作品的知名度，還有現在的投資方水平，我們很難找得到這樣的資源配置。這個事情我們已經讨論一快半年了，再拖下去，投資方也跑了，曲參姐，你就別再堅持了，你也知道，現在公司也很難。”

誠然，曲參也承認，是她把自己的作品看得太重，國內漫畫業比較低迷，IP改編依然偏重于文字書籍類，很多網絡文學改編成了漫畫，而甚少聽說有漫畫改為文字版小說，更別說是拍成了劇。

在公司看來，有影視公司原意買下《長生》的影視版權就已經是燒了高香了。

近些年，因為吳閣的攤子鋪得有些大，經營卻不盡如人意，漸漸出現虧損的跡象。

《長生》是《漫畫紀》發行十多年來第一本可能會被拍成劇的漫畫，公司想以它打開影視化市場，給之後推出的作品鋪一條路，也許公司也可以借機逆轉連年虧損的境況。

在這樣的狀況下，曲參的堅持似乎就顯得非常的不可理喻。

看來，今天這場讨論注定又會是不歡而散。